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遇见八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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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遇见八零后》

如果说人世如海洋,浮浮沉沉,那么每个人都是这大海里的一条鱼,偶尔的相逢不代表长久的厮守,或许,一个浪打过来,我们再也觅不到对方的踪迹。

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悄然消失,就像是鱼儿消失在大海。

1997年,我的1997年。我记得那一年中国发生许多大事,江****访美,******逝世,克林顿连任,克隆绵羊诞生。

不过,这些都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与我唯一有关系的事就是中考。

那时我们已经距离中考很近了,压力也多少有那么一点,可是这压力再大,也当不过现实的铜墙铁壁。

我记得那时候高中只有一所-----渔沟中学,考得分多与少,最后还都是像下饺子一样,一咕噜倒进去,那不还是我们自己办的吗?就好是我把左手的硬币挪到右手,有意思吗?没意思。

不过话也不能这样说,最起码要达到建档线,也就是500分左右,达到这个线,一切OK,超过这个线,多一分浪费。

当然,达不到的,也无需慌张,学校说了,少1分10块钱,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市场经济的浪潮,果然波涛汹涌。

申思乐了,说那我要是多考了,你们是不是退钱给我啊,老师看了申思一眼,冷冷地说:“你还是先考到那么多再说吧。”

说归说,做归做,很多事都是这样,这世上最远的距离,其实不是山与海的距离,也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那腻腻歪歪的鬼话。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应该是口与手的距离,明知道不咋地,还不努力,明知道要努力,还是放弃,比方说申思。

那家伙一到上课就犯困,就是用针尖也挑不起精神。一到下课就来劲,冷水也泼不灭他热情的焰火。用申思自己的话说:“天生不是学习那块料。”

不是那块料也就罢了,可是又非得在那个学校教室里的那个位置上坐着,进不了,退不得,实在是难受。

在农村里,凡有点出路的各显神通了。比方说,邻家小叔。我的邻居也是我的小叔朱盖天。

要说这名字,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据说,当年小叔出生的时候,一看,哇,男孩,乐得合不拢嘴,周围人凑热闹道:“那得喝酒啊。”“好好好,改天,改天。”“娃叫啥名啊?”“改天,改天。”家人就这么随意应着,没想到大家就改天改天的真把名字叫上了。

等到入学,老师说:“不行,这名字忒俗了,得改。可这又叫惯了,怎么办?老师后来想了一辙儿,干脆叫朱盖天吧,把天都能给盖住,这够牛的吧。”于是这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名字能盖住天,可这成绩真心盖不住巴掌大的那块纸。

记得小叔每逢考试必得挨揍。能考个十位数就阿弥陀佛了,基本上,他与学习是绝缘体。

我真不知道什么鬼名堂,我那小叔居然比我还低两级,隐隐记的好像是留级,单单一年级就留了三级,好家伙,够执着的。

我都面临中考,火烧眉毛了,他才刚读初一,开始度过懵懂期,真是奇奇怪怪。我那时也是光顾着玩耍,忽视了身边这一个傻大个。

不过,不好意思,这位人才刚刚出场就得消失。出场是因为铺垫,消失是因为,他的确在我的人生里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这丝毫不影响后来我见到他就要吐。

让他出场是因为有他的戏。

话说那天,我挎着书包来到学校,开始度过美好的一天,斜刺里小叔突然出现,吓得我差点把书包丢在地上,准备出逃。后来一想,靠!这他妈是自家人啊,跑什么跑啊。

当然那时我还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人心叵测,不知道见利忘义,还只会以一颗纯天然的心来看人。

“小叔,有事?”我毕恭毕敬,长者为大,毕竟不能乱了辈分,授人以柄。“有有有,你来帮我发传单。”小叔边说边把一堆资料塞在我的手里。

这岂不是小事,估计三下五除二,活就能干完,这事咱经验特丰富啊。

当年街头新开了个理发店铺子,五金店啥的,找几个学生散资料,一千份一块钱,咱抱起一叠,走上大街,见人就送,不要就硬塞。活儿干得是漂漂亮亮。

实在没人要也不打紧,找个偏远地儿,大树根下,水塘旁边,取火柴,点燃。

看着红红通通的火苗映红了周围,温暖了世界,然后将灰烬冲进水塘,即可收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衣无缝,大雪无痕。

不过,这次是给本家干活,偷懒可不行,我便认认真真劝说路人好生放好,仔细观看,等等之类的话。

一位戴眼镜的长者骑车路过,我追了上去,塞了一份,那人居然停下了车,扶了扶眼镜,一行一行地看。

脸色开始还比较温和,看着看着,温色退去,愠色乍现,恼怒道:“你这些都是什么!讲不讲道理!”传单一扔,骑车扬长而去。

我接过传单,一看,唉呀,妈呀,真让人大跌眼镜。原来,小叔是要求学校退回学费,说什么家里穷困,好不容易花几个钱上学,结果啥都没学到,还把钱糟蹋了,这些钱,能够买一头小牛犊呢。

