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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中国吆喝大王把历史吆喝回来

一个普通的北京老人,由于侯宝林大师生前的一次举荐,使他一下红遍全国。目前他已经参加了一百三十多部电影电视剧的拍摄 。北京城里的各类文艺活动以及老百姓的婚丧嫁娶都要请他去客串。老舍先生的夫人胡洁清女士来了兴致,也要听他喊上一段。这位老人万万没有想到,他苦难童年生活中的谋生手段竟给他晚年带来了无限风光。

时代飞速发展,老北京离人们越来越远了,远得连背影也看不清了。只有老北京人创造的老北京文化还可以描述老北京昔日的面貌,给怀旧的人们带来一丝半点的慰籍。然而老北京文化也在日甚一日地远离人们,这样的话,就使人们“保护传统文化”的口号越喊越响。北京,一个名叫臧鸿的老人在这样的口号之下红了起来,成了人们说的国宝。

今年69岁的臧鸿,是从老北京走过来的北京老人,他的绝技是一口气能喊出170多种老北京的叫卖声。在电影电视剧中,在人们的婚丧嫁娶仪式上,往往是他的一嗓子,就把人们飘飘悠悠地带到了北京的往昔岁月。因此,人们叫他“吆喝大王”,因为经常被请到全国各地去演出,于是,全国各地的人就叫他“中国吆喝大王”。

9岁失学,开始提篮小卖,走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尝遍了人世的辛酸,但,绝技也就在这样的辛酸中悄悄练了出来。

1932年,臧鸿出生在北京一个贫困的旗人家里,臧家世代靠给人搭席棚为生,到了臧鸿这一代,生活已经难以维持了。9岁的时候,臧鸿已开始体会挨饿的滋味。有一天,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和邻家一个叫小歪子的小朋友商量不上学了,要出去想办法找东西吃。

两人来到西琉璃厂的一个报馆门前站住了,臧鸿对小歪子说:“我们给报馆卖报吧。”小歪子说:“我们没钱呀。”“进去再说。”臧鸿说罢,领歪子进了报馆。负责批发报纸的老头起初坚决不同意。小歪子给老头先下了跪,臧鸿见状也跪了下去。老头无奈,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如果卖了钱不给我,以后就别指望到我这里来。”这样,他们俩每人赊了200份报纸,跑上了街。臧鸿当天卖了180份,扣除给报馆的钱,他给家里买了8斤棒子面。父母非常高兴,说:“那就别上学了,反正我们也供不起了,不如就去卖报吧。”半个月后,家里那口从来不满的面缸居然满了,全家人能够吃饱窝头了。而这时,起初吆喝起来怯生生的臧鸿,已学会优美地吆喝报纸了,在北京的报童中,他的声音最为吸引人。两年以后,小歪子说:“我们去卖臭豆腐吧,臭豆腐剩了,我们还可以吃。报纸剩了,都白扔了。”臧鸿一想也对,于是,他就找了一个小柳条筐和小歪子一起去叫卖臭豆腐。每天早晨,他6点钟起床,从灯市口的家走到位于东琉璃厂的王致和腐乳厂,买上200块臭豆腐50块酱豆腐往筐里一放,就一路吆喝着往家下走。臧鸿从小喜欢模仿庙会里的各种吆喝,又生就一副好嗓子,只几天的功夫,他的吆喝水平就超过了同行们,他喊得有腔有调有滋有味——“臭豆腐绕酱油,酱豆腐蘸窝头……”老北京人活得讲究,买东西不但要看谁的货好,还要听谁的叫卖好听。同样是王致和的臭豆腐,臧鸿筐里的就卖得格外快。到13岁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点小资本了,于是,他的生意开始往大一点做了。他选择了卖水果和蔬菜。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了,生意也就越来越有规模。渐渐地,他有了一辆排子车,每天早晨,他拉着车到天桥四面钟那个地方去批发水果蔬菜,然后由天桥走龙须沟到羊市口灯市口,一路悠扬地吆喝下去——“香菜”“韭菜”“青椒”“茄子”“黄瓜”“西红柿”“胡萝卜”拣样挑来……小四合院里的主妇和深宅大院里的女仆们经不住这诱人的吆喝,她们迈动着小脚向臧鸿蜂拥过来。臧鸿的水果蔬菜就在妇女们品味他吆喝的余韵中,一筐一筐地卖掉。

