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看着一代名将的湮灭,风大侠心下不免唏嘘。战死沙场,这似乎成了每个英雄的共同命运。
“你果然会说话。”张胜挣扎着靠近风大侠,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邢枫将军?”
世上只有不败战神邢枫才有这样的身手!虽然张胜早已听闻邢枫越狱之事,但他始终相信邢枫是不会叛国的。
那风大侠点点头,将那铁面具缓缓地摘了下来。
“邢枫?”全场为之震惊。
“大哥,你真的来了!”孟元拓喜不自禁地上前向邢枫行礼。
“大家一起上,将邢枫这个叛徒杀了!”不知谁大呼了一声,不少人已拔出兵刃,就欲上前拿下这个叛徒。
“住手!”张胜用尽力气挥了挥手,“你们听着,邢将军是被人诬蔑陷害的!如果不是邢将军,今日鄂州城恐已失手!当下情势堪危,我们更不能互相残杀!大家应该同心协力,保卫鄂州城!军中所有将士听令!”
“在!”众将士纷纷喊道。
“从今天开始,邢枫是这里的总指挥,你们见邢将军如见我一样,一切都唯邢将军马首是瞻,知道了吗?”
“是。”众将士一齐领命。
“邢将军,我张胜把鄂州城交给你了。”张胜握了握他的手,眼里充满了期许之意。邢枫向他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张胜又对吕文德与孟元拓说:“吕将军,孟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们和邢将军了。”
“张将军放心。”吕文德一脸悲凄,哽咽着说。
“张将军,我们会誓死保卫鄂州城的。”孟元拓也是黯然神伤。
“好,好,好……”张胜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全场将士悲恸万分,唏嘘不已。
却说朴湛抱着唐雨合回到蒙军军营,将她一把扔进自己的蒙古包后就掉头而去向忽必烈复命。唐雨合四肢被缚动弹不得,只得在嘴上骂道:“臭朴湛,死朴湛,竟然一点不念旧情。虽然我伤过你的心,但你毕竟是我的二哥嘛,竟然将我虏来,不把我松绑,还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过转念一想,战场无父子,连六亲都可以不认,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她呢。于是唐雨合心里马上原谅他了,想想是自己先对不起他,毁婚背信在先,也不能怪他无情,何况刚才若不是他出手,她可能已经死了。她想他心里毕竟还是对她有几份情义的,不忍伤害于她。
她开始打量这里,这里完全有别于宋人的生活,无论住的,吃的,穿的,都带有大漠粗犷的风味。也不知朴湛生活得习惯否,不过像他这样的汉子应该能够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她不由地想起那个寒冷之夜,她与他在峰巅露宿抱在一起取暖,又想起他当众向她下跪求婚,而她却为了邢枫辜负了他,他一定很恨她吧。
正想着,朴湛回来了。他走到唐雨合面前,看着她不说话,唐雨合也看着他不知说什么。
对视了好久,朴湛才将她身上的绳子解了。
“谢谢。”唐雨合轻轻地说。
“你说谢谢?”朴湛感到很意外地笑了,“我把你虏来,你还说谢谢?”
“谢谢你刚才出手相救。”唐雨合说的是真心话,与朴湛阔别多日,此番重见,心下也是欢喜。虽然这种见面方式难免有些狼狈,但依然使她觉得有些温馨。她发现他似乎憔悴了许多,披上战衣的他威风凛凛,傲视群雄,然而脱下军装的他,少了份锐气,多了分沧桑。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为了捉你回来……”朴湛语气依然冰冷,但唐雨合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倒觉得他似在与她呕气。或许是她心口的怆伤太深,特别需要温情的抚慰,而这时朴湛却正好出现在她身边,朴湛就像她的亲人一样,让她忘记了自己对他的伤害,也忘记了一切的是非恩怨。她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他没有变,他依然是她的二哥朴湛。于是她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对吗?”
朴湛浑身一颤,想将手缩回,可是手却不听指挥,任她握着,感觉很温暖。不知为什么,他对她始终做不到绝情。离开她后,他真的很痛苦也很消沉,为了忘记心中的伤,他在战场上疯一般作战,试图忘记她。然而这些天来,他一停下来,就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此刻,她就真真切切地在他的面前,他却依然有犹在梦中的感觉。他多想将她揽入怀中诉说相思之苦,但他却不得不伪装自己,故作冷淡,她心里始终装的人不是他。
朴湛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些,他抽出自己的手,用淡淡的口吻道:“我要去参加庆功宴了,你别到处乱走。这里被蒙军层层把关逃不出去的,你就暂且呆在我的军帐中,这里是最安全的。”
“好。”唐雨合点点头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若困了,就先睡。我去叫人送饭菜给你。”朴湛说着不再回头径自去了,他怕自己留在这里会情难自禁。
朴湛走后,很快有人送了晚饭过来,唐雨合吃过饭后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些坐卧不安,很想偷溜出去瞧瞧。但见帐篷外四下都有士兵看守,又哪里走得出去?正自焦躁间,突听一个尖细的女声说道:“朴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在里面?”那声音从帐蓬外传进来,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蒙古少女闯了进来。
唐雨合见那少女面容甚熟,竟是路上所遇那个夺她爱人的女子。真是怨家路窄!只是此刻的她一身蒙古装扮,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自诧异间,那少女也已一眼认出了她,不由地脱口惊呼道:“是你?”
