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晚清豪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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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陵渡

往东北走过商洛,不日便到了潼关。沿路所过村庄城郭,俱是破败之相。潼关乃三秦锁钥,北有黄河渭水环绕,南有秦岭拱卫,东入中原,西出关中,都必过此关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重防要塞。当年轩辕皇帝战蚩尤,曹操破马超,秦王李世民,大顺朝李自CD在此有过恶战。如今国家风雨飘摇,这中原第一险关也是经济萧条,城墙失修,守兵们无精打采,往东门去的关口没有几个行人。在城门口遇到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乞丐,谭嗣同下马给了些碎银。不再停留。驰马奔风陵渡而去。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关中大地也是气象万千,谭嗣同却无端恚怒,想起道德经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长天大地,无取无求,漠视着芸芸众生,这当朝权贵,却也是视人命如草芥,弃江山如敝帚。心中苦闷,又觉眼前无路。打马急行,不觉已经到了风陵渡口。

黄河与渭水在此处交汇,把秦晋两省分开,风陵渡便是两省往来的渡口,古人有诗云:‘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这里往来商贾纷纷,多在此停留,渡口已成了一个小镇。一条小街沿渡口蜿蜒上了山坡,两边皆是商号酒楼客栈。还有一家怡红院,里面传来浪声软语,隐约唱的是陈叔宝的后庭花。谭嗣同信步走去,见半山腰里挂了一酒旗,上写红花亭,心知到了地方。推门进去,大堂里有七八张桌椅,散坐了些客人,听有人正在扯恭亲王与当朝太后的风流韵事,说的是恭亲王奕欣当年一怒为红颜,才帮慈禧除了肃顺。谭嗣同哑笑,自古世人皆喜欢把社稷江山戏谑为闺房轶事,古有烽火戏诸侯,前朝有吴三桂怒反李自成。更说顺治皇帝也是为了汉女遁入空门。把男人的雄心壮志,筹谋定夺,指点江山都一笑化为绕指柔。却也算苦中寻乐。却又想到如今垂帘听政的那个女人权欲心极重,权谋诡计亦精,深知御人之术。然于民生国计,全出于妇人见识,无半点真知灼见,如今曾国潘一死,左宗棠已老,主幼国疑,不知还有谁能来帮她筹谋这万里河山,万千生民。南边中法战争刚完,洪门的刘传福打了胜仗,国家却签了中法条约,放弃了越南。看来奕欣也只能做个宫闱政斗的奴才,并不是能安邦定国的干才。

站在柜台内的一个男子迎了过来,谭嗣同竖起三指,做了个三炷半香的手势,那男人眉眼一挑,说客官里屋请。进屋谭嗣同说道;“兄弟分开一首诗,心中洪英无人知。”那人答“此事传与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是,兄弟,这边请。”领路走到小屋后门,那男子开门,是一条小道通往山顶,两人蜿蜒而上,行了一里左右,沿途道路崎岖陡峭,于暗处谭嗣同隐约看到人影,显然是暗哨。道路渐渐开阔,忽见一片林子,走到近处才看见树叶间有几角屋檐。那男人走到屋前,作了个揖,对门内说;“主人,客人来了。”

对谭嗣同说了个请字,侧身相让,自己退开,却不进屋。谭嗣同进得屋里,房间并不开阔,陈设也极为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炉,一茶壶,一包茶叶,两个茶杯。一个男人站在屋中,那人身材并不魁梧,却山停岳峙,气势逼人。随便站在那里,谭嗣同却觉得此人有江山在握的从容。一双眼睛深不可测,直透人心,自己这些年交游过不少人物,也随父亲见识过很多王公大臣,却从来不曾有现在的感觉,内心无端有敬畏,屈服,又想追随的渴望。那人说请坐,自己却站着,捏茶,拎壶,冲水,泡了两杯茶水。把对着谭嗣同那杯端起放到桌上,自己的放在茶盘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谭嗣同记起云龙法师的叮嘱,便端起茶杯又放入茶盘,然后再端起一饮而尽。正要背那四句切口,那人先开口:“你不是洪门?”谭嗣同点头说不是,只是受云龙法师所托,帮他把一件东西送到此处。便起身取下包袱,递与那人。那人接过包袱,翻看了一下,问:“万云龙已经死了?”

谭嗣同心中正疑,这人怎么知道法师已死?那人已说;“他如果不死,怎么会把洪门信物托一个陌生小子送到此地?你是谁?”

谭嗣同从进屋就被那人气势所逼,那人并没做什么,却自觉言行举止处处受他所制,此时心中无故不悦,答道;“我一路人而已,云龙法师确实已死。死前把这包袱托付于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东西我已经送到,告辞了。”再不多言,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