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川戏的繁盛一时,有民间顺口溜道其剧目数量规模,曰:“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此仅就历史剧而言,并没包括反映社会现实的诸多剧目。
民国时期,普安古镇主要有两个戏园子,一是新街禹王宫,一是南街口廉溪祠。颜恭亮作普安镇长时,请来名气很大的剧社驻镇演出,不乏名角。一时吸引县内外各地看客,络绎不绝,盛况空前。
普安古镇正街上的关帝庙,是县境内最大最宏伟的寺庙建筑群。我们当娃儿的时候,关帝庙是我等的乐园。关帝庙戏台子成了我等最向往、最神奇、最兴奋的视点。
据后来回忆,关帝庙戏楼的藻顶彩绘,皆为川剧历史折子戏:《指鹿为马》、《刘邦杀蛇》、《揭竿而起》、《霸王别姬》等,共十二幅。关帝庙各个建筑物包括后楼“花厅”,也是雕梁画栋,随处可见戏剧木雕、彩绘,无一不是美妙至极。如今回忆起来,近几十年可耻又可笑的愚昧疯狂,把地方的一笔笔巨大文化遗产,活活给破坏了、毁灭了。令人为之痛心疾首。那些龟儿策划者、指使者,早就短命了,在地狱也该活受罪,没得好日子过。
川戏业余爱好者,被叫做“玩友”。普安当地的话叫作“玩友儿”,加了儿化音。打围鼓唱川戏,则叫做“闹玩意儿”。
普安川戏“玩友”有行会组织。最后的最有名的是北辰社和十字街老郎馆“玩友”。打围鼓是川剧“玩友”的一种演出方式。一般在茶馆和同乡会馆、同业公会进行,各位角色不着装,不走台,不表演,只是在锣鼓的配合下清唱。旧时四川各场镇均有一二棚,每棚六七人。是广受民众欢迎的一种民间娱乐形式。普安镇十字街的老郎馆有县境内最大一家茶馆,也是川剧曲艺演唱和交流的中心。每到晚上,茶馆灯火通明,座无虚席,打围鼓成了全镇文化生活的一大兴奋点。“****”中茶馆被说成“牛鬼蛇神”会集场所,打围鼓被视为“封建活动”而自行停止。改革开放后,部分场镇的围鼓活动开始恢复。
一、北辰社
普安籍武仁寿(1889-1932),艺名武进堂,字冬睛,人称“武打鼓”。自幼喜好川剧,22岁弃家学艺,在成都“新又新”剧社,师承著名鼓师兰绍云、俞绍武,精通川剧五大声腔的各类曲牌,以及传统戏的四大正本、五袍、四柱。且唱打俱精,自成一统。43岁,不幸死于药物(服用未煎熟的附片)中毒。
民国11年(1922),在普安镇创建玩友会馆“北辰社”、“长庚社”,开始授艺课徒,教习县内外玩友,造就了川东北地区一批文武场面的高手。多为新街居民。社址设在葛阁庙(即解放后的合作食堂隔壁)茶馆。推举白果树李家院子李宝(祥义)为会首,他不唱戏,但特别喜欢。有他的袍哥大爷身份,出面安排张罗,办事顺当。
主要人物:
普安镇擅长川戏锣鼓的阎诗学、阎诗福兄弟均有很高造诣,阎诗学还擅长“文场面”(唱功好、会拉琴吹笛)。
颜志寰,唱生角。解放后土改运动中被政府枪毙。尚未得到平反。
伍俊义,唱生角。家住西街。
伍巨业,唱旦角。解放后进入县川剧团。
陈铁达,也坐统子。
朱遂云,唱旦角。
蒋云,打堂鼓。
蒋宗义,拉琴打锣鼓。
梁禄儿,打大锣。
还有蒋国志、熊运才、顾三邦。
二、十字街老郎馆玩友
没正式名称,社址设在十字街老郎馆茶馆。主要人物首推周正碧,是远近著名的川戏“全侉子”,又坐统子,又熟谙吹拉弹唱,当生角,唱功好,风云一时,至上世纪80年代初,尚宝刀不老。其弟周正昌,打大钹。
张书云,家住半边街,坐统子。
苏祖德,打堂鼓。
胡光裕(胡棋儿),唱须生角。解放后进入县川剧团。
颜定康,普安人,做端公为业,唱川戏老旦角色。在世的话应是90岁以上年纪。
熊世民,普安人,唱摇旦子,了得。
杨宗义,永兴人,县川剧团鼓司,唱过小生,倒嗓后,因熟悉很多本戏,故改为司鼓。
梁占武,普安人,在早是颜德基手下的马弁。解放后在县川戏团打二鼓。打马锣儿(叫站场,是级别最低者)。
三、川戏传统,何以为继
有道是“强盗一伙,戏子一班”。历代擅长川戏、堪称玩友的角色数不胜数。只不过早已经失去记忆,不为今世所知,罢了罢了。
进入川戏这个行当,角色不论唱念做打,要有自己的绝活(叫“买米钱”),方可满堂获彩。
唱戏三分打,七分唱,而川戏则是七分打,三分唱。
某打锣的伙计抽烟,最喜欢他那支象牙嘴的短烟杆儿,只要没事,就把象牙嘴烟杆儿拿在手上,又是擦,又是摩。鼓司看在眼里,一次故意将鼓点子打错,弄得他措手不及,这边顾倒打锣,那边却把烟杆儿掉落在地,“砰儿”的一声,跌成两半。
川戏化妆叫“揩脸子”。
偌大一个普安镇,川戏传统早已失落,戏台拆除,队伍垮杆,辉煌不再。可能连一个完整唱一则戏文的人物也找不出来。最近一次回老家,偶尔得听一拨锣鼓“坐夜”,摆谈起来,他们恐怕是普安场最后的川戏锣鼓手了吧?
他们是:家住杨柳五块碑村8组的锣鼓、唢呐手孙怀银;61岁的锣鼓手陈贤禄;9组的锣鼓手、收藏“锣鼓引子”手本的领军人物曾德军,满60的人了;其子曾惟祥,锣鼓手,在普安镇经营“今生缘”中式婚庆店,一辆特具文物价值的老式八抬彩绘木雕大花轿,塞进新娘,在吹吹打打砰砰嚓嚓噼噼啪啪咿咿呀呀声中,喜气洋洋尾随高头大白马上的新郎王子,红红绿绿,风风光光,火火烈烈,招摇过市,那可是扯人眼球,满城空巷的一大古镇风景哦!说到兴头上,随即开打一盘川戏锣鼓,让我这个外地老乡领略一番老家的《龙虎斗》、《蒙古》、《新架锣》、《霉豆腐》等曲牌的味道,让人回到往日的普安关帝庙戏楼子、十字街老郎馆茶座,活泼泼想象川剧中人物的出场、台面、一招一式、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一个个人物的亮相、定型。如此一帮人,对过去乡镇和县文化馆的关心、支持,对逢年过节的表演安排,不胜怀念。现今呢,不受重视、谁也不过问,很感失落,很为不满。传统文化就眼看着这样一点点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