还说,渔沟中学不讲道理,不愿退回学费,这怎么可以?好比如一个人去了饭店吃饭,菜上桌了,可他没动筷,你说,你能让他付钱吗?我靠!有道理啊。

我脑袋一时间蒙了,不知对错。隐隐的也不知道哪儿不对。这时,小叔凑上前来,问道:“散完了,嘿嘿。不错。”

我有种被人耍,上了贼船的感觉,愠色道:“小叔,你这......你这吃不吃饭,人家都把菜上桌了啊。你牙口不好,不能怨菜啊,你这腿瘸,不能怪路歪啊。”

小叔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呀,看效果吧。”眉眼里满是欢喜,约摸半盏茶功夫,学校打铃老头慌里慌张跑来,撅着胡子说:“你们别闹了,校长在办公室里等着你呢,赶快去吧。”

小叔冲我挤了一下眼,带着周围的老弱病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小叔为了退回学费,在校门口已经闹腾了几个星期了。看来我学习已是渐入佳境,洞内不过几日,外面已恍若隔世了。

后来,我才知道,校长那几日已不敢上班,得绕得远远躲开他们家。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比我大几岁的小叔还真是拿到了全额的退回的学费,而且还多要了什么精神损失费,用这些钱买了牛犊,猪仔。

这一切都办好后,小叔从容地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独自谋生去了。

我那时唏嘘不已,觉得一个人不读书会很是遗憾,谁会想到十年后,会让我更加感叹,这已是后话。

北国的夏天是焦灼的,就像大地上一下子出现许多不安分的心脏,在跳动,在张扬,在流窜。

当槐树开花,椭圆形的树叶点缀着乡野的诗意小路,甜味儿引得蜻蜓上下,蝴蝶东西。

当青蛙呱呱叫个不停,像是蹩脚的音乐家在街角嘶嚎,钻入耳膜,欲罢不能。

当白杨树上叶子被毛毛虫吃得精光,树叶不再沙沙作响,只剩下可怜的光杆司令在风中招摇。

当吃完叶子的虫子,吐出银亮透明的线条,并且从天而降,被行人的衣服或牛羊的毛发裹挟带走。

当路边的茅草开始疯长,漫无边际,像是无人问津的野孩子一样在田埂招摇。

当知了的聒噪像是哭丧的乐队,乱人心扉。我知道,夏天,来了。我更知道,中学时代,已经快要告一段落了。

打雷下雨我可以不知道,但自己能考多少分,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我记得那时还有一种说法叫预选,所谓预选,就是选出年级学霸,让他们代表学校去考中专,然后他们的名字会被用红纸裱起来贴在学校围墙上以及大街上的犄角旮旯。

考上的呢,就成为国家的人,进计生委,进医院,进学校,进派出所。每月工资花不完,国家发的衣服、鞋子,粮油大米啥的用都用不掉。这也就等于端着铁饭碗,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儿孙跟着享福。

当老师公布参加预选的名单时,我才明白现实有多黑暗,他们居然把我预选的资格都剥夺了,真是黑心地主啊。我便气呼呼地,傻不拉几地找他们理论。

那位主任不紧不慢地扔过一匝成绩单,呷了一口茶,道:“你能从前一百里找到你的名字吗?”

那一刻,我听见心里咯噔咯噔直响,这事整的,不但侮辱了人格,还顺带侮辱了自己的智商。

夏天的节奏就像是田埂上的小麦,火急火燎地往上窜。不知不觉间,中考到了。

我都不记得那段时间,申思、陶云儿他们干嘛去了,好像大家都拿着本书要殊死搏斗一番,虽然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但还是期待。

就好比是买彩票的人,每次都在纸上慎重的写下不沾边际的数字,继续填补着中奖区域的空白。

终于,中考到了,我忐忑的心像是几百只毛毛虫掉在脊背上,上下左右都不舒服,又像是丑媳妇见公婆那般不安。

那天夕阳,下着小雨,天地间透着凉爽,让人有说不出的惬意。我从食堂吃完饭,准备去教室上自习,微雨黄昏,几个黑点影影绰绰,正在墙上贴着什么。我走上前去,一看,哇,原来是考号。

上下搜索,一番折腾,终于找到自己的了,我一看前面的考生,不认识,后面一位,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排标签。

您没猜错,申思。这货中考时就坐在我后面。这货的标签大概有这么几种:玩世不恭,不学无术,混世魔王,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等等。我就不再往下写了,免得倒人胃口。

这下子我命悬一线的念头彻底破灭了,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毫无斗志,无法动弹。本来我还希望着考试能抄上一票,渡过难关。这下好了,坐在一水货边上,焉能不湿身。

没戏了,彻底没戏了。我耷拉着脑袋,准备撤离,却听得那两位老师隐隐约约地说,这次是按照S型排座位。

S型,我的妈呀,我赶紧回神再找考号,我14号,申思15号。每行6人,我应该是坐在22号旁边,再看22号,我滴神呀,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像喝了烈酒一般狂舞。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