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合虽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知道皇上已做了最大的让步,既然皇上亲口答应不杀邢枫,她也稍稍宽心。她又向宋理宗请旨去牢中探望邢枫,宋理宗答应了。
此时邢枫正在牢中受苦,那贾似道盼星星盼月亮,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邢枫终于落在了他的手里,自然任他鱼肉。
贾似道命人严刑拷打逼邢枫招认通敌判国之罪。但任他怎么用刑,怎么折磨,邢枫始终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唐雨合进去的时候,贾似道正准备用烧红的铁去烙邢枫的肌肤。唐雨合大声喝阻,飞奔上前挡在邢枫的身前。
“贾丞相,皇上可没有下令严刑逼供,你这样擅自作主,滥用私刑,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吧。”
“嘿嘿,食君奉禄为君解忧,通敌判国罪大恶极,如果不严刑逼问,漏了同党,我身为一国之相,不是有负君恩,愧对朝廷了吗?我这样做正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哪。”
“你少大仁大义,你这哪是对皇上的一片忠心,无非是公报私仇罢了!”
“郡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请回吧。”唐雨合的话戳中了贾似道的要害,贾似道恼羞成怒,马上下逐客令。
“我奉了皇上的口令来牢里看看,皇上说了邢枫以前战功赫赫,此次被控通敌判国疑点尚多有待查证,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对朝廷有功之臣动用私刑。皇上又说了贾似道这个人虽然忠君爱国,但却有个大大的毛病。”唐雨合心念急转,思计如何解救邢枫眼前之危,使他免受皮肉之苦。她一向胆大包天,捏造圣意竟也是面不改色,镇定自如,煞有其事。
贾似道一听皇上说他有个大大的毛病,对他不满那还了得,当下便换了一副神情,问唐雨合皇上究竟说他什么毛病。
“唉!你连自己身上的毛病也不知道,真不知你这么多年的宰相怎么当的。你真该去多读一点圣人的书,圣人之能成为圣人就是因为能每日三省吾身。”唐雨合大摇其头,大发训词。
贾似道心下微怒,但惶恐更甚,不得不拉下老脸打着哈哈再次请教唐雨合。
“皇上说呀,你这人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擅作主张,不把皇上他放在眼里。”唐雨合表情严肃地一瞪贾似道。
“微臣不敢。”贾似道吓得直冒冷汗。
“你不敢?你这不是敢了吗?皇上就是因为想探探你究竟老毛病改了没有,所以才叫我来牢里看看,谁知……唉!”
“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不亲自来呢?就算不亲自来,也应该派刑部或吏部的官员来,怎么会派郡主来呢?”贾似道是只老狐狸,虽然心里惴惴,但很快冷静下来,发现了唐雨合的破绽。
“谁不知道贾丞相你神通广大,独揽朝纲,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是你的人,他们的话又怎么能采信?皇上就是怕他们袒护你所以才让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来看看。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皇上,好了,我也该走了,回去我就告诉皇上说,皇上果然英明无比,目光如炬,那贾似道的老毛病呀是一点没改!”唐雨合边说边往外走。
“郡主请留步。这纯属一个误会。”贾似道虽满腹狐疑,但这种事自然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赶紧令人撤下刑具,给邢枫松绑。
“我就不打扰郡主和邢将军了。”贾似道说着向手下作个手势:“我们走!”
见贾似道前倨后恭,唐雨合心里暗暗好笑,她胡编乱造的一番恐吓话竟真把贾似道吓得夹着尾巴悻悻而逃。
邢枫也忍俊不禁,大大叹服唐雨合的胆魄与智慧。
但唐雨合很快笑不出来了。她看到邢枫满身伤痕,鲜血粼粼,又是心痛又是难过,这一鞭鞭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
“是我害了你!”她摸着他的伤痕,泪如雨下。
“傻话!”邢枫不以为意,轻轻拭****的眼泪,“这些伤算不了什么。我真正伤心的是心里。我没想到皇上竟然怀疑我的忠心。”
“不,你误会皇上了,他心里也知道你没有通敌判国,但满朝文武大臣都向着贾似道,他也不能袒护你,不过他说了过段时间会放了你,这样也好给贾似道一个台阶下。可我现在担心贾似道他会对你不利……”
“你刚才把他吓成这样子,他还怎么敢呢?”