“我要杀了你!”那少女说着,竟立即抽出长剑就往唐雨合身上刺来。
“喂!你讲不讲道理?”唐雨合边躲边说。
“我不允许他留一个女人在这里,更何况是你!”那少女手下毫不留情,招招刺向唐雨合要害,竟似欲置唐雨合死地,唐雨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她,好像应该她恨她才是。
唐雨合手无兵刃,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时见房中兵器架上正好插了把长枪,便权且拿过来应付一下。虽然她也未使过这种长枪,但她是个悟性很好的人,虽然挥洒得有些笨拙,但也颇得神髓,将对方凌厉的攻势化解开来。那少女越斗越狠,最后索性将长剑一仍,抽出长鞭到处甩动,将房里的东西一一打翻。外面的士兵见了,却谁也不敢进来说句话。
唐雨合见再打下去,帐蓬可能都被她掀掉,便趁机出了帐门,两人从房里打到了房外,每个士兵见了她们都躲到一边,怔怔地看着这场面不知如何收拾才好。原来朴湛交待过手下所有士兵,不得让任何人进入,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唐雨合,但那些士兵又如何阻挡得了雅瑟公主?一边是尊贵的公主,一边是主帅的命令,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唐雨合慢慢心下也有些明白了,此女在蒙古地位必非同凡响!所以那些士兵对她如此敬畏。她此刻身陷囹圄,也不想伤害她,所以多守少攻,只是闪避而已。但雅瑟公主却依然咄咄逼人,鞭子舞得像鼓胀的风帆一样,在天空中呼啸来去,扬起满地的尘土。
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人跃入中间,左手将雅瑟的鞭子握住,右手将唐雨合的枪头搁开,这人正是朴湛。他听到二人打斗之事便匆匆赶来阻止。
“朴湛!你帮我把这个女人杀了!”雅瑟指着唐雨合喝道,却见朴湛站着不动,不禁怒道,“你还不动手!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公主!恕难从命!”朴湛道。
“你……快放开我的鞭子!”雅瑟用力地抽动鞭子,朴湛却是不松手,说道:“除非公主答应不伤害这位姑娘。”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她是你什么人?你干嘛把她藏在自己的房里?”雅瑟一连串的逼问让朴湛无言以对。
唐雨合听朴湛叫她公主,心下便恍然大悟,她应该就是蒙哥汗的女儿雅瑟了,长得倒清秀,想不到个性却这么刁蛮,果然是大漠里长大的女子!看她这样,似乎挺在乎朴湛的,见他带了个女人回来竟然大为吃醋,莫非她爱上了朴湛?可是她与邢枫又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想一脚踏两只船吧。想到她与邢枫那暖昧的关系,她心下便十分恼火,这时正好报复她一下。于是她走上去挽住朴湛的胳膊,乜着眼看着雅瑟:“朴湛是我二哥,我在他房里有何不妥?”
“什么?我……我杀了你!”雅瑟气得放了鞭子,冲到一边夺过士兵的剑,像疯子一样举剑朝唐雨合乱刺。
只听“铛铛”声响,雅瑟的剑掉落在地,却是被朴湛击落的。
“朴湛,你……呜呜……我去告诉二叔!”雅瑟说着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朴湛,你会不会有麻烦?”唐雨合知道她的意思是去告诉忽必烈,心下有些为朴湛担心。
“没事的。”朴湛却一脸若无其事,将兵器收了,又回房将房间整理好,然后对唐雨合道:“今晚你就在这里睡。”
“那你呢?”
“我怕她再回来伤害你,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放心。”朴湛说着拿着床单正欲出门,唐雨合叫住了他:“朴湛,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朴湛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掀帘而出。
唐雨合满腹心事地睡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东方已大白。她伸了个懒腰,昨天打了惊心动魄的一仗,浑身都酸疼。正活动筋骨时,朴湛走了进来,脸色似乎不太好。
“你昨晚没睡好是吗?”唐雨合关切地问,心下有些歉然。
“没有。是王爷……忽必烈让我带你去见他。”朴湛有些忧心忡忡,似乎觉得此事吉凶难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竟将唐雨合虏过来,将她置身于这种险境。唐雨合现在的身分毕竟是王坚的女儿,也不知忽必烈会如何对她,虽然忽必烈非常器重他,但难保不对她怀有敌意。
唐雨合自然明白他心中的顾虑,便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如果你不想去,我现在就送你回鄂州。”朴湛咬了咬牙道。
“不,我不想回鄂州。”唐雨合突然坚定地道。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回到他身边?”朴湛看着她的眼睛问。
“不要再提他了。”唐雨合立即打断他的话,然后一拍他的肩膀说,“走吧!”
朴湛犹豫了会,才带着唐雨合往军中最大的一个帐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