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战局已是尾声,江氏兄弟,于金凤,清虚,李善等人都已经围拢过来,听了谭嗣同说话,皆大声叫好,大家平日虽然各有恩仇,此时都心意相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都一心只盼着谭嗣同即刻诛了这头恶狼。李善想到自己差点便被此人利用,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无由又惊起一身冷汗。
田中次挥刀便砍,谭嗣同伸剑一撩,从一个诡异角度磕在田中刀上。当啷一声,武士刀断为两截。
“这是断剑。”
谭嗣同口中说道,手下不停,七星剑顺势斩落,田中一条手臂脱落。
“这是断臂。”
噗呲一团火焰袭来,谭嗣同见过这个伎俩,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手中并不停顿,宝剑直往火光里刺去。一剑空空,火焰中已经没有了田中身影。众人亦是大惊,不料这货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眨眼间逃脱。
谭嗣同略一凝神,抢过李善手中九节鞭往不远处一颗树木甩去。树叶纷纷飘落,一根枝桠被谭嗣同钢鞭硬生生掰折。田中捂住右臂从树上跌下。起身再想逃跑,清虚道长拂尘一挥,无数丝线缠住了他。江克江夜飞奔过去,两棒把田中天灵盖击了个粉碎。
章杰瞅的一条人影正要偷偷遁走,双手一挥,飞镖如雨射向那厮。那人闪躲不及,一身被钉成刺猬。手脚抽搐,顿时随田中去见了阎王爷。众人走近一看,正是那甘心做狗的贾中。
河边还有零星战斗。众多的倭寇与哥老会贾中随从正被逼得走投无路。许多人又喂了鳄鱼。谭嗣同心中不忍,急忙叫停。
众豪杰住手不攻,那些敌寇眼见前有强敌,身后无数鳄鱼正在水中亢奋待噬,个个肝胆俱裂。饶是那些日本人也再无半点斗志,纷纷抛下手中兵器,跪地求饶。
谭嗣同对李善耳语几句,李善上前说道:“哥老会的兄弟们,你们是受贾中蛊惑,这事我也有责任,正是我答应他引狼入室,才招来了日本人,所以只要你们还记得入帮时在老舵把子面前许下的誓言,以后谨遵帮规,不再为恶,今日之事便在既往不咎,我们重新做兄弟,你们答不答应。”
那些帮众见饶自己性命,自然兴高采烈,连忙拜倒齐声应允。
李善走到那些人面前,也双膝跪下,只见他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往自己身上猛刺。
谭嗣同只是要他饶了这些反兵性命,却料不到他如此行为,已经来不及阻拦。只见李善瞬间扎了自己三刀六洞,腿上,腰间,手臂俱是鲜血淋漓。
但听他喃喃说道:“我哥老会兄弟虽然都是出身卑微下贱,被人轻视,但我们要看得起自己,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以后你们不管做什么,我再管不得你们,只要你们记得一条,以后兄弟同心,再不要内讧,兄弟相残。也绝不能做汉奸走狗,出卖国家!”
他颤抖着从腰上拔出短刀,狠狠又刺在自己胸口。“我犯了帮规,该当三刀六洞,这一刀,却是为你们赎罪。”身子一歪,萎然倒地,已经死去。
哥老会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倒,钱石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去抱着李善尸体放声大哭。众人念起李善仁义,一直是帮中最为随和仁慈的长者,今日更是代那些反叛帮众赎罪,也无不感动哭泣。饶是冷从峰铁石心肠,也扭过头去,滴下点点英雄泪水。
谭嗣同从听闻李善仁义到发现他与日本人勾结,再到知道他为人蒙蔽,对他印象也是转了几转。却不知道此人如此刚烈,竟然要以死谢罪。一直以为自己有识人之明,才发现人性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如此肤浅。心中不免对李善充满愧疚。
江氏兄弟俱冷血无情,见了这场面也是心中恻隐。清虚轻声念了声‘无量尊佛’,带着手下道士走到李善身边,喃喃为他做起法事。
本来一场大胜,大家都难免欢喜。如今见李善引咎自杀,俱被他感染,个个情绪低沉,再高兴不起来。人人想到自己未免没做过错事,可谁又有勇气像李善那般狠心,连自己也不放过!
