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宣判阿里不哥的时候到了。忽必烈召开忽里台大会,各路王爷以及资深大臣们都出席了会议。忽必烈照常叫上唐雨合,他感觉自己已越来越离不开这位女子。做任何事,任何决策都习惯把她带在身边。
忽必烈神色冷峻地端坐在高大的御座上,诸王和大臣分列两厢而立。
宫外露台上有一个大铁笼子,阿里不哥被锁在里面,依然目露凶光,桀骜不训,气势汹汹,恨不得一拳把铁笼砸碎!
诸王和大臣参见忽必烈完毕后,忽必烈说:“今天召诸位来,不是议论军国之事,而是商议成吉思汗家的家事,不论君臣,只分长幼。请大家按辈分入座。”
“谢大汗。”诸王和大臣依言入座。
忽必烈语带沉痛地说:“大家都知道了,阿里不哥违背祖宗遗训,藐视族规家法,图谋不轨,擅自称汗,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天理不容!本大汗想听听诸位意见,依照家法,对这样的不肖逆子、祸国叛臣,当如何处治?请诸位摈弃个人私怨,秉公而论。”
忽必烈话音刚落,诸王和大臣个个气愤填膺,异口同声地指责和声讨阿里不哥的罪行,大有不对其千刀万剐誓不罢休之势。有的说阿里不哥“谋篡叛逆,十恶不赦,绝不能轻饶!必须处死!”有的说他“谋逆犯上,兴兵作乱,杀人如麻,罪行累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有的说对这样的“叛臣贼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有的说“要斩草除根,追随他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绝不能留下后患!”
人们越说越气:“杀!对这样的不屑逆子绝不能饶恕!”“大汗,您不能心慈手软,别犹豫啦,杀吧!”“杀!把他千刀万剐!”气势汹汹的喊杀声此伏彼起,充盈在屋里每个角落。内中有不少是当初曾经拥戴过阿里不哥的人。
阿里不哥看着这一边倒的局面,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全都杀了!可是,他手脚全锁着铁链,又被关在笼子里,又如何出得去,只有对那些势利小人怒目而视!
忽必烈发现,在人们气势汹汹叫喊着要杀阿里不哥的时候,只有唐雨合和安童沉默不语。安童本来没资格参加会议,他是代表年迈父亲出席的。
忽必烈先问安童:“安童,诸王和大臣都认为阿里不哥罪不可赦,你以为如何?”
安童站起身来,向忽必烈和在场的王爷大臣抱拳施礼说:“在众位前辈面前,晚辈本来是没资格说三道四的。但我代表的是父亲,就不得不表明看法了。”
忽必烈问:“快说,你是什么看法?”
安童一本正经地说:“晚辈不同意诸位前辈的意见……”
一句话惹起众怒。
忽必烈也很感意外,止住众人,对安童说:“这么说,你不同意处死阿里不哥?”
安童“嗵”地向忽必烈跪下,说道:“阿里不哥谋篡叛逆,实属大逆不道,国法家法都不能容,理应处死。”
有人插话:“既然同意处死,那还有什么说的?”
忽必烈止住插话的人,说:“别打断,听他说下去。”对安童,“你接着说。”
安童说:“但阿里不哥毕竟是大汗的同胞御弟,是成吉思汗的嫡传子孙。如大汗法外开恩,免其一死,更显出大汗的器量和宽厚,天下人尽知大汗是仁德之君,必然对大汗更加尊敬爱戴。对于追随阿里不哥的人,更应宽大为怀,因为人各为其主,理所当然。陛下初登大位,根基未稳,杀掉阿里不哥,知道的,说他咎由自取,该杀。不知道的,会误认为陛下肚量狭窄,连自己的同胞手足都不能相容!得人心者得天下,现在正是广惠民众、争得人心的时候,赦免一个阿里不哥,得到的却天下万民之心!何得何失,请陛下深思!”
安童的这番话,使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当着忽必烈的面为逆贼开脱,真是不想活了。众人大气不敢吭一声,紧张地望着忽必烈。
“王爱卿,你的意思呢?”忽必烈突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唐雨合。
唐雨合当然明白忽必烈心中并不想斩杀阿里不哥,当即说道:“大汗,我觉得安童言之有理。”
“哦?”
唐雨合缓缓说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为君之道,当以仁义为怀。如果大汗赦免阿里不哥,那么天下百姓必然会称道大汗的仁义之心,大汗何愁民心不聚,社稷不稳?”
唐雨合的话正中忽必烈下怀,于是忽必烈微笑着点点头:“嗯!王爱卿所言极是。安童,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远的见地!你算说到本大汗的心坎里了,赦免阿里不哥不死,正是本大汗的想法!”
诸王和大臣唯忽必烈的意见是从,见忽必烈表了态,都一改先前的态度,齐声说道:“大汗宽厚仁慈,德被天下,江山之幸,万民之福,大汗真乃圣明之君啊!”
“好了,好了。”忽必烈不耐烦地止住众人,对殿前武士:“把阿里不哥放出来。”
“是!”武士打开铁笼,放出阿里不哥。
阿里不哥依然桀骜不训,一脸怒气。
众人大怒,厉声斥责:“还不快跪下谢恩,你犯的是灭门大罪,大汗仁慈,免你不死,还不谢恩?”
阿里不哥只是抬了抬胳膊,脸带不屑地说了句:“多谢。”即转身欲行。
“大汗宽宏,你恁地不知好歹!”武士们大怒,均欲去制伏阿里不哥。
“算了。”忽必烈抬手止住武士,走到阿里不哥面前。
阿里不哥依然用敌视的目光看着忽必烈。
“你走吧!”忽必烈语气温柔地说。
阿里不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似乎并不领他的情。
这再一次激起众怒,大家纷纷说道:“现在还这样傲慢!真不该赦免他!”
