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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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索伦兵在冰天雪地的山峦上顽强苦战,每攻下一个碉卡和山寨,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虽然有川兵相助,但前进的速度是以尺计算的。

“木塔尔,”巴特热叫来投降的小土司,问:“这里的地形都是这样吗?”

“回大人,金川就处在山路崎岖,林木茂密之地,筑碉建堡自然都在居高险要之处。这原来都是为各土司之间争抢地盘,发生械斗而准备的,现在都成了抵御大军的!”木塔尔答。

“这么说,就只能是硬攻喽?”

“只能这样。”

巴特热听了久久地向山上望着,下令说:“传令后军,无论如何要带上火炮,令前军凿冰以沙石铺路,继续前进。”

“大人,火炮沉重笨拙,在陡坡上只能用人推扛,实在是难呵。”一名参领叫苦。

“推也罢,扛也行,但一定要带上去。”巴特热一口咬定。

“哦大人,这炮即使运了上去,也无法打到高处,徒擂益呀?”木塔尔疑惑地望了望坡上的碉卡,不知巴特热打的什么主意。

“本都统当然自有用处,你们看。”巴特热指着山脊上的碉卡和寨子说:“地势虽然很陡,可还是有缓冲地带,火炮可以用上,敝人要让索诺木尝尝火炮的厉害!”

“当然,大人体恤将士之心,令人可敬。不过大人,即是在半坡架炮,也是够不着呀?”木塔尔半信半疑。

“为将者当然不能靠匹夫之勇,你没见这里的树木很多吗?”巴特热胸有成竹。

“大人的意思是筑炮台?”总管惊问。

“对,筑炮台。而且要就近修筑,让叛军丧失斗志。”

“好,好主意。”木塔尔猛然醒悟,不住地称赞。

“好是好,可!那需要时间那,叛军也不会束手待毙。”总管半喜半忧。

“本都统就是要让他们心惊肉跳,如果他们敢于从石雕和寨子中杀出来,那就正好被我大军聚歼。告诉前军将士,叛军没有火炮,只要用排车挡住他们炝石和弓箭就行。敝人可不会再用将士的身躯去换取胜利了!”巴特热冷笑着说。

总管点点头的道:“妙,这一招用得好,对叛军的震慑不小,以后的仗就好打了。”

巴特热果断地下令:“立即修筑炮台。”

“喳!”

索伦兵破冰开道,架炮轰碉,战果扩大,伤亡大减。

二月底攻下苏克奈大寨,荡平沿山的碉卡,终于提前攻到了固木卜尔山附近,与额森特的兵马回合。

“巴都统何以提前到达?”额森特奇怪的问。

“哪里,额大人不是也到了吗,不过前脚后脚罢了。”两人关系要好,巴特热谦和地说。

“那是”额森特指着将士抬着分解的火炮架问。

“火炮嘛,只是先让它们分分家。”巴特热诙谐地说。

“哎呀,巴都统,三日不见就得刮目相看。敝人就想不到这一点。”

两人正谈论之间,快骑又传来温福的严令,令巴特热与额森特火速攻克固木卜尔山,挥师达扎克角山梁,与丰什额部会合,准备决战于得斯大寨。

两人一听相对愕然,几乎是怀疑听错了。此时就考虑与叛军决战,不是痴人说梦,也是为时太早了。更何况小金川的两千名叛军流入大金川,使索诺木又增加了一批有生力量,信心更足了。

“温大人性急好胜,如此催逼,仓促冒进,恐怕不是好事。大金川虽然丢失了一些外围的山寨石碉,可力量没有大的损害,我们却是疲惫之师呀。”额森特低头看了一会儿地图,顾虑重重道:“在这地势迂回曲折的诺大群山之中,仅以两万多大军平推直进,实有绠短汲深之难。”

“是呵,这位督师大人不知为什么,就是看敝人不顺眼,一向刻薄至极。没想到如此不容人,说实在话,敝人真是受够了。”巴特热指着地偷:“你看,固木卜尔山与昔岭相连,漫山碉卡林立,寨栅坚固,又是通往大金川腹地的险要之地,叛军势必死守,要有恶仗打了。嘿嘿,火速攻占,说的真是轻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巴特热惨然一笑,语调凄凉,流溢着愤懑与无奈的神情。他知道即使是再打几个胜仗,温福也不会因此而对索伦兵和善,反而会变本加厉,把一切艰苦惨烈的战斗强加在索伦兵头上。但是畏缩不前或按兵不动更不行,且不说一旦战败了自己要担罪名,同时,也要顾及到索伦铁骑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威名。倘若由于自己的激愤和懦弱而损害了索伦的名誉,那自己岂不成了民族的罪人!不管怎么说,朝廷对索伦部不薄呵。