一些鬼门兄弟把投降的倭寇聚集一堆,再狠不下手赶他们去喂鳄鱼。那些叛变的哥老会人都走到李善尸体边,每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等清虚简单做完法事,他们抬起尸体便要下山。谭嗣同待要阻拦,钱石拉住他,低声说这些人是要把李善送到总坛水葬,这是哥老会兄弟死后最高的荣誉。
大家待要散去,忽然听得脚步纷沓而至,只见大概有几千人马从石阶源源不断涌了上来。仔细一看,都是清兵装备。领头的一人谭嗣同认得,此人正是师父故人,在京城里无端找过自己茬的********苟风涛。
那群清兵一拥而上,把奈何桥口围了水泄不通。苟风涛上前大声说道:“奉朝廷懿旨,本总管特来清除倭寇奸细,捉拿乱党反贼,尔等快快放下手中武器,跪下投降,若有不从者,就地格杀勿论!”
只见那些清兵刀在手,箭上弦。早已准备,只等苟风涛一声令下,只怕立马就会冲杀过来。众豪杰无不心惊,暗想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不待人马厮杀,那几千人只要一人一箭,大家就早被射成了刺猬了。
于金凤急忙从人群里冲出,跑到苟风涛跟前问道:“苟总管,你是不是搞错了,我通知你来截杀那些洋轮上的日本人,好为我们解围,你怎么反过来要捉拿我们。”
不料那苟风涛伸手就是一掌,于金凤根本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毫无防备,顿时被打得飞退几丈,跌落在钱石身边。钱石一把接住,见于金凤伤势严重,已经昏迷。两眼流下泪来。两人虽为敌对,可相处多年,于金凤平常对自己恭谨顺从,其实已如情同父女。站起来只想为她报仇,可见那苟风涛人多势众,只能生生忍下一口恶气。
“你开口就是我们,只怕这几年在哥老会太久,已经不记得谁是我们了!我今日让你长点记性。”只听苟风涛冷声说道,大手一挥,便要进攻。
谭嗣同急喝且慢。一人走到前面对着苟风涛和他身后几千士兵。
“原来是谭家公子,不知道你到这反贼窝里来做什么?”苟风涛见了谭嗣同,乜斜一眼,趾高气扬问道。
“正是这些人奋勇杀敌,才得以清除了潜伏在总个西南的日本间谍。他们不少人还为此丢了性命,都是我朝大大的功臣。这都是我今日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苟总管是来嘉奖,不知你怎么却颠倒黑白,反倒指认他们有罪!”
“三船日寇已经被我在长江上杀的干干净净,与你们何关。你们这些反贼聚集在此,就是要准备去接应那些日寇的内应。你谭嗣同和他们同流合污,只怕也入了他们的伙吧,那今日就怪不得我了。”
苟风涛桀桀笑道。怕夜长梦多,拔出腰中长剑便要动手。
“苟总管连圣上钦点的武林盟主都不信,还敢杀他,那贫道的话自然也不会相信了。”清虚步出人群,却不望那苟风涛,只顾拿出盟主令牌,双手递还给谭嗣同,恭声说道:“听盟主调遣,贫道率众来援,如今倭寇已除,现交还令牌复命。”
“原来清虚道长在此,苟风涛冒犯了。”苟风涛见是清虚,不得不放下兵器,止住手下。
他不怕什么盟主令牌,不怕谭嗣同,甚至都不怕那娃娃皇帝。可对这清虚道长却不得不敬畏三分。此人是武林泰斗,武功已臻化境,在江湖上已经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更是与恭亲王交往深厚。连太后也知他盛名。自己打是打不过,几千人只怕也拿不住他。虽然仗着老太后撑腰,可终归人脉也不如这老道深厚。若与他无故翻脸,显然不值。
当时得到于金凤救援信号,他急忙率兵来援。开始并无二心。待得击败那些日寇,审问时得知哥老会已经内讧,且谭嗣同也牵连在内,不免心中大喜,脑筋急转,顿时起了歹念。
