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索伦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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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巴特热出了门,几个起落,已到厢房门前,只见侍女倒伏在地,显然是被人点中了穴道。来人点穴功夫明显不到火候,竟然被侍女出口报了警。

巴特热知道是红艳出了事,腾身跃上屋脊,只见一人沿着树丛跑去,从身形上看是负重而行。他飞身扑去,身形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箭般泻去。身后传来单鹏飞呼天抢地的悲嚎,他更急了,厉声喝道:“贼子还不受缚,本官要下手了!”说着,在奔跑中摸出一柄飞刀,正准备射出,黑暗中只觉几件利器破空而来。他手中没有兵刃,只好翻身避开,再举目张望时,四周空空如也,前面的人影无影无踪,投射暗器的方向也没有人影。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透出温暖的气息,但巴特热的心却冰冷,他恼怒异常,竟会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人,并且有人半路接应,会是什么人呢?他带着满脑子的疑窦回到单鹏飞的宅居,他解开侍女的穴道,侍女战战兢兢地说:“是!蒙面的人抢走了小姐。”单鹏飞悲痛欲绝,愤然道:“朗朗乾坤,竟然有这样的事,巴大人!”

冷风一吹,巴特热脑子清醒了许多,他万分诧异,这种事是他来到卜奎城里第一次遇到的,不可思议不说,来人身手也不凡,又有同伙接应。到底是外来的游盗还是本地的活鬼,他决心查访清楚。

“老伯,你可细细回想,近日中可有令人怀疑的事情发生?”

“大人说的是”单鹏飞压制住悲愤,问。

“有关小姐的。”

“哦!对,是有一件蹊跷的事。”

“什么事?”

“那是数日前,”单鹏飞将瓦力格托人前来,要将红艳纳妾的事说了出来。

“老伯,此事先不宜声张,一切由在下查访。”巴特热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深思起来。细雨送来潮湿的气息,春雨贵如油,但这春雨似乎来的太早了些。

少女的心就象天上的云彩那样变幻莫测。敏日娜这些天来坐卧不宁,连侍女桂花也看了出来,小姐是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神思恍惚,肯定是有了什么心事。

从那年索伦草原盛会邂逅巴特热开始,到千里兴安岭路途中的恶战,他的影子就像彩虹那样,在她那少女心房中挥之不去了。闰房中难耐的寂寞,几乎就是在思念的遐想中度过的,母亲的早逝使她失去了唯一可以倾吐私房话语的人,伴随她的只剩下无可奈何的伤感和惆怅。

准葛尔平叛后发生的事情,她也影影绰绰听说了一些,对哥哥瓦力格的人品轰功,她从小就了如指掌,所以听说瓦力格自称俘获巴雅尔,她感到害羞。虽然说都是一奶同胞,但她的与生俱来的淳朴和良知,孕育出来的是善良和嫉恶如仇的秉性。在这一点上,不要说哥哥,就是和父亲相比,品行上也有天壤之别。在区分正义与邪恶的选择关头,往往和父兄截然对立,智慧的彩虹总是引谍向往美好的天籁之音。让她的身心乃至灵魂,时时都沐浴在美与善的天泉之中。

假冒争功,为人不耻。她暗恨父兄做事缺德,厚颜无耻。她已二十岁,在族人的少女中,已属大龄的姑娘。多少人家也想攀龙附凤,也有人想亲上加亲,说媒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有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有富贾商号的公子,也有世袭爵位的官宦人家。吏部尚书尚阿力就曾托人说媒,想迎娶敏日娜给自己一只眼的小儿子。满迪一听曾经怦然心动,虽然说那小子是个独眼龙,可其父毕竟是权倾朝野的吏部尚书,用处大着哩。然而,也许是念其女自幼丧母,他对她百依百顺,无有不从,加上敏日娜不仅天生丽质,自幼聪明伶俐,琴棋书画,弓马刀枪无所不好,并且悟性奇高,一点就通。

比愚笨呆痴的瓦力格不知强多少倍,闲暇里,满迪不时叹息,如果瓦力格具备敏日娜的才能,那正因为如此,满迪不急于嫁出女儿,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呀!他扬言必须由女儿相中才行,这一点上他一点不含糊,可见舐犊情深,视女为掌上明珠。