既要打胜仗以不负皇恩,又要防备温福的险恶用心而尽可能保护伤亡惨重的部众,是他现在最伤脑筋的问题。

他和额森特分兵抢攻山坡顶部的第七八,第十和十二两碉,叛军看出清军要抢占一处制高点,然后运上火炮轰击其它石碉的用心。他们已经吃够了炮火的苦头,所以死战不退,滚木炝石和箭羽打得清军连滚带爬,额森特左颊中炝石,血肉模糊。巴特热大怒,不顾左右众将的拦阻,亲自挑选了一部精锐的索伦蒙古和川兵,冒着密集的炝石和箭羽,拼命抢上山来。他挥剑大叫:“靠上去,离敌军越近就越安全。”将士们一见主将施展功力在箭雨中蹿上坡顶,齐声呐喊,踩着同伴的尸体,争相冲上山来,愤怒中的将士开始了血腥的屠杀。成百的叛军身首异处,阴风飒然,神鬼掩面。

四碉一破,索伦兵的炮口对准了四下的碉卡和山寨。

叛军开始混乱。

木果木山侧面节节胜利,山前却岌岌可危。索诺木红着眼睛看着巴特热率领右路清军横扫固木卜尔山,他仿佛非常清晰地听到了土兵们的惨叫与,但他阴沉着两眼却始终盯着温福大将军的中军,叮嘱下属会说:“死了几个羔羊不要去计较,我要的是一头牦牛!”

牦牛已经落入了陷阱。

大金川的三千精锐土兵,会同小金川的土兵,突然凶猛地回身攻占了底木达,封住了中路大军的退路,向木果木的温福猛扑过来。

温福一见后路真的被切断,大营危急,顿时和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一样,红着眼睛吼叫,令乌什哈达挡住正面功来的叛军,又令奎林和两名参领领兵强攻两侧山上的碉卡。最后派两名功力高强的侍卫,杀出重围去给巴特热传令,严令巴特热和额森特领兵回援,不惜一切代价,回师木果木,与叛军主力决一死战。

怒气发泄后,在众将惊慌去调遣人马的空当里,温福木然呆在大帐中发愣。也许是劫数到来前的预兆,或许是生命终止前的回光返照,他想起了许多许多,明白了阿贵远去的用心,也明白了巴特热直言不讳的忠告。他显得异常冷静,是呵,能怪谁呢?他默问自己。听到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默然苦笑着,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液。蓦地,他想到了朝臣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腐败,权贵相互倾轧,不惜败坏朝纲,混淆忠佞,想到自己将要横尸沙场,还要背上作战不利的罪名。而那些只知弄权的庸才还要戳尸咒骂!想到这里,心如刀绞又气又恨又痛,突然,眼前一黑,胸口奇闷,喉头发腥,嘴一张,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大清朝啊!”他惨呼着。

巴特热接到大营的报警,顿时急火攻心,特别是听到中路军后面的绿营兵没有跟上温福的时候,额森特竟然破口大骂,伤口一震动,痛的他呲牙咧嘴。

巴特热眼望多少天用血肉夺得的战果一瞬间就要丢掉,心疼的失魂落魄,但是不丢弃这些占领的山寨和碉卡,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救援大营。三千多人的兵马如果分散开来,不但救不了中军大营,留下的一点人马也顶不住叛军的反攻,有被歼灭的危险。他此时彻底领教了索诺木的厉害,这一切都是那个大土司测算好的,一下把清军的部署大乱。

“巴大人,这!可是用多少将士的性命换来的呵,难道真的就这样舍弃?”额森特也心疼的语不连贯,他明知说什么也没有用,可仍然以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愤懑。

“有什么办法,大营有险,理当驰援,何况温大人的手令已到。”巴特热沮丧地说,他没料到自己的猜疑真的得到了验证,并且来的如此之快。望着正在整顿队伍的塔尔干,他问额森特:“额大人,当我平叛大军解了中军之围,还是要从这里重新进攻叛军,必然加重将士们的伤亡。”

“敝人也是这么想,不过巴大人既然决定回援大营,又有什么办法呢?”额森特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是不想走,他觉得巴特热一定有了什么主意。

巴特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毅然说道:“叛军兵围大营,毫无疑问是倾尽全力,志在必得。索诺木押上了老本,打算一战定乾坤,他们没有了后续力量,额大人只要能守住这几日,战场局势就会发生变化。我大军一旦获胜,敝人立刻返回这里,如果遇到不测,额大人可以引兵退到固木卜尔,如何?”

“这样当然好,可是兵一分,大人就没有多少人马了?”额森特又开始替巴特热担心了。

“无妨,敝人是疾驰增援,要的是时间和速度,不再兵力的大小。好吧,挑一千精壮之士随敝人去木果木,其余的在此固守。”巴特热下了决心。

天空布满了浓云,冷风夹带着似雪非雪,像雹子似的颗粒状物体,打在将士们的脸上生疼。

巴特热听塔尔干点兵结束,站在高处向一干精锐大叫:“众将士听着,驰援木果木大营的途中,不许同拦阻的小股叛军纠缠,全军上下只许进不许退,后退畏敌者杀无赦!”

一千名精壮的满蒙索伦兵得令之后,像洪水般一泻而下,旋风般向木果木方向疾驰。沿途中对奉命截击的叛军只做短暂的厮杀,脱身便走,漫山的沟壑与山脊上,形成了一付有趣的画面,小股土兵竟然尾随大队清军追杀,恼怒的清军不时回身狠狠对追随的土兵施以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