这杀手特立独行,他居然昂首阔步拜见袁盎,拱手行礼:臣受梁王金来刺君,君长者,不忍刺君(《史记》语)。
君长者,不忍刺君——您是一位道德品质都非常高尚的人士,我不忍刺杀啊。
但是,他继续告知袁盎:我不忍杀您,不等于别的杀手也这么心太软。除我之外,梁王还派有10多批杀手,次第跟进——您老人家还是早做打算吧。
是的,杀手说完这话,掉头而去,从此再未现身。
我们不能苛求这位杀手同志,好事没有做到底。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冒有很大的风险。姑且不议梁王刘武是否对他追杀?甚至就是放他一马,但至少,从此之后,杀手的这个行当,他得彻底退出。不仅未完成使命,竟把雇主的信息透露给被杀者,他还能在这个行当中混吗?
袁盎倒还非常谈定。斗鸡走狗,居然照玩不误。
其实,他心中非常明白,自己也就是一把老骨头矣,就算不被刺杀,也离去阎王老爷处喝茶的日子,不会太多。以一把离死不远的老骨头,换来一片天下的公义,非常划算。
梁王刘武刺杀了他袁盎,事实上就把自己推到了人民公敌的一边。
也就是说,如此的做法,对梁王刘武来说,并非好事。
唉,这位刘武,其实那脑袋也是一根筋,他就是要这样做。
而且非做不可。
那一天,在袁盎求神问挂回家的路上,另一批杀手找到了他。
这一批杀手,显然职业道德就比较到位。
当然,袁盎死于非命。
基本上与此同时,那些曾经在立储朝议中支持、附会袁盎的10多位中央委员,通通死于非命。
朝野震动。
汉景帝震怒。
唉,这梁王刘武,还真就干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那个时候的10多位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无疑就是天下发生了9级大地震,全国上下的街头巷尾,就算我中华全体劳苦大众通通不谈国事,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而且,还人心惶惶。
这样的结局,将直接威胁大汉皇朝国体的稳固。
在如此的境况下,汉景帝还坐得住吗?
调查的结果:梁王刘武浮出水面。
汉景帝怒发冲冠,即令大臣田叔、吕季主前往梁国千里缉凶。
呵呵,同志们多半就在担忧,或许也在心中涌动着快意恩仇的期许,梁王刘武命运如何?
他会被大快朵颐地执法吗?
别急,请让胡宁在下一篇小文中,继续为大家分解。
王子犯法
纵观我中华民族伟大的历史长河,我们几乎所有的同志,都明白一个道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有人说,世上无难事,只怕说“不过”。实事求是讲,我要说“不过”:这仅仅就是一个道理。
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亲爱的读者:道理和现实,其实有本质的区别。
道理,在很多的时候,其实就是一张美丽的风景画。
我们常常都可以听到,很多同志都爱吊在嘴边的一句话:理是这个理,但条件不允许,或者情况特殊。
不需要“给力”,就是这句话,即非常轻松地把那张“美丽的风景画”,戳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真是这样吗?
纵观我中华史册,很多时候,还真不是这样。
我在前面的章节就说了,我中华民族的法律法典,永远都健全得要命,永远都是有法可依。关键的问题是:依与不依?如何的依?
听闻梁王刘武犯罪,而且是罄竹难书的滔天大罪,最担忧、最着急、最愤怒的,其实不是汉景帝,是汉景帝刘启和梁王刘武共同的妈妈,窦太后。
恨铁不成钢啊!
如此大罪,显然法不容情。就算窦太后老着老脸找到汉景帝,不显山不露水就把这样的罪行给免了,如何向朝廷的中央委员们交代?又如何向全天下劳苦大众交代?
毕竟,有法可依啊。
要想这个“法”依与不依,第一个的关键人物,就是汉景帝。
汉景帝不依,还真就是没有革命同志可以强迫他“依”,关键的问题是,汉景帝能不依吗?
