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一个非同一般的蒙古人占据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的蒙古铁骑曾让欧亚大陆血漫长天,他是中国统治疆域最广阔的皇帝,他是第一位最善于以汉人治汉人的蒙古汗王,他就是元世祖忽必烈。作为大元王朝的开国皇帝,忽必烈本身就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符号。
虽然唐雨合闻忽必烈大名已久,却是一直未曾亲眼目睹,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一瞻历史上这位风云人物的绝世雄姿,心中自是激动难抑。她想象着这位蒙古大帝的威仪与龙颜,不知与史书的画像有几分相似。史书上说他与成吉思汗长相相仿,也是那种典型的东北大汉,粗犷强悍类的“帅哥”。
不过令唐雨合意外的是,忽必烈长得不像蒙哥那样高大威猛,也不像宋理宗那样贵气逼人,但正值壮年的他雄姿英发,仪表堂堂,或许因了一些中原的文化熏陶,他看上去彬彬有礼,平易近人。
或许真正的英雄并不一定就是那种膂力过人,气盖云天的关羽张飞型人物。
唐雨合走进来时,忽必烈正在安慰发着脾气的雅瑟,神情完全不是帝王,而像一个父亲。看得出来,忽必烈是很疼这个侄女的。但唐雨合出现在忽必烈面前后,忽必烈的目光便不由地被她吸引过去。
他对她并不陌生,关于她的事迹他早有所耳闻——一个女子竟然创造发明了那么多绝活一度扭转了战局,一个女子竟然披甲上阵巾帼不让须眉,一个女子竟然让当世两大英雄为之神魂颠倒甚至反目成仇……说实在的,他在心里是有些敬佩这位女子的。他非常诧异大宋竟有这样的女子,不但聪慧睿智,而且有胆有识。此刻,这个女子竟然来到了他这里,就站在他的眼前。她跟他想象得一样,却又有些不同。一样的是她的确很美,只是这种美却绝不是那种庸俗的美,也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柔美,而是一种充满灵气神采飞扬的气质美,个性美。她的姿态,她的气质,都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对!就是与众不同!他,忽必烈,一生也见过美女无数,妻妾中更不乏各种肤色的佳人,可是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在第一眼这么让他震憾!
忽必烈用充满惊叹的眼光看着唐雨合,唐雨合被这么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逼视倒有些不自然起来,就冲他一笑。忽必烈这才将目光收回,看着朴湛问道:“朴将军,这位姑娘就是你的五妹王小姐?”
“是的。”朴湛恭敬地道。
“二叔!就是这个女人!你要替我作主!”雅瑟指着唐雨合,愤愤地道。
“那是当然。不过,雅儿,我看你是误会朴将军了。他们本是兄妹,朴将军自然对她照顾一点了。我既已将你许配给朴将军,朴将军又怎会不知分寸呢。”忽必烈软语温存地哄着雅瑟,脾气暴躁的雅瑟在他面前却是一点火性也无,当下乖乖地点了点头,脸上微带羞意,拿眼轻轻瞄了一下朴湛。
唐雨合听他说已将雅瑟许配给朴湛,不由得大吃一惊,用疑问的眼光看向朴湛,见朴湛一言不发,想是此言非虚。心下不由得大起疑团:雅瑟既然是朴湛的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去勾引邢枫?这个女人既不温柔又水性扬花,二哥怎么这么糊涂,竟然会答应这门亲事?
却听忽必烈说道:“我看这样好了。朴将军,让你的五妹委屈一下,暂且搬到另一住处吧。”
“是。”朴湛迟疑了半响才吐出一个字。
“王姑娘,我旁边正有一营帐空着,你不介意的话就暂搬过来住吧。”忽必烈将询问的眼光投向唐雨合,虽是询问,但他的眼光却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威严。
“好啊。”唐雨合笑笑,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跟那个刁蛮公主住就好。
朴湛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二叔,你怎么让她住在这里?她可是宋人,把她打发走就是了嘛。”雅瑟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雅儿,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这位王小姐虽是宋人,但与朴将军关系非同一般。以后你们还是亲家呢。对了,二叔还有一些事要与王小姐谈。你不是说要出去骑马吗?让朴将军陪你去散散心吧。”忽必烈说着吩咐朴湛,“朴将军,你带雅儿出去玩吧。”说着向朴湛眼神示意了一下,朴湛会意,便带雅瑟离开了。
两人离去后。忽必烈招呼唐雨合过来坐。
唐雨合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坐在忽必烈的对面。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位大人物,一般的女人早就战战兢兢了,即使不害怕也必然毕恭毕敬。但唐雨合毕竟是未来的人,在她的概念里,并没有将他视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视为一个历史人物罢了,心中有敬佩之情却无畏惧之意,当然她抱的更多的是一种研究与玩味的心态。因而她的目光便显得有些放肆,神情也并不严肃,微微侧头含笑地看着这个男人,就像与一个朋友交谈一样,并不觉得自己就低他一等,在她的观念里,他们的人格是平等的。
忽必烈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感到非常奇怪地问:“你是王坚的女儿?”
