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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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就在丰什额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巴特热率领的索伦兵赶到,他顿时大喜,开始信心百倍。

“好,巴都统不愧我大清的将才,几千里之遥竟然如此之快。”丰什额拍着风尘仆仆的巴特热肩膀,不住口地称赞。

“丰大人,战事如何?”巴特热问。

“唉,叛军依据山寨和石雕,凭险固守,敝人实在是无奈。大将军又屡屡催逼,将士死伤惨重,怨声不断。巴都统来的正好,可协助不,就由大人指挥攻破美美寨,击败策布丹,再图大进,如何?”

“好,敝人正有此意,请大人吩咐。”巴特热一口答应。

“巴大人过谦,这山地之战敝人还很生疏,巴大人曾到准葛尔平叛,大战阿勒坦山口,这次还望大人大展雄才力挫叛军。”丰什额自知力不胜任,把取胜的希望寄托在巴特热身上是最放心的,话语中已暗示巴特热可调动自己所部人马,只要取胜就行。

“丰大人,索伦和蒙古兵长途跋涉,最好休息两日再战,在此期间,敝人也要熟悉地势,然后再决断。”巴特热请求。

“当然当然,一切有劳巴都统。”丰什额满口答应。

三天以后,巴特热带领索伦蒙古兵开始进攻,采取夜袭的方式连续攻占了碉卡和山寨十三座,木城一座,并在山岗筑卡。策布丹一看大寨孤立,四周羽翼都被拔掉,心里知道遇到劲敌,急了眼,拼命驱使土兵抢寨夺碉,以重新形成犄角的态势。这正中了巴特热的计策,清军从进攻方变成了守势,利用拖拽上来的火炮和早已准备好的炝石,打得土兵鬼哭狼嚎,损失惨重。经过几天的激烈战斗,七月初,巴特热击溃了策布丹的主力,丰什额带领大军趁虚而入,终于攻占美美寨。

小金川的重要门户洞开。

策布丹率领残兵向金川腹地退却。

曾桑格一看小金川的大门被打开,大金川索诺木的援兵又被阿贵挡住,又令策布丹领兵拦截清军的粮道,企图绝了平叛大军的粮草,迫使朝廷撤军。

“巴都统,美美寨已克,大军可以直取路顶宗和喀木色尔,夺下这两处天险,就可以长驱直入。”丰什额因为连胜几场,锐气十足。

巴特热望着这连绵不断的群山峻岭,突然问:“大人,我们在贡嘎山左的粮草有多少兵将看守?”

“有领队大臣富兴带五百兵将看守。”丰什额愣怔了一下,又补充道:“那里两侧都是陡峭山崖,两条小路又有兵将防守,万无一失。”

“不不不,这金川之地别看山势连绵,纵横交错,可我发现这里穴洞奇多,羊肠小路不计其数。这就说明只有当地土人才知道这些路径的诡秘,我们毕竟人生地不熟,这粮草一失,我们这一路上万大军会如何呢?”巴特热忧虑地问。

丰什额听了脸色大变,是呵,叛军打不过清军,可一旦毁掉了粮草,上万大军只能饿死在这万山沟壑之中。就是撤兵也得走上个十几天,当饥饿的大军奄奄待毙之时,几千名土兵如狼似虎扑来,平叛大军只能任人宰割了。可转念一想,又问巴特热:“策布丹刚败,曾桑格自顾不暇,还能顾得上截粮草?”

巴特热指着远处山间盘旋曲转的小道说:“大人请看,谁能敢说这密密麻麻的小径,没有一条是通向后山的。倘若有一队人马潜行到粮草大营,只要一把火就烧得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呵!”

“这!也有道理,那么以大人之见呢?”丰什额明白过来。

“我大军胜券在握,犯不上冒险。我看将士们水土不服,苦战数日,非常辛苦,不妨休息几日,敝人愿领一队人马,去贡嘎山左设伏,保护粮道。”巴特热说。

“这不会是多此一举吧,不如增派一队人马加强粮草的保护,巴大人也该歇息几日。”丰什额一见巴特热马不停蹄地忙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同时又感到这个索伦名将战时勇如猛虎,有时又胆小如鼠。

“如果僧桑格不是个白痴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干,也只能这么干。”巴特热信心十足地说。

