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香美人”,唐雨合到卧室里去找那个受伤的男人,发现床上空空的,人已经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不告而别。她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人也真没礼貌。又一想:可能他有急事先走了,也不能怪他。这样她便释然了。
突然她听到前堂传来吵闹声,不知发生了何事,忙疾步走了过去。见一个佩银戴紫、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正大发脾气,摔碗碟踢凳子,口中喋喋不休地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这样怠慢。我今天就砸了这馆子!”说着,一掌拍向桌子,桌子应声而裂,炸成无数碎块。
场上的人见了他这份功力无不耸然动容。
秦丹娘闻声匆匆跑了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客官,小店可有得罪客官之处?何以发这样大的火。”
“本公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为何还不给本公子上菜!”那公子哥说,神情极是傲慢无礼。
“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公子请稍安勿燥,我去催促一下,很快你的菜就会上来。” 秦丹娘陪笑说。
“规矩?规矩算老几?本公子说的话就是规矩!本公子能光临你这里已经算是你积了八辈子的福,还跟本公子讲什么规矩!”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到我这里就得按我这里的规矩办。”秦丹娘见他气焰这般嚣张,也来了气。要知道秦丹娘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但也有几分男儿气概,而且秦丹娘的先夫与王坚、张珏等都是战友,这里的人一般也不敢在她这里闹事。
“嗬嗬,嘴挺刁得嘛。你就是艳名远播的‘香美人’秦丹娘了?”那公子哥色眯眯地看着她,神情轻佻极了。
“我就是秦丹娘。”秦丹娘昂首回答。
“啧啧,果然是个大美人。”那公子哥绕着她走了一圈,边看边称赞,“瞧这身段,这模样,真是恰到好处。”
“这位公子,如果你是来吃饭的呢,敝店欢迎,如果是为别的,恕不招呼。”秦丹娘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那公子哥搭住她肩,走向前来,虎视眈眈地对视她说,“你浪费了本公子宝贵的时间,又扰了我喝酒的雅兴,该如何赔偿我呀?”
“哼!”秦丹娘冷笑,“依公子之意待如何?”
“很简单,美人你如果肯亲自陪我喝一杯,就当这事一笔勾销。”
“对不起,我还要招呼其它客人,恕不奉陪!”秦丹娘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
“什么!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公子哥目露凶光,一把抓住秦丹娘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秦丹娘花容失色。
唐雨合见那公子哥如此蛮横无理,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来,搁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对那公子哥说:“这位公子,让我来陪你喝一杯,当我替秦姐姐向你赔罪如何?”
那公子哥见面前这个女子明眸皓齿,仪态万方,较秦丹娘更多了分妩媚艳丽。于是立即换了副温柔的神态,笑眯眯地说:“这位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识时务。”
“哪里,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能与公子这样的人才举杯畅饮,不胜荣幸呢。”唐雨合说着斟了一杯酒。
那公子哥听得她这样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说:“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说着去接她手中的酒。
唐雨合慢慢地递过酒杯,正当那公子哥的手碰到酒杯时,她忽然缩手,然后将一杯酒全泼在那公子哥的脸上。
那公子哥顿时大怒,就要发作。
唐雨合突然笑呵呵地说:“公子,这酒好喝吗?”
那公子哥见她那一副媚态,当真慑人心魄,七魂都已出窍,哪还记得生气,只怔怔地说:“好喝,好喝!”
“那公子再喝一杯吧。” 唐雨合又斟了杯酒泼在他脸上,见他一幅狼狈相,大为过瘾,附掌大笑:“拜托!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獐眉鼠目,青面獠牙的还以为自己是潘安再世,真是无耻兼下流!”
这一下那公子哥醒悟过来她是故意羞辱他来着。当下用衣袖拭了拭脸,先前伪装的温雅的面皮已经撕下,他瞪着吃人一般的眼睛对唐雨合和秦丹娘说:“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给我把她们两个都带走!”双手一挥,身边几个侍从就一跃而上。
唐雨合作个手式招呼说:“来呀,姑奶奶可不怕你们!”
秦丹娘怕她吃亏,焦急地摆手说:“大家且慢动手,有话好好说!”
“几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人,也不怕别人笑话吗?”这时,一个白衣侠士走了进来,他的声音不重,但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力量,全场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到他身上。
唐雨合见了那白衣侠士,欣喜若狂,脱口叫道:“句礼!”
那白衣侠士看了她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公子哥此刻将凶狠的目光转向那白衣侠士:“我劝告阁下别多管本公子的闲事,没你好处!”
那白衣侠士冷笑说:“我只是路经此地想喝杯酒,可是我这个人喝酒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有狗在身边乱吼,所以还是请你立即滚出此门,别扰了我耳根清静!”
唐雨合仔细地欣赏他,穿上一身长衫的他更显得伟岸高大,丰标不凡,而神情的冷峻与超然更衬托出那份侠士的气质。
哇!想不到句礼扮成大侠模样这么帅!那说话的神情简直酷毙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神气,不由地用异样的略带崇拜的目光望着他。
那公子哥听了这话,已是怒不可遏:“你马上就会后悔说这样的话!”说罢拍案而起,攻向那白衣侠士面门,出手毫不留情。
却见那白衣侠士并不闪躲,见他一掌攻到,轻描淡写地一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要穴。那公子哥虎口一麻,手臂竟不能动弹。心下大惊,忙出另一手,袭向他心口,那白衣侠士却比他出招更快,挥出一掌,正中他胸口,将那公子哥震飞了去。
那公子哥跌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吐出一摊血,扶墙而起,脸无血色。
唐雨合见那公子哥出手,她怕句礼不敌,便欲上前帮忙,谁知见他竟然一下子便制服了对方,一掌更打得对方身负重伤,更是惊诧无比。心想:句礼什么时候学了武功,身手变得这般出神入化?就是我也是自叹弗如了。
那公子哥喘着气恨恨地说:“你敢打我?简直活得不耐烦了。你若有种的话,就留下姓名!”