任性,执拗是敏日娜的头一个特点,这个特点在满迪多年的袒护下,就是瓦力格也奈何不得,加上他自愧武功上也逊于妹妹,反倒畏惧妹妹三分。

巴特热留任京师,在皇宫当侍卫,敏日娜的思念之心罩上一层阴影。朦胧的爱慕之情,由于无处无人诉说而陷入不可自拔的痛苦之中。因为在她的内心里,从结识巴特热的那天起,冥冥之中便认定了自己的归宿。她桀骜不驯的性格让她鄙视那些暗怀缠mian之情,最终却悲悲戚戚,身不由己地嫁到异乡的软弱女子,与其那样,莫不如全力抗争,同命运抗争。她暗自揣摩了多少次,以自己的容貌和才华,更有一颗坚贞不渝的赤诚之心,相信可换取巴特热的爱。

置身皇宫在她看来和虎口差不多,且不说风险时时伴随,就是脱身之日也是遥遥无期,这怎么不让她愁肠百结呢?假如说准葛尔平叛的时候,她还祝愿巴特热战功显赫,得以高官厚禄的话,此刻,她宁愿巴特热舍弃高官,回归故里。每当这样想的时候,猛然间面颊发烧,慌忙四下顾盼,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是呵,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不知心上人是否也钟情于自己,能否与自己结成伉俪,白头偕老之时,却背地里一厢情愿地做起儿女情长的打算来,真是羞死人!

黄天不负有心人,巴特热来卜奎了。

在卜奎副都统府,真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听到父亲和哥哥唉声叹气,时时一起嘀嘀咕咕,她并不以为然,甚至异想天开地想为他们调解,化干戈为玉帛。特别是那天在花园中见了巴特热那副痴情的样子,她是心花怒放,更是信心十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解不开的疙瘩呢?

她跃跃欲试了。可是机会难得,一个少女怎么介入男人之间的争斗,况且,一方是自己的亲人,一方又是自己的心上人,这叫她彷徨起来。

夜里,她练功完毕,准备入睡的时候,听到院南角几声轻响,像是有人翻墙落地之声。她想或许是盗贼,提剑赶到了南院,凝眸细看,四处空无一人。一棵海棠树杈探出院墙外,随风刷刷作响。她飞身跃上墙头,定睛向外望去,也是空空荡荡。她不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十分疑惑地又跳回院内,俯身往地下细看,只见细雨后蓬松的土地上,留着一双深深的靴印,还有两对较浅的印痕。她满腹狐疑地望着前面灯光闪烁的窗口,那是哥哥瓦力格的宅室,想去探问,又觉得夜已深多有不便,只好怏怏而回。

瓦力格指使心腹家丁藏好红艳,自己惊魂未定,擦着汗水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的行动让他有两个意外,一是没有想到巴特热会在单鹏飞家;二是更没想到巴特热即将追上自己的时候,会有人暗中帮助自己。否则,那后果!想着想着,冷汗流了下来。到底是哪路的朋友截住了巴特热,想来想去,无从猜测,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人窥见了自己的秘密。

他懒洋洋地推开房门,抬头一看,惊得一个箭步闪在左侧,疾快抽刀在手。与此同时,两只长剑比他还快,早已逼到胸前。

圆桌旁,安然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黑色的夜行衣,腋下一柄大刀在灯光下闪出诡秘的寒光。

“阁下大可不必惊慌,老夫若有加害之意,何必在你受人追击时出手相助。”老者漫不经心,文绉绉地说。

“尊下是”瓦力格到底还是条汉子,身处险境也不倒架,听了对方的话,才知道是老者发出的暗器。

“老夫齐天啸,川陕青龙帮第九任帮主。”齐天啸说着把手一挥,横在瓦力格胸前的两把长剑立即收回。

“本官与贵帮素无来往又无渊源,各位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瓦力格完全镇定下来,他听说过青龙帮和巴特热师门的过节,心里猜测着这些人的目地。

“见教不敢。”齐天啸略一拱手,又说:“在下接任帮主时,前任帮主留下遗愿,敝帮的武功秘籍失落江湖,经多年追踪查明,现落在巴特热手中。在京师重地,我们不便索取,只好查访到巴特热调任卜奎城,这才悄然来此。”

“那么帮主尽可找上门去讨要,到本官这里来做什么?”瓦力格底气更足了,他知道这些江湖帮派没有敢和官府公开作对的,巴特热现在身为记名副都统,又手握兵权,武功卓越,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青龙帮都不是对手。看来是有求于自己。考虑到这里,他又试探着问:“这么说,贵帮来此也不是几天的事儿,对本官和巴特热的私怨也是了如指掌喽?”