入夜,巴特热带领一千名索伦兵向贡嘎山左驰去,准备设伏。

此时此刻,在小金川美诺的寨子里,土司僧桑格在昏暗的牛油灯下,瞪着红肿的牛眼,正与几个小土司和心腹密商对策。

小金川地势突出,是取大金川的必由之路,当初大小金川合谋起兵反叛的时候,大金川土司索诺木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朝廷大军进攻小金川,大金川的兵马绝不会坐视。索诺木将亲自带领大金川的兵马增援,与僧桑格的小金川兵马以犄角之势,像击败阿尔木一样痛击平叛大军。然而,这一次可大不一样,朝廷分派阿贵的东路军死死缠住了大金川的索诺木,使小金川孤军经受西路和中路清军的打击。虽然依仗地势之利抵挡了二十几日,僧桑格终于吃不消了。

“桑杰,朝廷大军全力攻打小金川,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千多兵马,丢失三分之二的碉卡和山寨,而索诺木的人马又进不来,难道我们坐以待毙么?”僧桑格有意逃遁,又下不了决心,向另一个小土司询问办法。

“土司大人,草原不能没有牛羊,土司不能没有兵马。不然,日后凭什么向朝廷讨封,与小金川的索诺木土司称兄道弟呢?”有军师的作用,却没有军师之称的桑杰献媚地说。

“是的,苍鹰飞得高了,猎手也没有办法。我们不如上贡嘎山后,或候机与大金川合兵一处,总比让朝廷兵马各个击破的好。我想索诺木大土司不会没想到这一点,我们过去后,他一定很欢迎。”一个小土司说。

僧桑格想到了索诺木那阴晴不定的脸,犹豫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寄人篱下的味道。

就在巴特热率索伦兵赶到,攻下了美美寨,在崇山峻岭中和叛军对恃的时候,温福也略有小胜,攻下了七八处山寨,十几个碉卡。

但是由于土兵熟悉地理,惯于攀山越岭,所以打的十分艰苦,效果却不大。一个月的时间,只歼灭叛军七百多人,这点战果,使这位督师大人很尴尬,大学士纳亲的惨死和都统阿尔木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不时让他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纳亲死于站而不胜。

阿尔木死于畏战不前。

这就是说皇上要的是战而必胜,不然就是罪!

出师这么长的时间,战绩平平,假如那些平日和自己不和的大臣向上谗言,那!皇上可是不吝惜大臣的头啊。

凡是出征的将帅都明白一个道理,他们都在两面作战,一面是战场上的敌手,一面是朝中的敌手,而落马的将帅多半是败给了朝中的敌手。纳亲和阿尔木就是这样!

巴特热一到初战告捷,是个好事,假如他攻下喀木色尔,那么就形成了从色木僧山后包围玛觉乌大寨的态势,美诺小金川的心脏就暴露在两路大军的夹击之中,成了孤寨一个,叛军在小金川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占领小金川便指日可待。

说心里话,他盼望巴特热率领索伦兵所向披靡,把相持不下,进展缓慢的平叛战事推向胜利的高峰。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巴特热建立奇功,这是阿贵的爱将,他的功劳越大,阿贵的威望就越高。另外,几万平叛大军,怎么就让索伦兵处处争得头功呢!

他一急之下,只好催促本部人马加速力战,把精锐调到前沿,亲自督军力战,争取与巴特热平分秋色。

另一方面严令丰什额和巴特热,限期攻占路顶宗及喀木色尔。

八月,传来战报,巴特热伏击策布丹偷袭粮草的人马,领兵逼近路顶宗。

九月,巴特热在温福的压力下,领兵强攻路顶宗,歼敌六百,接着又巧袭喀木色尔,以惨重的代价破碉卡三百多座,歼敌七百。此时正赶上阴雨绵绵,作战条件异常艰苦,满蒙索伦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全部跌跌撞撞在陡峭的山地上,在雨水中爬滚。

温福此时在脸面上也过不去,接到丰什额的禀报,才知道巴特热所部的满蒙索伦兵损兵七百多人,将士们对鞭打快牛的做法怨气冲天。有几个满蒙的参领扬言上书弹劾温福,温福只好下令暂缓进攻,并拨川兵一千五百人归巴特热节制。

不久,圣旨传到,嘉奖索伦等各部立功将士,擢升巴特热为都统,领从一品衔。

兵部的行文嘉奖平叛大军,温福当然相当高兴。传令各部兵马紧守险关要隘,困住只有两千多的叛军,待雨季一过,一鼓作气,拿下小金川。

接着,召集副将以上的将领赶到中军,犒劳各路将领,同时探讨攻下小金川之后的军事行动。

“巴都统,夺关斩将,索伦兵首当其冲,当属功劳之最。因此,朝廷也格外体恤,改日大战,还望鼎力向前,不负皇恩才是。”酒过三巡,温福讪笑着说。

“将军大人,两军阵前,我索伦健儿自当全力以赴。不过两月以来,索伦兵死伤十有三四,剩余的将士又有三成水土不服而染疾,能战者不足一千人,大人可否补添些人马?”一听到进攻玛觉乌大寨,巴特热的脸色阴了下来,这就是要索伦兵与叛军正面决战,这不是要打光索伦兵吗。巴特热开口要兵。

