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遇见八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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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见八零后》

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几天,烧总算退了。几丝稀薄的光线从窗缝里挤了进来,我总感觉家里像要出事,便强行着要回家。

小雪满天,阴云密布,地面上稀稀拉拉的白雪与泥土混为一体,显出无比凄惨的模样。我心急如焚,催促着接我的人快点回家。刚到家门口洋槐树,我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横在屋子中央,棺前的几个纸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纸人脚边置一长桌,桌上放三个碗碟,里摆满了果品,桌下一口黑锅,锅内纸钱翻飞,像黑色的蝴蝶。

锅前放一蒲团,蒲团的正上方正是棺棚的门帘,门帘上大大的“奠”子显得苍白无力。一阵阵哀嚎声不时从棺棚里面传出,我不禁悲从中来,我知道,我那最亲爱的爷爷,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有人在洋槐树下给我讲故事了。

爷爷去世的第二天,二花便不吃不喝,表情严肃,目光呆滞。偶尔,二花会冲着村外吼叫几声,那声音仿佛是从风箱里挤出,又像是在哭泣。

那天夜里,爸爸置办了一桌酒菜,招待村里的精壮男子,我知道,这是要将爷爷送上山,埋在那贫瘠的黄土下,如同村里其他老人一样。

月黑风高,天地悲怆。喝红了脸的汉子吆着号子把棺材抬起,棺棚里的哭声也达到了高潮。父亲两眼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嗓子早已哭哑,只能干嚎。我一袭白衣,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悲伤不已。唢呐在前,亲人随后,精壮的汉子吃力地抬着棺材走在中间。纸钱漫天飘舞,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悲哀。

突然,二花从斜刺里闪出来,唢呐队躲闪不及,被四下冲散。

只见二花径直跨到爷爷棺前,两眼鳏鳏,呼吸短促,浑身颤抖。正在人们惊呆间,二花仰面长啸,震耳欲聋,那声音像是数百个婴儿齐鸣,好不悲伤,又像寒风吹过弄堂,不寒而栗。

“二花,你在干嘛!”父亲怒火中烧,一边吼叫一边扯着缰绳,却怎么也拉不动。正僵持间,只见二花两只眼睛冒出豆大般黄色的液体,微微带红。父亲向人堆里喊了一声“快来帮忙!”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几个胆大的缓缓地靠近二花,呈半包围型向前逼近。

“哞…哞…”在绝望的嚎叫声中,二花缓缓地垂下头。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二花那粉嫩的鼻孔向外面喷血,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二花双膝跪地,像人一样跪下。我仿佛听见冰层开裂的声响。再看二花,已是轰然倒塌,口吐白沫,溘然死去。

……

我想给你讲的第二个故事,就是我在下庄村出名了。

那天晌午,太阳升得老高,地面上像撒了一层金子。虽然这般,天气依然冷得出奇,我穿着破旧的军棉袄,戴着**帽,在村里闲逛。

村子南头,一阵阵的笑声像磁铁一样传入我的耳朵,我的两脚不听使唤地向南院墙走去。

只见几个闲汉围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老者印堂红亮,圆唇阔额,颇具仙风道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再看老者那眼睛,像鹰爪子一般尖锐,着灰布衫、土棉裤,脚穿布棉鞋。左手捋须,须有几分花白。右手执一匾旗,旗上写着两行颇为工整的字,一看便知是个狠角儿。

“算卦”老者声音不大,不紧不慢,但颇具穿透力。“算灵卦,不准不要钱。”老者见我前来,好像特意为我又补了一句。几个闲汉便打趣道:“小四来了,赶紧给他看看,我们没有皇帝命,看看他有没有。”

老者没有搭理,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很想找点乐子,便凑上问道:“皇帝命是啥命?”

“就是晚上睡觉,你想日谁就日谁,一大堆娘们,光着个腚由你选。”人群里不知谁插了句嘴,随即被洪潮般的笑声淹没。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讨没趣,便要离开。

“小孩,别走!”算卦的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让我看看你的手相”,他的声音不大,但似乎没有商量的意思。尽管我极不情愿,可两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手。”老者冷冰冰地说,我顿时反感,有意把手缩到背后。老者直勾勾地看了我一眼,像是黑暗的屋子里射出一道强光。我赶紧伸出手,生怕被那强光伤到。

“另一只手!”老者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慌乱地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老者接过一只,端详一下,并用手指在我掌心上圈圈点点,我见他手指修长,手面光滑,料想这肯定是位没干过多少农活的主。

看完掌纹,老者抓住我的十个手指头,又仔细看了看。嘴里“啧啧”连声,眼神也不似原先那般冷漠,似乎还透着一丝欣赏与温暖。

“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老者一霎时眉开眼笑,让人很难接受。“小子,你是皇帝命啊!”