“瓦参领聪明绝顶,敝帮也不想公开与巴特热争斗,以免闹得沸沸扬扬,仿佛我们和官府作对。”

“不知本官能你们什么忙?”瓦力格问。他自知今夜的把柄既然已落到了青龙帮手里,不出点力是不行的,假如青龙帮的要求不算过分,又能替自己出口恶气,又何乐不为呢?

“谢大人。”齐天啸一听瓦力格有默许的意思,不觉喜出望外,忙说:“索取秘籍,巴特热势必不肯,难免要争斗厮杀。巴特热是朝廷命官,有众多兵将助他,力取不得。再说,敝帮讨的是秘籍,又不是要朝廷命官的命,所以,只可智取,这!可就要仰仗大人之力了。”

“咹,本官明白了。”瓦力格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本官想想,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当然当然,”齐天啸乐滋滋道:“一切由大人安排,事成之后,我帮留给大人黄金百两,从此天各一方,绝不累及大人。

“那么就一言为定?“瓦力格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龙帮当信守承诺,绝不食言,告辞。”齐天啸一挥手,三人推门而出,身形一晃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敏日娜回到房中,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总觉得院中的脚印十分蹊跷。对哥哥平日里的恶行劣迹,不仅是耳闻,还有亲眼目睹的。尽管是一奶同胞,多次的劝阻,甚至是吵闹,最后的结果却都是失望和怨恨。她不再相信哥哥的诅咒,见不到做龌龊之事便罢了,只要见到了就必须制止!以此减轻他的罪孽。带着心中的疑惑,她又起身在黑暗中溜出门,向哥哥的房子走去。隔着很远,见窗口上人影一闪,忙闪身在黑暗中,凝力啼听。

“多有打扰,大人留步。”房门一开,她听清了这句话,口音十分陌生,显然来人不是此地人。三个人影走到院墙下,拔身而起,轻飘飘跃过墙去,她更是大吃一惊,这份轻身功夫不仅哥哥没有,就是自己也要全力施为才行。

深夜来人是谁呢,她想上前问个究竟,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从今晚的种种迹象上看,哥哥又在做什么不义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在夜里鬼鬼祟祟,连父亲都瞒着,还与不明不白的江湖人有了瓜葛。到底在干什么,还是悄悄打探清楚,哥哥赖账的本事她领教了多少次,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都白扯。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家人和瓦力格向一间久无人住的厢房走去,她心跳加剧,知道机会来了,蹑手蹑脚地尾随而去。过了一道尘土飞扬的长廊,到了一间油漆剥落的破旧的两扇门前,瓦力格和家人停住了,家人举起了灯笼,瓦力格借着亮光向屋子里望了一会儿。

“大人,要不要小人把她送到房里去?”家人媚笑着用嗓子眼儿挤出一句话。

“不必,一来夜深,二是这女子十分暴烈,药劲一过一定会大喊大叫,惊动家人不好。你们一定要看好,待以后!”瓦力格笑道。

“大人,方才那几人”

“住嘴!”瓦力格低声喝斥,“不准提起此事!”

敏日娜听到这些,浑身无力地瘫靠在墙上,心乱如麻,又痛如刀铰。一切已经证实了,还用问么,这个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的哥哥,夜里竟然干着这样卑鄙无耻的勾当。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砍翻那个为虎作伥的家丁,痛斥不知寡廉鲜耻的瓦力格!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满腔的怒火渐渐被另一种力量淹没。

不能否认,她们毕竟还是骨肉同胞,现在尤为重要的是如何救出那女子,怎样在无形中了结这件令家门不幸蒙羞的丑事,唤回瓦力格那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

家丑不可外扬呵!

初夏的晚风,仍然带凉意,吹在她松散的云鬓上,几束乌发犹如小蛇,拍打缠绕着脸颊和脖颈,她渐渐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漆黑中,重新整理着繁乱的思绪。禀告父亲?顶多是臭骂和毒打哥哥一顿,以后呢?还不是想办法替儿子遮丑。这些年来不就是这么庇护下来的吗?与其那样,告诉父亲也是无济于事。那个良家女子也脱逃不了厄运。再说,此事一旦张扬出去,不仅连累老父,哥哥在急怒之下,恐怕会伤害那女子,那样的话,一切就难以收拾了。

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抢先悄悄救下那女子,然后收拾那个只会出馊主意的家丁,剪除哥哥身边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