他觉得这是让自己扬名立万的天赐良机。哥老会想反的消息朝廷早有所闻,只是忌惮帮会势大,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派了于金凤前来卧底。而自己与王五有一不为人知的旧事,已经结下深仇大恨,可自己武功不如那王五,只能隐忍。现若能杀他徒弟,也算能出一口气。更重要的是他在深宫行走多年,深知那老太后心思,决不会容忍当今小皇帝暗中培植自己的小势力。所以只要在今日把这些人一举歼灭,然后栽个勾结外敌谋反的罪名上报朝廷,自己不但可以升官进爵,成了平定乱党的英雄。还能报仇雪恨,又能讨好那老佛爷。此计一旦成功,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清虚在此,自己武功肯定不能杀他灭口,只要清虚脱身,把事情捅出去,皇帝得罪了,王五也饶不了他,太后也会怪他诛杀无辜。到时自己这个小小的总管可就自身难保了。可若就如此退兵,显然心有不甘,脸上也挂不住。苟风涛不免踌躇起来。
“苟总管,贫道可以作证,谭公子所言非虚,这些义士和那日寇厮杀了一夜,个个都是忠义汉子,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你若不信,河边羁押了许多俘虏,你可以押去审问。”清虚缓缓说道。
谭嗣同却没有客气,对苟风涛怒声说道:“苟总管,你今日解了哥老会之围,我身为武林盟主,本来是要谢你。可你是竟然想栽赃陷害这些忠良之辈。不管你是何居心,我绝不答应。”
边说举起手中令牌:“我现以盟主令牌为号,传令天下,今日你若敢动此处一人,我便立即号召全武林来追杀你,不管你武功多高,躲到哪里,必要除你,此令至你死方休。你若执意倒行逆施,够胆与全天下为敌,就放马过来吧。”
苟风涛在聚义楼初见谭嗣同,看他温和纯良,举止斯文,一直便以为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被皇帝笼络的富家公子。此时才发现此人之刚烈强悍,竟然不逊他那师父王五。且临天崩地裂之势却面色不改,遇风云突变之时能从容决断。比他那有勇无谋的师父还更胜一筹。心中已经怯了十分。暗想此人令牌一下,自己便得与总个武林为敌,只怕老佛爷也保不住自己了,她管得了朝廷,却管不住那些无法无天的草莽强豪。到时这世上真的再无自己容身之地了。
当下再顾不得脸面,前倨后恭竟然对清虚谭嗣同各作了个揖:“既然谭公子和清虚道长都说这些人清白,我自然信你们。今日便不再为难他们了。我这就撤兵回重庆,两位保重。”又拱了下手,才转身喝令退兵。
清虚说你把那些俘虏带走吧,也算大功一件。示意鬼门弟子把倭寇送过来。
苟风涛押了那些日本人灰溜溜撤兵,几千兵马如潮水退走了。
众英雄见谭嗣同与清虚两人还未动手,竟然就吓退了********和几千兵马,无不咂舌。
两天一夜来,谭嗣同带领众人除恶霸,平内乱,破日寇,退清兵。指挥有序,谋略得当,杀敌在前。哥老会弥天大祸被他化为无形,日本人多年经营被他一朝摧毁,苟风涛几千兵马被他一语逼退。大家此时对他都如见神人,无不真心膜拜。只觉得此人果然是天纵英才,举世无双的英雄豪杰。连江氏兄弟都走到他身边,深深施了个礼。谢他挽救了鬼门一族血脉。江氏虽然偏激,并不愚钝,今日几千清兵一旦动手,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这鬼门总坛。说来谭嗣同与鬼门还有仇怨,在神农架鬼门杀了他友人万云龙,且把洪门外八堂杀的干干净净,在琉璃庙自己师傅又伤了他密友林黑儿,可谭嗣同今日不许那苟风涛动此地一人,全不计旧事。两人心中自觉羞愧难当。
鬼门石桥已塌,哥老会的总坛也已经被毁。短暂的高兴后,一干人却开始一筹莫展,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盼有一人来指点迷津。
谭嗣同见众人踌躇,唤过钱石,要他安排人手送李善下葬,找个医生为于金凤疗伤,再要章杰冷从峰马上组织手下重建哥老会总坛竹排。钱石也是一方老大,本来不至于没有了分寸,只是担心于金凤伤势。得谭嗣同提醒,便振作起来,起身安排事宜。
江氏兄弟也欲乘船回阴山。这时清虚过来叫住众人。他要大家安排好手下,都随他去前面树林,说有一事要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