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沙场秋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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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投军

一番喜极而泣过后,李建自然免不了把关于扈老的情况一一相告。得知父亲如今身体康健,在岳阳生活无忧,扈三娘夫妇也彻底安下心来。

这时扈三娘想起自己对李建下药的事,很是不好意思的向李建道歉。知道眼前这两人与扈老的关系后,李建倒也能理解两人的心情,想起如今孤独居于岳阳的扈老,李建也很是替这位悉心教导自己武艺的老人高兴。

算起来这两位也是自己的师兄师姐,一番客套过后,因为扈老的关系,此前陌不相识的三人之间却自然的生出了浓厚的亲近感。

这时就又显出了扈三娘泼辣性子的直率来,收敛了在外人面前的风情模样,成了师姐的扈三娘刚道过歉就开始毫不客气的教训这位刚刚相认的小师弟了,“师弟,方才在茶棚里的事,你这行走江湖的经验可是太嫩了点。见了女人热情一点,你就晕头转向的,当面换了桌上的酒都不知道?单身在外行走江湖,居然什么东西都敢往肚里进,蒙汗药你尝不出来呀?爹也是的,教你这么多年,就没指点你江湖上那些小伎俩吗?身手再高明的人,不知道提防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今儿个你是天幸遇到师姐我,若是真格的黑店,你能保得小命都算是运气好的。”

看着扈三娘此时一脸英气的面容,李建除了感慨女人的善变外也只能苦笑着听取新晋师姐的教诲了。不过从扈三娘的直率言行中,李建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位新认的师姐对自己的关心之意。

这倒不是说扈三娘头脑简单,刚结识就与人掏心掏肺,而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师门关系本就是人与人之间最为亲密的关系之一。而且除了尚在岳阳的扈老,对经历坎珂四处漂泊至今的这夫妇二人来说,李建一下子就成了除了父亲以外最为亲近的人。

相互攀谈到了天色渐暗时,谈兴犹浓的扈三娘这才不得不放过李建,亲自下厨去给小师弟张罗了一桌子的时鲜小菜。借着扈三娘下厨之机,只与小师弟相互见礼时说了一句话的张青这才有机会和李建搭几句话。

不过从张青的表现中,李建很快就知道这位师兄确实是不善言谈。打过招呼后就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反道是李建从横刀借势谈到横刀八斩的刀法时,张青这才一反惯常的木讷,开始简单直接的与李建探讨起横刀八斩的各种蓄力运刀的诀窍。等扈三娘将酒菜摆满一桌时,这两人仍在滔滔不绝的相互探讨不休。

这倒是让扈三娘这位师姐有点不高兴了,新认的小师弟居然和闷嘴葫芦般的丈夫谈的如此投机,做了一桌子的菜请都请不过来?重重的一拍桌子,一番河东狮吼过后,张青又恢复了老实木讷的模样,李建陪着笑脸好一番恭维后,这才让扈三娘的脸上雨过天晴。

到了餐桌上,午时就没好好解决肚皮的李建自然是胃口大开,习惯性的边吃边赞也让做了一桌菜的扈三娘心情大好。与丈夫张青这样性子木讷的人相处这么多年了,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夸赞。喜笑颜开之下,逐盘挟菜殷殷相劝下,吃过晚饭后的李建几乎都快要走不动路了。不过越是这般模样,反而让扈三娘这样本性率直的人越发高兴。

晚饭后三人又坐在一起,免不了要说及如何与扈老相聚之事和李建的真正家世。为免麻烦,翘家出走的李建还是没有将自己荆南制置使府二公子的身份告之,只说自己家是岳阳豪商,反正等他们夫妇二人到岳阳见到扈老后自然会知道。

第二天清晨,将扈老在岳阳独居的那处小院地址详细告之二人后,李建直言自己还要到潭洲访友顺便帮家里做点事,就与张青夫妇告辞了。

扭头和背着行装的夫妇二人挥手作别之际,张青还是那幅沉稳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关切之意。而扈三娘居然眼里泪水哗哗而下,一边挥手一边还忍不住再三的叮嘱李建行走江湖要多长点心眼。李建也只能感叹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变化太多了啊。

不过感受到夫妇二人这种真切的情意,李建的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可能是因为穿越带来的那种与这个时代的隔膜感,自懂事起就行事跳脱的李建,在家中除了偶尔从父亲那里感受到一些含蓄的关怀外,其实很少能感觉到身边亲人的真心关爱。

八岁时,李建因为忍不住试探性的说起了一些前世里司空见惯的所谓“科学常识”,什么地球是圆的,什么人可以借助机械飞上天啊之类的话。本想着试探一下这个时代里的人们对这些东西的接受程度,却被府中的丫鬟下人们心慌失措的以为二少爷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否则又如何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胡言乱语。

结果就很悲剧了,当李建的母亲魏氏和府中一众长辈们得知此事,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李建这些荒唐言语的出处后,只能是认定李建中邪了——也就是俗称的鬼附身。