“我,皇帝命?”我心中暗喜,故意又追问。这时几个闲汉也围了上来,一边嚷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那老者指着我的手掌说:“看,纹路清晰,天、地、人三线合一,融为一体,四十岁前必大富大贵。再看手纹走向,十个手指十个斗,清一色呈椭圆形,十个同心圆,若佛光朗朗,好运无边。此等手相的人,做官必官运亨通,做事必一顺百顺。”

老者一段半文半白的说辞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从他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及飞溅出来的吐沫星子,我还是能够感到我手纹异象,将来必大富大贵。

顷刻间,我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呼吸起来也格外畅快,连空气也透着香甜。不由得细看我那十个螺旋纹,果然不假,像太阳、像月亮、像烙饼,美丽极了!

“一箩穷,二箩富,三箩四箩卖豆腐,五箩穷、六箩富、七箩八箩收地租,九箩开个杂货铺,十箩傻子也享福。”老者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拿起匾额,飘然而去。这一句句似歌非歌的偈语,仿佛夏日池塘里饱满的雨点,一滴滴砸在我年幼的心田。

我甚至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众人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如同一把把雪亮、光滑的刀片向我刺来,难以躲闪。我知道这个消息很快会像重磅炸弹一样传遍全村。

这一刻,我真想对世界喊道:“我爱你们,我的子民们!我就是你们的皇帝。”这一刻,我只觉得脚下生风,身体也开始飘飘然。想到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这天大的喜讯告诉爸妈。

爸爸淡淡地听完我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张牙舞爪、天马行空般的叙述,没有丝毫的惊喜。冷冷地说:“讲完了没有,天天像个疯子一样撒野,明天起,给我上学去!”

“可我还小,不是说明年才上学吗?”我小心翼翼地反驳。“小个屁,明天就去!”爸爸瞪了我一眼,狠狠地说。

那个清晨,阳光惨如黄豆,大地死气沉沉。我低着头,跟在爸爸身后,只能看见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去学校的路大约一公里,我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再见了,我那美丽的洋槐树。再见了,我那美丽的打谷场。再见了,我那一望无际的油菜田还有那无比温柔的麦地。

我几乎是被爸爸拖进教室的,讲台前端坐着一个男人。脸部狭长,额头狭窄,鼻子像被一刀切开的洋葱,洋葱上顶着一副四方四正的眼镜,整个图画看起来没有任何美感,像一幅极为拙劣的抽象画。

见到我来了,那张猥琐的脸上写满笑容,仿佛是从皱纹里挤出来一样,令人不寒而栗。“快叫老师好!”爸爸搡了我一下。我极不情愿地说:“老-师-好。”

“哎,你好!你好!我姓刚,以后你叫我刚老师好了。”老师似乎很高兴,拍了拍我的头说:“看这小脑袋瓜,里外透着个聪明的劲儿,赶快坐下上课吧。”

我内心充满忐忑,如同一只小鹿砰砰直跳,似乎全班同学都在盯着我看,这使我不由地低下头,从狭窄的过道向后面走去。

“来这儿,这有座!”正在我不知所措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传入耳朵。在这种情形下,能够救我于水火,这得多感人啊。

我寻声望去,一只黑乎乎的手,正像我招摆。一张傻傻的脸突兀地闯进我的眼帘。长脸、小眼、大嘴,两道鼻涕的痕迹像是原野上浑浊的河流,格外醒目。

不过你很快被他嘴里的两个大黑洞所吸引,那可真叫一个大,足以见得那两颗门牙在活着的时候是得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啊。

“我叫申思,你叫什么?”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那黑乎乎的手拉一下我的胳膊。

“我叫朱小四”,我懦懦的说了一句。

“哦,朱小四,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这儿有事找我,我留了两级了,这儿我熟。”申思洋洋得意地说。

“啊!留了两级,这么…”我心里想,这么笨蛋啊,又觉得刚刚见面,这样说似乎不妥。

“这么厉害!对吧?哈哈哈哈…”申思肆意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哈哈哈…”

我观察一下眼前这个狂妄的小子,那肆意张开的嘴巴,像是村头的井口。我怔怔地看着他,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叫申思的家伙会一直陪着我走完小学、中学,我与他之间纷纷扰扰的离奇故事,可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

“啪!”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响亮地准准地砸在申思的嘴上,顷刻间,申思的脸上满是粉笔灰。

我正惊异谁敢如此放肆。只见刚老师,站在讲台前,两手叉腰。愤愤地指着申思骂道:“抱窝鸡!光抱窝不下蛋,丢不丢人?不好好上学,赶紧滚蛋!”

申思倒是一副好脾气,满脸微笑,无比庄重地把黑板擦捡起,恭恭敬敬地送到讲桌前,小心翼翼地放下,先倒退两步,然后轻轻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严肃地回到位置上坐下。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相当娴熟漂亮。

刚老师好像非常满意,温和地说:“今天不上课,去给校长家干农活。都去!”

我心里嘀咕,我去能干什么啊,又见到申思狡黠地对我眨眨眼,便不敢说什么,等到老师离开教室,申思伏在我的耳边说:“干活好啊,可有乐子喽!”

“乐子,啥乐子?”我不解地问。“去了你就知道。”申思故作神秘地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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