“他那种小人,虽然明着不敢,可谁知道会不会暗地下手?我不想再看你受罪,更不想你死,我们逃走吧,离开京城,走得远远地,到一个没有人去的地方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好不好?”
“这种时候,我不能走。”
“那个昏君不值得这样忠心,也不值得你牺牲生命的!”
“我说过了,既使国家负我,我亦不负国家。也许在你看来很愚蠢,但我不能不这样做。”
“你……”唐雨合气得说不出话来。
“国破家何在?国家灭亡了,又哪来我们个人的幸福?”邢枫握住唐雨合的手认真地说。
“可是南宋二十年后就会灭亡。”
“有二十年就奋斗二十年。我不能置国家危难于不顾,眼睁睁地看它灭亡,如果是这样我不能原谅自己。即使我能够因此苟活下来,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安心。”
“你和岳飞一样是死脑筋!不过你比他还笨!你是明知死路,亦要去送死,而不肯弃暗投明!”
“在你们后人的眼里看来,蒙古最后胜者为王,是为明主,但在我眼里看来并非如此,我中原王朝即便再怎么窝囊混账始终是个文明之邦,而蒙古却是野蛮的国度,他对外族人采取的是杀人灭族手段,很多人见风使舵,为了生存下去于是依附于强盛的他们,这些人的做法可以理解,我们不能指责他们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可是我又怎么能这么做呢?我虽然没有岳飞那么伟大,但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野蛮的蒙古人践踏,更不会帮着他们去残杀自己的同胞!”
唐雨合却感动了:古来不乏为君而战为国而战的英雄,而邢枫却是为同胞而战更为文明而战!这不是一种更为高尚的情操吗?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深情而又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那一刻,她觉得他是英雄,更是仁者!
六 亡命鸳鸯
为了让邢枫早点出狱,唐雨合可谓是用心良苦,绞尽脑汁讨宋理宗的欢心,不但每天亲手做不同的美食孝敬他,还每日陪他散心,教他养身之道。
这天是宋理宗的生日。宫里为庆祝皇上生辰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摆宴又是办晚会。
唐雨合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时机取悦龙心。她突然灵光一闪,何不做个生日蛋糕献给皇上?皇上定然龙颜大悦。
唐雨合习惯性地叫小莲做下手。她熟知飞凤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动手,天生好命,在现代有老妈子佣人服侍,到了古代又有婢女丫环伺候。从来不为油盐酱醋的事操心,自然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唐雨合没她命好,出身家境一般,父母又在她很小的时候出了车祸双双撒手人寰,她是寄人篱下读完学业的,幸而她冰雪聪明,又勤劳好学,使自己逐渐成为一个优秀的女性。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对小莲便很同情,看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她鼓励小莲、疼爱小莲、善待小莲、呵护小莲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完全发自内心,出自真心。她做梦也没想到小莲已经背叛了她,更没想到小莲会恩将仇报,为了权势利益将她数次推向火炕。不过这是后话。
当时的小莲在唐雨合眼里是个百分百好妹妹。除了乖巧识趣,温柔体贴外,小莲慧质兰心,更有一双巧手,唐雨合只要教她一遍,她就学会了。现在的小莲做的心形牛排色香味绝对正宗,已不逊于唐雨合了。
小莲见唐雨合又有了新玩意,兴味盎然地边做边学。在小莲心里,她虽然惧怕贾贵妃,但心里很瞧不起贾贵妃,她认为贾贵妃不过是个小人,借着东风********就不可一世,她承认贾贵妃善弄权术,心狠手辣,但骨子里却依然是懦弱无能,而唐雨合就不同了,她是真正的能干真正的勇敢,她对唐雨合是打心底里佩服,虽然她知道她们终有一天会反目,但她依然感激她敬重她。
也正因为如此,聪明的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分地位,小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所以她对贾贵妃是虚与委蛇,表面奉承,实则不是。而她对唐雨合也是貌合神离,唐雨合即使再能干对她再好也无法保护她一辈子,在宫里只无上的权势才是永久的保护伞。她虽不想与唐雨合为敌,但唐雨合太优秀了,太出色了,更重要的是她太危险了,她这样的女孩太容易闯祸了,留在她身边太不安全了,她得另寻别枝攀附而上化为凤凰。
“小莲,你和霍朗发展得怎样了?”唐雨合一边搓粉一边笑吟吟地问小莲。
“还好。”小莲的声音轻得像蚊吟,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
“还好是什么样呀,你们拥抱接……”
“姐姐!”小莲赶紧伸手蒙住唐雨合的嘴,神色慌张地环顾左右,见无人进入这才放心,突听唐雨合失声大叫,原来她手上有粉弄得唐雨合满嘴是粉,唐雨合又吐又咳,用衣服使劲擦拭。
小莲一脸歉意地连声说对不起。
“算了,没关系。”唐雨合洗干净嘴巴,把耳朵凑近小莲说,“你轻轻地告诉我,你们怎么样了?”