窦太后尽管老泪纵横忧心忡忡,但是他没有找汉景帝,她老人家找了汉景帝的姐姐自己的女儿,长公主刘嫖。刘嫖尽管常常为汉景帝做一些儿拉皮挑的工作,但是,在汉景帝雷霆震怒的时候,她也明白,这个时候找他说情,无疑就是自讨没趣。
她的目的,不是“趣”与“没趣”,是要救她的另一个弟弟梁王刘武。
聪明的人,永远都能够想到办法,而且的的确确还是好办法。
她找了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妹妹。
王妹妹一口答应,不过,有一个条件:请窦太后得将那张汉景帝早已经签发的皇后聘书,颁发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窦太后一口应承。
这个时侯,已经不是皇后的声誉是否有瑕疵的问题,关键的关键,是保证小儿子刘武的脑袋,最为要紧。别说是要皇后的聘书,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她老人家办得到,也会一定照办。
呵呵,这皇后的聘书,说难也难,难于上青天。
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得要命——不过就是一个轻松的交易。
尽管,这样的交易,其实肮脏透顶。
王妹妹当然就施展了她美若天仙的本领,轻松公关。
当然,这中间其实暗含亲情。梁王刘武毕竟是汉景帝唯一的亲兄弟。真要至亲兄弟于死地,汉景帝其实心有不忍。
这一过程中,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这个人,就是被汉景帝派去千里缉凶的田叔。这不是一个复杂到扑朔迷离的案件,估计梁王刘武自持有窦太后为后盾,也没有把“暗杀中央委员”的事情,看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行事做人,依然大大咧咧。田叔其实就根据袁盎尸体上的刺剑,非常轻松地锁定了梁国,然后顺藤摸瓜,公孙诡、羊胜就浮出了水面。
公孙诡和羊胜浮出水面,梁王刘武显然就脱不了干系。
以田叔之能,刘武的犯罪证据和事实,当然很快就全面掌握。只不过,按他不过中央委员的级别,显然不具有资格逮住梁王刘武执法,他得把刘武的犯罪证据和事实,带回中央,由汉景帝定夺。
毕竟是王子犯法啊,如此的大事,也只有汉景帝才有资格定夺。
不过,要定夺公孙诡、羊胜的罪行,田叔还是够资格的。所以,他除了带回梁王刘武的犯罪证据和事实之外,他还带回了两颗人头。一颗人头是公孙诡的,另一颗人头,当然就是羊胜无疑。
在回程的路上,田叔还干了一件事。这件事,令所有的中央委员,大跌眼镜;令天下所有的劳苦大众,瞠目结舌;也令我们后世的同志们,略有所思——原来政治家就是这样当滴?!
他干这件事,滴滴儿都不复杂,既轻松又简单,不过点了一把火。
这把火,他当然不是煮饭泡茶,也不是烧房子毁森林,更不会烧自己。他把梁王刘武所有的犯罪事实和证据,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光。
这田叔胆大包天。烧毁一通天大案的证据,这可是死罪,是要掉脑袋的。
这老不死的田叔,活腻了?
就是汉景帝也非常不解,更极具郁闷:为什么如此?
田叔当然胸有成竹,他冷静如斯:梁王伏法,法律胜利。但是,窦太后将从此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甚至生不如死。以孝著称的陛下您,也会痛心疾首——这是陛下愿意看见的结局吗?
汉景帝沉吟:当然不是。
田叔继续: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面,刺杀中央委员的元凶就是公孙诡、羊胜。臣在梁王的帮助下,已经将这两人正法。但是,证据都被烧光光,显然就没有证据可以显示,这一大案,梁王也参与,他肯定就是被公孙诡、羊胜等人蒙在鼓里。
公孙诡、羊胜早已经死翘翘,当然死无对证。
汉景帝笑了。
他这笑,可谓轻松而舒畅,N多时间以来的一块压在胸中的巨大石块,终于落地。
于是,汉景帝真诚地表扬:你做得对。
同志们请别诟病田叔老滑头。在法“治”的前提下,他必须这样做。是的,他的确可以刚正不阿,也的确可以不畏强权——如果他正直到滴滴儿也不拐弯,他真可以提供梁王犯罪的不可争议的证据和事实,在朝堂之上,在全体中央委员的面前,逼迫汉景帝法不容情。
在这样的前提下,法律肯定会走向胜利。
但是,之后呢?
我们必须明白,任何时候,他老人家都在汉景帝亦或窦太后的“治”之下,以他提供的证据为前提,梁王刘武被执法。似乎还了一个法律的尊严,但真正的后果是:汉景帝失去了亲弟弟;窦太后失去了亲儿子。
那么,在往后的岁月中,他田叔会失去什么?
他没有儿子吗?他没有老婆亲人吗?他没有族人亲情吗?
在被人家 “治” 的境况下,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口实”,他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轻松取走。
他的儿子、老婆、包括所有的族人,甚至就是他家里烧饭的老妈子,都很可能也会头颈分家。
曾经受到汉景帝万分宠爱的晁错,在权力博弈的失利中,不仅仅自己被腰斩,家人族人被杀光,就连为他家看门的老爷爷、为他驾车的粗鄙壮汉,那脑袋,也都被连带着搬了下来。
政治家看着风光,其实又何尝不是在锋利的刀刃上跳舞?
不是说,机会与风险共存吗?
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既是政治家们必修的功课,也是政治家们风口浪尖的真实写照。
弄不好,肩膀上那只吃饭的家伙,会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突然就 “飞呱了”滴。
晁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腰斩于东市;晁错的家人、使女、杂役粗汉们更是在暗自庆幸跟对了领导,还没有反应过来做过任何错事的前提下,脑袋就已经被搬了下来。
忒不靠谱儿吧?
历史告诉我们,事实就是这样。
田叔烧毁梁王的犯罪证据,表面上的确犯有死罪,殊不知却正好救了自己、包括其家人族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辩证法,原来就是这样学滴。
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政治家并不是正直就可以担当的。
如同梁王刘武,仅仅因为一场朝仪,就要杀人,而且是刺杀大批量的中央委员。其实就说明了问题,他不具有政治家素质,他的跟班们,尽管名流,也不具有。
在这一局的博弈之中,公孙诡、羊胜成了替罪羊。
也活该他们替罪,当人跟班,为什么就不能拿出一些个赋有建设意义的意见?
