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开江文史典藏
3227500000056

第56章 拜读开中老照片

这是一帧泛黄的6寸老照片。由开江籍76岁老人顾元万先生珍藏着。照片拍于1948年6月6日,是“开江县立中学初四四班”的毕业纪念照。上面的毛笔飞白题字,清楚录写着这一记忆。

与通常的毕业合影一样,前排就座的是校长和老师们。另据顾先生介绍,紧挨后面左侧坐着的四位也是老师,共16位,都衣着整洁,神情端庄。第二排、三排、四排站着的54位学生,一律平头,着统一整齐的学生服,扎皮质腰带。看第一眼,笔者就被眼前群体性男士气概所震撼。这是现在的很多毕业合影所不曾有的。

母校早年照片这一罕有历史实物,其珍贵价值不容置疑。拍摄时间至今已过去了61年;那个年头的社会面貌和时代风气,那个时代老师学生的精神气质,几位重量级先辈人物的真容,让我们后辈得以在数十年后的今天真切见到。还有当时的钟楼建筑物被作为背景呈现给我们,怎能不让我们后辈人兴奋!建筑景物占了整张照片的一半位置还多。以一座砖砌四层钟楼作为建筑主体,巍巍耸立,左右是对称的两层砖瓦裙楼。那清末民初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每一层楼体墙壁镶嵌了左右对称的两扇西式建筑特有的窗棂,狭长而高,粉白边框,富于装饰性的半圆状通风孔。

照片留下了开江的一段历史,而又是通常所读不到的那种历史。

从小就有个印象,早年的开中及其老师,是开江人津津乐道的关注话题之一。从小听闻,积累的记忆可谓不少。今天见到照片,那些记忆便一下鲜活起来,让人强烈感觉到了学校所必须要有而如今鲜有的那种庄严,那种崇高而神圣的庄严。坐在前排正中位置的顾成都校长,以治校严谨而著称。他的坐姿和表情,他的高高前额和整洁衣着,就很经典,就是早期地方教育家印在我们头脑里的那种形象定格。他左右的老师们何尝不是如此。其中几位身着的长衫,今已无从得见,让人感到某种正在远去的中国文化传统,某种唯中华国学才有的、如今却又鲜少的高古、平实和素朴。而坐在左侧边边上的青年老师,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黄道礼先生。果真是风流倜傥,大包头现代长发,身子略微前倾,两道剑眉,透射着内在精神的熠熠光芒。后排落座的谭季群老师,当年如此青春。可后来他一辈子战战兢兢从事物理教学,以全部的责任和智慧,化育学子,赢得了普遍的追捧,不少学生是艳羡他的声名而专心于物理学科的。要不,很难说后来一跃而入黉门,成为天子门生。

学生是老师的一面镜子。朝气蓬勃却未免幼稚,毕竟只是初中毕业嘛;青春洋溢但已老成持重,因为学富“一车”“二车”了嘛。可不,那位背着两手、穿灯笼裤挺精神的学子,那位独坐幽篁似的两手支膝的学子,还有藏在同学中的那位满脸稚气的照片持有人,学号2004,表示开中自创办开始,到1948年,他是第2004位毕业学生。所有一百零八只眼睛,没有一个戴眼镜的,没有一个戴眼镜看未来的人。他们无不睁大明亮的眸子,把视线统一投射到正前方,注视着无限未来,憧憬着光明未来,追逐着远大未来。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开中就是这样的一所学校。自古以来,“斯文”一词被用于指代教师、学生的形象,以示优雅高尚。什么叫斯文?如今什么叫斯文?老照片给了我们一个无言的回答。

61年过去,当年以谦谦君子自重的老师,几乎全都作古。当年以莘莘学子自豪的青年,如今已垂垂老矣,所剩不多。他们,还有他们的学校,还有他们的国家民族,走过了多少风雨,经历了多少坎坷。很多老师和同学并没能走完他们要走的路,不无失望甚至痛苦地、惨烈地倒下去了,被拉下去了,没能走到阳光烂漫的今天。

母校早年的建筑景物,这一座砖砌四层钟楼的建筑主体,我怎么就从未听人说起呢?不是很有特色吗?什么年代建造的?又是什么年代拆除的?谁决定拆除的?为什么要拆除?今天来看,拆除意味着什么?模糊的被淡忘的历史因照片而变得清晰起来。钟楼,构成县里堂堂学府的标识。老建筑的一系列设计,彰显了母校的庄严神圣和文明辉煌,成为后来学子与历史的对话,与文明的对话,在传承教育文化的同时承载一代代学子对母校的感情。钟声响起,那是向学子发出庄严召唤。而节日里楼顶升起旗帜,在蓝天上高高地飘扬,也就是潇洒学子心中放飞的理想。因此,以钟楼为象征的开中,在开江一代代学子的心目中,早已是一座宏伟神圣的教育文化殿堂,众多学子的记忆、关注、怀念等丰富多样的心理的、心灵(精神)的东西共同构成这座殿堂的文化氛围,可能看不见也可能摸不着,但确又是真切的存在和事实。钟楼就像一件文物,哪怕是它的一个细小纹饰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一番关注、一番考究,一番谈论。这是个文化现象,可惜没受到一些人的应有尊重和重视,以至于因拆除而产生料想不到的舆论大哗,其负面影响和教训,不可谓不严重。

仔细观察发现,照片最前排脚下居然有几片枯黄衰草,做着风雨飘摇的样子。再细看整个建筑背景,不无粗陋,甚至带了几许凋敝。一切似乎都隐隐是一年后所证实了的那个预兆。

历史已经沉痛地写下了一切。当年的顾校长,以进步人士的身份参加新政权的工作,一直做到了新政府的副县长。但很快自戕而死——他的几乎是天生的人格尊严怎么容得当时政治的作践?他最后以自己的死,换回人间的清白,社会的正义。在后来的年代,才华横溢的黄道礼先生,不要说继续他未竟的文学事业,就连性命保全都成了危机。他在肉体病痛和精神折磨中孤苦无告,倍感凄凉,最后撒手人寰。一位没在照片之中的同级学子,声名赫赫的颜昌硕,1952年全军首届体育运动会跳高第一名,以1.76米的成绩打破全国纪录,却因“家庭出身问题”受尽磨难,但他不以为意,对教育事业默默奉献,对真理孜孜追求,顽强地传奇般地“走新疆”活了下来,至今健在,成为开江人广为传说的佳话。

他们都曾是开江中学苦读出来的学生,他们都曾是开江中学的谆谆长者。开江中学校史,赫然书写着他们的名字。这一帧新发现的照片,更形象书写了他们的丰采。

2009年8月8日、9日达县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