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民，你倒是扎锤子势哩，你狗日滴，咋不见当年你达把你狗怂滋到墙上去”。说话的是四民哥的发小水呈，众人拉着暴跳如雷的水呈，“四民，你倒是羞你先人哩，不就是个吹鬼子滴嘛，叫你在陵前唱折戏还真把你当人看咧”。水呈被拉开了很远，依旧跳着脚叫骂着，为何昔日一同穿着开裆裤掏鸟蛋的发小会如此震怒，事情还得从水呈嘴里说的陵前戏说起。
陵前唱折戏是人入土后，在陵前孝子们为逝去的先人点折秦腔戏，一则为了聊表孝心，二则也算对亡人的一生做一个定论。陵前戏还真不是随便唱的，普通人家也就唱个《三滴血》、《游龟山》，对塬上贡献大的人物也就唱个《苟家滩》，陵前戏之最崇高的那就要属《斩单童》这折戏，悲戚苍凉，闻着无不动容，山河为之哭泣，百兽为之恸惧，能配的上这出戏的人物，自然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几十年来，也就塬上的王燓享受过这个待遇，老爷子年轻时参加北伐，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生战功赫赫。不过自王燓逝世后多少年了，这《斩单童》几乎快成了绝响了。
水呈的爷爷那天早上入墓后，在陵墓前，水呈他达领着一帮孝子对着乐人们行大礼，接着就要请戏了。只听四民哥尖锐的声音喊着:“一折《游龟山》敬送亡人”，紧接着戏班子就敲了起来，四民哥吼道:“有为父提篮儿卖鱼……”，刚唱到鱼字就被水呈尖锐的叫骂声打断了，“卖个***你狗怂这是糟蹋老汉哩，都他妈给我停下”，水呈指着四民的鼻子说道:“我爷是大队书记，给国家干了一辈子事，你不说给老汉唱个《苟家滩》，你个碎批，你居然给老汉唱《游龟山》，游你个***要不是春发说让照顾一下你，你还把你当人了，咋？嫌伙计给钱少啊，把伙计的脸呢”，说完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钞票，狠狠的甩在四民哥的脸上，“够不够？伙计，我给我爷点个《斩单童》”，斩单童三个字刚从水呈嘴里说出，众人眼神齐刷刷扫向水呈，有的是兴奋有些是惊恐大部分还是惊讶，四民哥冷冷一笑，并不理会水呈，水呈又拿出一叠钞票甩到他脸上，叫道:“够不够？”，只见四民哥一字一顿的说道:“给你爷留点脸吧，一折《游龟山》敬送亡人”，说完抄起家伙事吹弹敲拉起来，“有为父提篮儿卖鱼上岸……”，“唉，你个狗日滴”，水呈说完就准备抡起灵幡砸四民，最终被家族里的长辈给拉走了，走的时候还叫骂不断，也就是文章开头骂的那几句。
后来我问四民哥为啥当年就不能给唱一个，冲着那么些钱，四民哥说不是钱的事，老汉配不上《斩单童》这折戏，我又问那老汉也算是个干部，为塬上做多少好事呢，《苟家滩》总能配上吧，四民哥猛的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知道知青返乡滴时候，老汉睡了多少女娃吗？”我没有继续发问，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