“嗯。”唐雨合点点头,看到桌上放着新鲜的牛奶,香气四溢,不觉饥肠辘辘,她想也不想就拿过来吃了,边吃边说道,“不好意思,我早饭还没吃,肚子很饿。”
“没关系,你尽管吃好了。不够再叫。”忽必烈呵呵一笑,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谢谢。”唐雨合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食物吃了一半。
“你说你是王坚的女儿,可是你看上去不太像大家闺秀,哦,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聪明能干,而且身手不凡,不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啊。”忽必烈饶有兴味地看着唐雨合,似乎想读懂她看透她。
唐雨合扑赤一笑,道:“王爷真是目光如炬啊!其实我的确算不得大家闺秀,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我是跟着别人长大的,大概我生性好动又顽皮,所以喜欢武术击剑之类的。”
唐雨合似乎在说王清泠,其实在说自己的身世。一个人的成长环境的确会影响这个人的性格思想。悲惨的身世使唐雨合变得十分独立,坚强且爱思考。这也正是她能够成才的一大原因。
忽必烈自然不会明白她这些话背后所指的含义,他以为她说的父母是指王坚夫妇,听她说得有些可怜,不禁叹了一气,然后又点了点头,似表认同。
“难怪。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王姑娘真是不简单!”忽必烈赞叹道。
“哪里。要说不简单,王爷你才是真正的不简单!”唐雨合由衷地道。
“此话怎讲?”
“成吉思汗这样的盖世英雄也没有收服汉人一统华夏,而你却做到了,你当然伟大!”
“你说我会一统华夏?”忽必烈耸然动容,这是他一生的理想,自然也是他最关心的事,此刻听唐雨合说起,竟也不由地心旌摇荡起来。
“对呀!你不但会成为蒙古大汗,而且会一统中国,开创前所未有的疆域!”
“哈哈哈……”忽必烈突然大笑起来,声震屋瓦,透出无限的豪情与欢畅,“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会未卜先知?”他虽然半信半疑,但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这种切中心坎的话。
“我又不是神仙。”唐雨合笑道,“不过,分析一下两国的形势就知道,宋理宗是个病号兼昏君,任用奸佞,现在朝纲败坏,军队作战能力又差,实是气数已尽。而你们国家却如日中天,兵强马壮,你又是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大英雄,这一统华夏的大业自然指日可待了。”
唐雨合这些话分析得句句入理,更说得忽必烈血液澎湃,豪情万丈。
“好!”忽必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情意拳拳地看着唐雨合认真地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我统一了华夏,一定送一份最宝贵的礼物给你。”
“不用了。我受之不起的。”唐雨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想不到这些话在忽必烈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像忽必烈这样的男人,金钱地位美女样样不缺,也不稀罕,他真正想要的就是唐雨合所说的,他身边的人尽管个个对他附首贴耳,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他的内心,和他作心灵深层的对话。而这些话却从一个宋国女子的口中说出,更让他无限震惊,他感到冥冥中似有一种安排,于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曾经做过的梦……
“先别急着拒绝我,免得到时后悔。”忽必烈含笑地望着唐雨合,笑容中透出一股难测的神秘感。
“王爷!”这时一个文士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惊慌。
“郝先生,什么事?”忽必烈从未见他这样,因而十分诧异。
唐雨合听忽必烈叫他郝先生,知道那文士便是忽必烈智囊团中的首席人物郝经了。
忽必烈见郝经欲言又止,明白其意,便叫唐雨合稍坐片刻,他与郝经走出营帐,到了一个角落耳语起来。
唐雨合掀开帐帘的一角偷偷向那边望去,只见郝经递了封信给忽必烈,忽必烈拆信看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她心中猜测道:一定是他的老婆察必差人送了家信过来,告诉他阿里不哥欲夺汗位之事。
果然不出所料,忽必烈很快就折回告诉她他要召开一个重要的会议,让她先回旁边的营帐休息。
唐雨合知道她毕竟不是蒙古人,忽必烈自然不会让她参与,虽然很想见识一下那大会的场面,但还是忍住了。回到忽必烈给她安排的营帐,见忽必烈已差人送了很多生活用品过来,看得出他还挺细心的。唐雨合正在整理时,朴湛却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久违的田哥。原来那天田哥劝阻雅瑟救下邢枫离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太过意气用事,他毕竟是属于沙场的,那种江湖游侠的生活他并不喜欢。所以他又回来了,正好遇到出游的朴湛与雅瑟,他们便一起回来向忽必烈复命,因忽必烈忙于开会,无暇接待他们,他们便先来看望唐雨合。唐雨合与田哥相见,免不了一场惊喜,在这方异国他乡,竟能得遇这么多故知,唐雨合心里感觉十分安慰,初时的那份孤寂之感已一扫而尽,三人在一起喝酒聊天,直到正午,田哥才告辞去拜见忽必烈。田哥一走,唐雨合就问朴湛:“你是不是考虑清楚了,真要做蒙古的驸马吗?”
朴湛看着她半响不作声,然后反问她:“你难道不喜欢我做蒙古驸马吗?”
“如果你真的喜欢雅瑟,我当然祝福你。可是……”唐雨合看得出来朴湛并不喜欢雅瑟,他脸上毫无幸福感。
“这个重要吗?我和谁成亲,你会在乎吗?”朴湛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像狼一样攫住了唐雨合的眼睛。
这眼神让唐雨合感到害怕,她低下头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眼光,喃喃地道:“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哈……”朴湛突然狂笑了起来,“蒙古驸马爷!那是多少人的梦想!有多少人妒嫉我都来不及呢。”
“你说的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你当初就会答应王坚的提亲了。”唐雨合突然激动起来,她感受出他笑容背后的悲凉,不愿看着他因一时意气而走上这条痛苦的道路。她走上去握住他的手,真诚地道:“朴湛,不管怎样,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我的亲人与好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我看见太多的人,因为意气或压力而匆促选择一份错误的婚姻,一失足成千古恨。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啊。”
“我已经对爱情不抱希望。和谁成亲都一样。”朴湛甩开她的手,背转身走了出去。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唐雨合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将与自己的幸福绝缘,可是他还会有幸福吗?他爱的女人爱着别人,那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他该怎么办?何况他现在已在蒙古,忽必烈无疑将成为蒙古大汗,他的话也就是圣旨,他能抗旨不遵吗?如果违抗他的命令,那么他也将在蒙古无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