那白衣侠士面无表情地道:“我的姓名你不配知道。你若要想找我报仇,尽管到听潮轩来好了。”
那公子哥咬牙说:“好。你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说罢,在侍从的搀扶下踉跄而去。
那白衣侠士正待举步,唐雨合追上前去唤他:“句礼!”
那白衣侠士回头看她,有些诧异地说:“你叫我吗?”
唐雨合一愣,句礼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呀,难道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你不认得我了?”
那白衣侠士轻轻摇了摇头。
“你好好想想,你一定会记得我的。”
“对不起,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
“那么你是邹句礼吗?”
“我不叫邹句礼。看来姑娘是认错人了。”
“这不可能,句礼,你是不是失忆了?”
那白衣侠士不再理她,自顾向前行去。
“句礼,你别走,你别不认我,我是你的小雨点呀,你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唐雨合见他要走,又是伤心又是着急,情绪有些失控,便大声呼喊起来。
“小雨点?”那白衣侠士喃喃自语着,却没再回头,很快消失在唐雨合的视线里。
唐雨合泪眼婆娑,颓然地坐倒在凳上,心想:他真的不是句礼吗?句礼,句礼,你究竟是生是死,你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秦丹娘见她这么伤心,便劝慰她:“他已经走了,你别难过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难道他不是我要找的他吗?”
“一定不是。他刚才不也说了你认错人了?”
“可是他们长得真的很相像。”
“物有类同,人有相似。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或许是吧。我刚才是不是很失态?”唐雨合听她一说,心下释怀了不少,想起刚才自己的样子真糗啊!
“我想那位大侠不会介意。”
“他是谁呢?你们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在这城里我从没未见过这样的人出现过。可能是刚来的吧。”
“听潮轩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听潮轩在嘉陵江北岸,与钓鱼山临江相对,以前余玠将军曾在那小住过一段日子。”
“哦……”唐雨合心下揣测着:那人说住在听潮轩,那么他与余玠将军又是什么关系呢?
“五妹!”唐雨合正想着,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她回头一望,是那位少将军来了。
“张将军,你来啦,今天怎来得这么晚?”秦丹娘见了他,一脸春风地招呼他。
那位少将军气喘吁吁地说:“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练兵了,以后没时间到嫂子这里来了。”
“练兵了?难道就要打仗了?这么快?”
“蒙古军已经打进四川了,前线很多山城已经失守,不久就会打到这里,所以现在军营上下严整以待,除了每天加紧练兵,还加强了防御措施,我爹他这些天都留在营里日夜研究对策,连家也不回了呢。”
一番话说得秦丹娘有些提心吊胆。
唐雨合听秦丹娘叫他“张将军”,心下雪亮:他是四哥张朔奕了。
“不过也没那么快就打仗,就算打起仗来,我们这里猛将如云,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而去!”张朔奕见秦丹娘脸有惶恐之色,忙给她吃定心丸。
“有四哥在,我们还怕什么。”唐雨合笑说。
“五妹说的对,有我张朔奕为你们护驾保航,包你们毫发不损。”张朔奕拍拍胸脯说。
“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秦丹娘说着进屋去了。
“对了,五妹,你早上穿的这套盔甲哪弄来的,太大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帮你做一件。包你穿得又合身又好看。”张朔奕凑近唐雨合轻声说。
“那正是求之不得呢。”他这番话正中唐雨合下怀,她不由得喜出望外。“不过你现在这么忙,我这样耽误你的时间,过意不去呀。”
“你是我娘子嘛,为自己娘子干点事怎么叫耽误时间了。”
“你说什么?我是你娘子?”唐雨合惊讶得瞪大了眼。
“现在虽然不是,但我爹已经向你爹提亲了,你爹也答应了。”张朔奕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可是……我可没有答应!”唐雨合大急。
“五妹,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难道你现在又不愿意嫁给我了吗?”
“不是。我这次脑子受伤失忆了,以前的事全不记得了。所以至于以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我不能再保证以后会兑现。”
“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我还以为二哥是开玩笑的。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我们的婚事待你记忆恢复再说吧。”
“四哥,对不起。” 唐雨合有些抱歉地说。
“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你四哥嘛。幸好你是因为失忆而拒绝我,我就怕你是因为二哥才……”张朔奕神色有些黯然。
唐雨合心想:那清泠小姐定是喜欢二哥朴湛,因为朴湛不喜欢她,而王坚又撮合她与四哥张朔奕,她伤心之下,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不过王清泠已经死了,我是唐雨合,我是要回未来世界的,绝对不可以在这里留情,以免走的时候太伤心。管他朴湛也好张朔奕也好,我都要对他们绝情一点。
打定主意后,她心情为之轻松,脸上又复现笑容。
“我只当他是二哥嘛。”
“真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临战在际,我们先抛开儿女私情嘛。一切等战争结束再说。”
“五妹,我知道。我也希望能够多立战功,搏取功名,待功成名就,再娶妻生子。”
“你这样想很好呀。我举双手赞同!”
“你支持我的想法?”张朔奕又是欣喜又是意外。
“是啊,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哦,我是说,有先立业后成家这个想法的人虽然现在不多,但以后会多起来的。”
“只要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他怕她等不了,便改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