“他对我很好。”小莲的回答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古时候的女人就是忸忸捏捏,对于感情的问题尤其羞于启齿,你问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领。
唐雨合深知这点,当下便单刀直入。
“你们拉过手了吗?”
小莲轻轻点点头。
“你们拥抱过吗?”
小莲迟疑了下,还是轻轻点点头。
“那你们……”唐雨合正想得寸进尺,就在这时赵祺走进来了。
小莲忙去和粉,脸色极不自然。
“我听茜儿说你有一份很特别的生日礼物要送给父王。是何东西,让我瞧瞧?”赵祺风度翩翩地摇着纸扇,四下望下望,见她们弄得满屋是粉,诧异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这就是我给皇上的生日礼物。”唐雨合指了指桌上。
“什么?你们说的特别的礼物就是这粉团?”
“当然不是。是生日蛋糕,还没做好呢。”唐雨合边说边动起了手。
“生日蛋糕?没听说过。是糕点一类的吧。”赵祺说。
“是糕点吧,不过平时一般不吃,只是在生日那天才吃,所以叫生日蛋糕。”
赵祺大感兴味,便开始问这问那,唐雨合告诉他需要哪些佐料,如何烹制才能做出最好的口感。
不几时蛋糕已出笼,唐雨合又在上面用奶油果酱画了一条龙,写上万寿无疆四字。
“我生日那天,你可不可以也送我一个生日蛋糕?”赵祺看得馋涎欲滴,恨不能先尝为快。
“当然可以了。如果你过生日,不要说生日蛋糕,我还为你做一桌我的家乡菜。”唐雨合很真诚地说。
“你对我真好。”赵祺十分感动看着唐雨合。
“你对我这样好,我怎能不对你好?”唐雨合报以一笑。
这嫣然一笑笑得赵祺五魂出窍。他不自主地伸手去抱唐雨合。突然听得小莲一声咳嗽,赵祺如梦初醒,将手缩了回来。却见小莲一双妙目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噢,我去别处看看准备得怎样了,先走了。”赵祺被小莲看得不大自然,就告辞而去。
小莲眼神复杂地目送他远去,心里已经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一心想找的人不就是赵祺吗?这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比他的权力更大?而他又是未来的皇帝,现在的皇帝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到时这天下不就是他的吗?何况他又是那般地年轻英俊,潇洒绝伦!他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吗?他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求的那棵“枝”吗?