“将军大人,巴都统说的有理,仅以巴都统一路人马主攻,兵力显得单薄,恐难取胜,延误战事。敝人愿以所部人马与巴都统一齐进攻,如何?”丰什额不明就里,哪里知道温福的小心眼儿,傻乎乎地插言。

温福狠狠瞪了一下丰什额,讪讪说道:“本督师的意思是索伦铁骑功名素著,何惧这些乌合之众?再说,这奇功一件送与你索伦,却之不恭呀。”

众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温福的用意,真是没想到在这大战之前,战事如此紧迫之际,这位督师大人竟然旧习难改,还有心思刁难人。心胸之狭窄,气量之奇小,简直叫人难以置信,但又敢怒不敢言。

“将军大人的美意,敝人心领了。”巴特热怒火中烧,倔劲儿一上来,加上自己已经是堂堂的从一品大员,便冷嘲热讽地回敬道:“平叛大军两万余众,满蒙汉军都在,索伦兵哪敢贪天功为已有。恕敝人不敢领受。”

温福一见巴特热当着众多将领顶撞自己这个主帅,脸色大变。他原想巴特热会低声下气地乞求自己,没成想不求不算,反而出言刻薄,分明在挖苦自己。想发怒吧,没有恰当的理由,又不敢把这个赫赫有名的索伦兵都统怎么样,而且往下的战斗还真需要他去打头阵。打仗这方面,这个将领确实是有一套,不依靠这样的人又靠谁呢?

咽下这口气吧,面子上又过不去,正愣愣无言以对的时候,副将军阿贵开口说:“罢了罢了,几句戏言何必当真。这样吧,依敝人之见,调两千绿营兵归巴都统节制,奎林领一千人马从右策应,额森特领一千人马从左策应,各路兵马在攻打玛觉乌大寨时,严防大金川的叛军增援小金川。”

这个主意很合大家的意思,巴特热也怒气全消。温福虽然一口气难下,可又找不到什么借口责难巴特热,阿贵的主意天衣无缝,众将都心服口服,他也就点了点头。

“敝人还有话说。”巴特热说。

“讲。”阿贵点点头。

“要派一队人马守住贡嘎山大小路口,防止叛军逃窜上山,或是绕山道与大金川的叛军汇合。”

阿贵奇怪地问:“巴都统何以知道向大金川还有小路?”

“回副将大人,敝人夜里常以轻功绕山察看,所以发现了那条少有行人的密道。”

众将纷纷咂舌惊叹,那悬崖峭壁真不知他是如何攀登上去的。

“多此一举,僧桑格跑到大雪山上去干什么?”温福冷冷一笑,道:“如果僧桑格真的带兵去冻死,或者是饿死,倒是本督师求之不得的。”

“温大人,”阿贵沉下脸,不悦道:“如果叛军并不是冻死饿死,而是绕道去了大金川,那么我们得到的岂不是个空荡荡的小金川么?”

“阿大人,就算有叛军逃到了大金川,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吗,待我们平定了小金川后,大军立即进剿大金川。大人不必忧虑,一切有本督师担待。”温福拉起了大将军的架子,阿贵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宴席在郁郁闷闷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巴特热临行前,对奎林和额森特说:“副将大人知你我之间情意深厚,故而成全我等。金川的地势实在是险峻,攻难守易,土兵又凶猛善战,你们何时见我八旗劲旅竟然三人敌不过一名土兵呵?”

“这也难怪,山地陡峭,我们的人站都站不稳,哪能与健步如飞的土兵相比。”额森特颇有同感。

“巴大人尽管放心,我等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奎林安慰着巴特热。

“我们这几天就领兵马赶到喀木色尔,全力协助巴都统。”额森特知道巴特热的难处,又说:“巴都统的两翼有我们二人,尽可放心对付正面的叛军就是。”

“唉温大人不该呀,行兵作战的大将这样小肚鸡肠,成何体统。”奎林忿忿说道。

“算了,为人应该磊落,耳后议论主将,不但不恭,也徒乱人心。”巴特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三人又细细谈论了一会排兵布阵的事儿,在夜色中各自散去。

远处,传来阵阵的炮声,那是清军从山下向上试射的徒擂疑的炮声。

巴特热立马在山坡上,沉思着听那有气无力的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