我在前面的章节中,就告诉过大家:馊主意永远都是浅陋小人出的。
公孙诡、羊胜之流,也就从社会名流,滑向了浅陋小人。
学习历史,我们从中就可以看到,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就是统治集团忽悠劳苦大众的一句美丽的口号,也是留存于劳苦大众心中的一个美好的愿望。同罪与否,不是看这位王子所犯的罪行,究竟危害有多大?也不是瞧这位王子所犯罪行是否令人发指、罄竹难书?而是看其背后的实力加权力的纠葛与博弈。
还是10多岁的临江王刘荣,不过移墙三尺,不好意思,那就是王子犯法,有法可依违法必究——与庶民同罪嘛。但是,早已经成年的梁王刘武,一个出手,就暗杀10多位中央委员。如此大手笔,还是不好意思,坏事都是他手下的同志公孙诡、羊胜干滴,他都蒙在鼓里,这个“法”,当然就可以睁眼闭眼。
如此的结果,梁王与那些个冠冕堂皇的所谓“庶民”,事实上,就离得非常的远。
如果,汉景帝要为刘荣开脱,移墙三尺,难道就不是刘荣手下干滴?包括曾经的晁错在宫墙上打洞,汉景帝一句“朕让干滴”,即轻松化解。以那个生长都在宫里、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刘荣的身板儿,推墙砌墙,难不成,他小人家还会亲自动手?
这不都是下人干的吗?
也就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不是因王子犯罪被执法,而是因他在权力角逐中,处于失败的地位,不得不被迫执法。
在汉景帝的这一时段中,临江王刘荣是一个典型;梁王刘武却是另一种类型的典型。
呵呵,现在同志们明白了吗?所谓“暗箱操作”,其实就是这样养成滴。
这一事件的最终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不是这位有着窦太后为坚强后盾的、不可一世颐指气使的梁王刘武,而是王娡母子。
所以我说,好事与坏事,永远都是相对的、辩证的。
很多事情,在很多人的眼里,是坏事;但落在另一些人的身上,恰好就是好事。比如梁王刘武大手笔地暗杀中央委员,在所有人的眼里心中,肯定就是坏事一桩;但站在王娡的角度上,这恰好就是好事一件,因为这正是她的机会,更是她那位神猪儿子的机会。
结局:因帮助刘武洗脱干系,被扣押在窦太后手里的皇后聘书,终于颁发了出来。
好事吧?
就算梁王刘武有田叔因政治权力和实力的平衡而给予帮助,被毁去了证据,但至少也需要王妹妹在汉景帝的耳边不断吹风——不予追究嘛。
如果,汉景帝坚持追究,梁王刘武能洗脱干系吗?
终于,王妹妹光荣地走上了那条通往皇后宝座的红地毯,出任皇后。
在这一场的权力角逐中,王妹妹笑到了最后。
妈妈都出任皇后了,她的儿子,那个神猪投胎的刘彘,离太子之位还有多远?
刘彘荣登太子高位,基本上就已经没有悬念。
他真的就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吗?
窦太后为了保住刘武脑袋,在万般无奈的境况下,颁发了那张皇后聘书,但是,她老人家真的就甘心,下一任最高董事长的宝座,就让那位身有瑕疵女人的儿子来坐么?
欲知后事,请让胡宁在下一个小节中,娓娓道来。
最后一根刺
实事求是说,到这个时侯,刘彘登上太子之位,还真没有太多的悬念。尽管窦太后的确还是阻拦了一下下,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样的阻拦,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涟漪。我曾经在一部描述刘彘被立太子的书中,看到一个用脑筋急转弯的考题。说的是刘彘与栗姬的另一个儿子刘德,在朝堂上的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这作者的思维特立独行,他把那个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曾经的脑筋急转弯——巧立鸡蛋的故事,直接就嫁接到了我们2000多年前的神猪的头上。
这是在PK吗?
实事求是讲,这是在扯“蛋”。
一个考题的取胜,就能让那位伟大的神猪登上太子之位?
远的不说,说今天,随便一个企业的董事长在选拔接班人的时候,会出一个脑筋急转弯的考题吗?如果我们的读者朋友,你,或者你的朋友正好就是某公司董事长,或者正在为接班人选择人才,问问自己,也问问你的董事长朋友,你亦或他会用如此荒诞的课题一锤定音吗?
这岂不是拿企业开玩笑?
对了,如果太子之位如此荒诞产生,这岂非让江山社稷处于风雨飘摇?
以汉景帝的睿智,包括窦太后的英明,他们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其实要告诉大家的是,刘彘能够踏上那张通往太子宝座的红地毯,其实还是权力博弈的结果。
当然,这个博弈,现在而今眼目下,还轮不到这位从天而降的神猪,因为那个时候,他实在太小。这个博弈,是他那位美若天仙的妈妈左右逢源加背后下手的结果。
那一年,刘彘7岁。
史书记载:公元前150年4月,汉景帝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王夫人封为皇后,7岁的胶东王刘彻以王皇后唯一的嫡子身份立为储君(四月乙巳,立胶东王太后为皇后。丁巳,立胶东王为太子。名彻——《史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