堂堂制置使府二公子被邪物附身,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成为制置使大人的一个笑柄的。于是荒乱之中,魏氏一边私密的延请擅长除妖捉鬼的道士和尚进府除魔,一边密令家中仆役将二少爷禁足在府中不许外出。

将近两年的时间,若非是脑子里有份成熟的意识,七八岁的孩子关两年下来估计就真要被关成一个傻子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李建也真正看清楚了事实。当自己还没有一个足够高的官职,没有一份足够强大实力的时候,想将自己前世那些看起来普通却可以极大促进时代发展的简单科技引入到现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废尽心机好一番的折腾后,李建才装做一切如常的样子让母亲和家族长辈认为驱邪成功。此后李建除了将心思先放在习武强身上之外,其他的心思是真的不敢再试了。饶是如此,这一次轻率的试探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李建的生身母亲——魏氏在此事过后,开始厌恶起曾经颇为喜爱的次子,将全部的母爱都转移到了长子李良的身上。

而自幼被溺爱围绕下的李良,也因此变的极为自私专横起来。在父母和荆南权贵子弟面前李良向来是一幅醇良稳重形像,可是面对家中下人甚至是家中普通长辈时李良的蛮横霸道可是没少显露。就是制置使李阳的幼弟,李良的嫡亲叔父也曾被李良当面仗着制置使大人嫡长子身份毫不留情面的收拾过几次。对待长辈尚能如此,对待李建这位弟弟那就更不必说了。父母面前尚能做出一幅仁厚兄长样子,转过身就会毫不客气的训斥指责。

也正是因为母亲和兄长的原因,李建才会在熟悉这个时代很长时间后,仍然感觉有种巨大的隔膜感和生疏感。

每个人都有一个根,对大多数人来讲,自己的根就是自己的家。可是从最为亲近的家人处都难以感受到真挚的情感,加上对前世的牵挂李建又怎么能真正的感觉到一种归属感呢?

因着前世的记忆,李建知道如今正是南宋、金、西夏、吐蕃和大理、高丽诸国并立,而北方草原上的鞑靼各部落应该就快要正式在铁木真的率领下统一各部,称霸草原了。可是李建的苦恼之处却在于,前世并不曾认真关注过历史资料,除了知道铁木真是在称成吉思汉之后才正式起兵灭金外,确切的时间却是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虽然清楚知道当铁木真统一草原后就是蒙古灭金之始,可是现在从父亲李阳和府中幕僚口中得知的情况却是如今的北方草原鞑靼各部虽时有某个部落反叛,但大多数部落仍然臣服于金朝并定期向金国贡奉。

这是如今最让李建苦恼的事情,明知道草原上那把血腥残酷的刀随时都会挥过来,可是自己却无法从前世的回忆里找到确切的时间,这种懊恼真的是让李建有种万事皆休的感觉。

若是现在就传来北方草原统一的消息,那么对于知道历史走势的李建来说,一切就已经注定不可更改了。以蒙古铁骑的威势,几年后金国中都被克,整个中原的形势就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改变了。最多也只是南宋朝廷和金国余孽能苟延残喘多久的事情罢了,在整个国家都动荡苟安之际,李建也不认为就凭着自己脑子里的一些奇思妙想就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在浩荡的时代大潮面前,一个人的力量真的是连蝼蚁都算不上啊!

天真的想法在八岁那年已经被现实无情的扑灭了,这么多年来李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一切可能的提升自己个人的武力,在冷兵器时代里,遇到乱世这可是最重要的存身之本。

纵观整个大宋的历史,由于不可逆转的以文制武的国策,其实从根子上已经断绝了大宋北伐灭金再度中兴的可能。可是真的就坐等野蛮的蒙古铁骑踏破中原吗?想想历史记载中那一段段血淋淋的文字,李建总有一种想做点什么的念头。

既然老天安排自己重生在这商贸繁荣而武力疲弱的大宋,难道自己就真的冷眼旁观着华夏几千年来发展到了巅峰的这段文化和传承被血腥淹没吗?

依托前世的海量资讯和时代优越性,李建可以很轻易的分析思考出大致上的应对方法。先建立起一个高效的情报网络,然后借助有效的信息优势想办法建立自己的经济实力,然后建立、掌握一支真正崇尚军功武勋不受外力掣肘的军队。

大的方略很清晰,可是想具体落实时李建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有种无从下手的迷茫感。以如今大宋的交通和通讯手段,没有提前相互约定好的情况下想找个人都是天大的难事。若是流民迁徙时,一旦家人走散,可能就是今生永别了,想想扈三娘父女的十年分离就可见一斑了。

直到几个月前,得知辛弃疾为重整飞虎军奔走之事,李建这才从父亲的几位幕僚口中得知了潭洲居然还有一支朝廷经制之军,而这支军队的创建者竟然是辛弃疾这样一位名传后世的词坛巨匠。这也让李建再次感叹,自己的信息来源实在是太过稀少了。

不管是出于对于辛弃疾这位传奇人物的敬仰,还是出于对飞虎军这样一支特殊军队的某些期望,迷茫中的李建在经过一番反复的思考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到潭洲投奔飞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