忽必烈却突然叫住了阿里不哥。
“怎么?后悔了?”阿里不哥扭过头来冷冷地问。
“我希望你能就此悔悟,改过自新。”忽必烈顿了顿,挥了一下手说,“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回座,不再看阿里不哥。
阿里不哥就这样走了,但他是否能就此罢休?历史上二人的战争还纠缠了多年。但阿里不哥此番铩羽而归,要想卷土重来并不容易,所以蒙古的内战至此告一段落。全国上下都额手称庆,共同庆贺忽必烈荣登大汗宝座。
忽必烈坐稳了汗位后,就开始着手实现自己的另一个梦——唐雨合。他叫安童传唐雨合过来。
“你跟朕来。”唐雨合一来,忽必烈就带着她出了宫。
唐雨合诧异地跟着他,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
只见忽必烈径直带她来到一座很高的塔楼下,拉着她的手一直往上攀援,直到来到楼顶才停下。忽必烈立于高楼,往下俯瞰。这里是开平的最高点,南可及宋朝江山,北可及大漠风光。忽必烈站在这里,只觉得将整个天下都踩于足下,油然而生一股雄霸天下的傲气与豪情。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啊。”唐雨合不明白忽必烈把她带到高塔上来做什么,于是便含糊地说道,心里却隐隐觉得忽必烈今天的举动有些反常。
“是啊,以后这些地方都将是我——忽必烈的疆土了!”君临天下,忽必烈不觉豪情万丈,气冲云霄,张开双臂大声说。
“过不了几年,你岂止拥有这些疆土,你还可以一统华夏,成为一代开国皇帝!你将会拥有中国自古以来最大的国土。”唐雨合由衷地说道。
“是吗?朕会拥有中国自古以来最大的国土?”忽必烈哈哈大笑,笑得很开怀。突然将手放在唐雨合肩头,情意拳拳地说,“那你会一直在朕的身边帮助朕吗?”
“我……”唐雨合答不上来,她想她不可能一生一世留在这里吧。
“怎么,你要走吗?你若走了,叫朕如何实现一统华夏的大业?”忽必烈见她迟疑,非常紧张她会说离去。
“就算没有我,你一样可以一统华夏!你可以做到的,因为你是忽必烈大汗!”唐雨合很有信心地说。
“不!没有你,朕做不到。朕真的需要你在身边。”忽必烈此刻真情已全然流露。
“大汗!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迟早有一天会走的。”唐雨合不想骗他。
“为什么不可能?朕求你留下,你都不肯吗?”
一个睥睨万物傲视群雄的君王竟然低声下气恳求她留下,唐雨合不禁心一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你看,这花花世界,大好河山,以后就是朕和你的。”忽必烈手指天下,“朕希望你留下,与朕共享这片江山,朕要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什么?”唐雨合听到这话震惊不已,虽然她已隐隐感觉忽必烈对她的情意非同寻常,但此话亲口从他嘴里说出来,依然让唐雨合大为吃惊,不由得怔了怔。
“朕知道你一时间感到很吃惊,但是请你相信朕说的是真话。自从朕第一次见到你,与你交谈后,就觉得你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是上苍特地派你来辅助朕成就大业的贵人。我忽必烈又怎能违抗上天的旨意!朕已经决定了,要立你为皇后!与朕共同建立霸业,统治天下。”忽必烈抓住她的胳膊,无比兴奋地说。
“大汗!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又如何敢当一国之后?大汗还是另择他人吧。”唐雨合惶恐地推辞。
“你干嘛这么看不起自己?朕相信你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后位了。”
“对不起,大汗,我真的承受不起。”
忽必烈的笑容收敛了:“你为何要如此推辞朕的好意?莫非你真的决定要走?”
“大汗。我想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唐雨合幽幽叹了一气,有些伤感地说,“一直以来,在我的心中,您是英雄,您是好人,我把您视为天子,视为兄长,我非常感激大汗,也将大汗视为我的亲人。但是我从未想过当大汗的皇后,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我有我的骄傲,我的原则,我不会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请大汗见谅!”
忽必烈足足震惊了五秒钟。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人的口中听到。他不由地再一次看了看她,她,果然是与众不同,连对婚姻的观念都如此标新立异。但他并没有反驳她,而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朕如果可以向你保证,只宠爱你一人呢?”
唐雨合未料到忽必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竟然为了她,可以置后宫三千粉黛于不顾!
“只要你嫁给朕,朕答应你,决不再娶,也决不碰其他女人!”忽必烈冲口而出,为了她,他愿意让步,何况那些女人与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庸脂俗粉!
“可是……”唐雨合依然竭力寻找拒绝他的理由,“可是你们不是有规定,蒙汉不能通婚吗?”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朕早就答应过你,可以赐你一个蒙古人的身分,而且尊享蒙古将相的待遇。”
“可是……”唐雨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心下不由大急。
“不要再拒绝朕了。朕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一个女人。你别伤朕的心好吗?”忽必烈的声音柔得那春风一样,令人无法抗拒。唐雨合在刹那间想起了邢枫,又想起了朴湛。邢枫已经死了,她跟朴湛也已不可能。而且她的心也已死去,嫁给谁不是一样?眼前这个男人,至少是个大英雄,是条真正的汉子。而他对自己又是如此厚爱有加。唐雨合一时踌蹰不决。
“朕不逼你了。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过几天你再答复朕。”忽必烈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