唐雨合听得赵祺告辞随意应了声,她正在画龙点睛,注意力不能分散,自然没感觉到刚才赵祺的动情乱性,也没察觉到小莲看赵祺的异样目光,当然更加没想到自这一刻起,小莲已经把她当成情敌了。
直到唐雨合叫小莲过来帮忙整理东西,小莲这才将目光从赵祺那收回来。
跟往常一样,小莲将此事如实地报告给贾贵妃和水仙。贾贵妃和水仙听说唐雨合又做了新奇的糕点,还费了那么多心思,自然知道此物非同凡响,决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试想皇上现在已经对她偏袒有加,百般疼爱,如果再让她得了巧卖了乖,那哪还有她们的容身之地?于是当下两人计议将那“生日蛋糕”务必毁之,不能让它送到皇上手里。
水仙奉了贾贵妃的命令去了那间厨房,趁四下无人悄悄潜入,拿过那“生日蛋糕”就是一阵乱剁,唐雨合花了一天的心血就此付诸东流。水仙似犹不解恨,不把它碎尸万段决不干休,正想将之砸个稀巴烂时,但闻到香气扑鼻,异常诱人,她不觉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很好吃?反正它就快报销了,不如我尝一尝味。女人天生爱吃,对平生未吃过的东西更是嘴馋好奇,更重要的是这是唐雨合做的,一想起唐雨合辛辛苦苦做的东西竟是做给自己吃的,她就喜不自胜,那滋味就像把唐雨合踩在地上任她凌辱那般痛快。
谁知水仙一吃就被迷上了,欲罢不能,直把肚子撑饱,这才将剩下的蛋糕往地上一摔,然后将门一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唐雨合来取生日蛋糕却发现蛋糕已被人糟蹋得不成模样,她马上想到这一定是贾贵妃和水仙的杰仙,气得要死,更难过地要死,不是因为她的心血白费,而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取悦龙心的机会,失去这个机会也就意味着失去一个帮助邢枫重获自由的机会。但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可皇上已经知道她有特别的礼物送给他,她又拿什么东西去交差呢?正苦恼间,赵祺跑来了,见了这情景,也是大吃一惊,好言安慰了唐雨合几句,说让他去跟皇上说这件事。
唐雨合道:“不用了,今天是皇上的生日,不要扫了皇上的兴。”
赵祺问:“那你准备用什么东西代替呢?”
唐雨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有了主意。
“我需要你的帮助。”
“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
“我需要一些鹅卵石。”
“我还以为多难的事,鹅卵石好办,你要多少都有。”
当下赵祺去取了一袋形形色色的鹅卵石过来。只见唐雨合在一块平整光滑的木板上凿了几排洞,将鹅卵石嵌入洞中,用胶粘住。
“这是什么?”赵祺很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反正是用来按摩脚底的,人经常在这上面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人只要在这东西上走就能延年益寿?”赵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唐雨合向他解释说:“人的脚底有很多穴位,每个穴位都对应着人体内的每个部位,所以一旦人体哪里生了病就能从脚底相应的穴位探知,而经常按摩刺激这些穴位,不但有助于治病也能养身。”
“这果然是又特别又珍贵的礼物!父王一定喜欢!”赵祺又惊又喜。
“时间紧迫,也只能用它将就着交差了。”唐雨合耸耸肩,很是无奈。
当唐雨合拿着这块鹅卵石木板献给宋理宗时,全场的人都惊愕万分,有的还发出了轻蔑的笑声。水仙便借机冷嘲热讽:“我道清泠郡主做了什么世所罕见的珍贵礼物要博取皇上欢心,却原来不过是块木板和几粒石头。”贾贵妃接腔喝斥:“王清泠,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是何等的尊贵,你竟用如此不堪入目的贱物来送给皇上作礼,不但是对皇上大不敬也辱没了我朝之天威!”
宋理宗也不解其意,轻声问唐雨合:“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唐雨合微微一笑,恭恭敬敬说:“这叫脚底按摩床。”这是她自己给命名的,反正这些古代人又不知道。
宋理宗很感兴趣,便又问她有何用处?
唐雨合说:“此乃长寿之床,经常使用可以有病治病无病养身。皇上每日操劳国事,吃的是山珍海味,又缺乏运动,久而久之,会影响身体健康。但皇上身分尊贵,日理万机,自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投入运动,而此脚底按摩床正好适合皇上使用,把它铺在皇上的寝宫里,皇上只要每天起床时在上面走几圈,就会延年益寿。”
“有如此神奇?”
“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