吆喝使他忘记家中的苦难,忘记日本人的毒打和恶霸的期辱;而忘情的吆喝又使他成就了一门独特的艺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臧鸿当家的时候,正是家时最困难的时候,全家十多口人全靠他父亲一人为别的搭席棚来养活,饥饿每天都在嘶咬全家人的肚子。上私塾馆的时候,家里连个书包也买不起,妈妈只能用家里的屉布给他缝了个袋子。肚子“咕咕”地叫,再想起父母愁苦的脸,他的书根本念不下去。

12岁那年,他和父亲给一日本军官家搭凉棚,一根竹杆子倒下,砸破了日本女人的腿。日本军官把他带到兵马寺的宪兵队,毒打了一顿之后,丢到地下室里又灌了一阵凉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他踢到街上。

在行上批发水果蔬菜,他要忍受天桥恶霸的欺辱,稍有不忍,立刻就要招来一场横祸。在天桥四面钟那一带讨生活,终日都要提心吊胆。

可是,穷人无论怎样也要活下去,臧鸿找到了他活下去的方法,那就是放开嗓门尽情地吆喝。只有吆喝,才能让这个北京孩子忘掉所有的忧愁与苦闷。

“大小金鱼儿来……”

“江米小枣——好大的粽子来……”

“年糕团儿——好大的块……”

“开了锅的来——炸豆腐……”

老北京做买卖的讲究吆喝,后来者臧鸿的吆喝最为讲究。有人说臧鸿的吆喝是老北京吆喝的集大成者,甚至有人说是臧鸿把吆喝升华为艺术。然而,关于吆喝,臧鸿的理论才最令人信服……

“吆喝是一种特色很强的市井文化。大年初一卖活鲤鱼祭财神,借年年有余这句吉祥话:二月卖大小金鱼,供佛用的太阳糕;三月三蟠桃宫庙会,有豆汁,豌豆黄,熟咸螺蛳;四月卖曲麻菜;五月卖江米粽子、扁桃、桑葚;六月卖各咱青菜;七月卖西瓜、甜瓜、扒糕、凉粉、茉莉花、冰块、江米糖糕、老玉米、;八月卖酸甜豆汁、大活螃蟹、郎家园的枣、甜葡萄、臭豆腐、酱豆腐;九月卖雪里红、芥菜;十月卖羊头肉、炸丸子、炸豆腐、罗卜、硬面饽饽;十一月卖烤白薯、海棠;腊月卖豆芽菜、关东糖瓜子、年糕坨。所有这一切,全要靠吆喝来完成。要的太太小姐听见,又要透出优雅,不能野腔野调地招人烦;在闹市上吆喝,讲究音短、甜、脆、响亮,让人听起来干净利落。上些年,城南城北的吆喝都不一样,好像是两个派系。就拿卖冰糖芦的来说,东南城的吆喝出来干倔;西北城大宅院子多,小贩的吆喝优雅深沉;在王府井附近吆喝的,多是小伙子,长城甜脆响亮。”

据说,老北京的吆喝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数百年的吆喝,到了臧鸿的嘴里变成了炉火纯青的艺术。

1945年鬼子投降和1948年北京解放的时候,臧鸿的吆喝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1948年看底,看到一队队进城的解放军,臧鸿的吆喝声中充满了火一样的激情,他高兴啊,因为从那时起,他成了梦寐以求的不被人欺负的自由人。不久,他的吆喝被文艺界人士听到了。

1950年的一天,臧鸿被街道委员会找去了。干部们问他:“爱咱们的新中国吗?”“没产说,一百个爱”“那好,拿出你吆喝的本事来,好好唱一唱。”就这样,在街道里臧鸿开始唱戏。他本来不会唱戏,可是他聪明,一学就会,没几天就登台演出了。他先后唱了评剧《小女婿》、《刘巧儿》、《白毛女》、《柳树井》、《艺海深仇》、《取缔******》,几出戏下来以后,臧鸿红遍了崇文区。中国评剧院的艺术家杨星星看了他的戏后,说“这个臧鸿行”。1952年,臧鸿调入北京铁路局工程处做架子工。人们听说他能说会唱,就又把他调入铁路部文工团。在团里,他演戏,也说相声。其中自编自演的相声《一贯害人道》、《夫妻之间》得到相声演员张喜树老先生的好评。他说:“赶明个儿,我给你找个老师好好学学吧。”张先生说话算话,过了几天,他领着臧鸿来到老艺人相声前辈王长友的门下,王长友听了他的段子后,慨然收他为徒。在王先生的指导下,他说了轰动一时的相声《卖布头》,这个段子充满了老北京的吆喝,臧鸿的特长得到了高度的发挥。人们都说,臧鸿说不定你的这手绝活将来要派上大用场。由于臧鸿对北京相声的贡献,《中国相声史》将他的名字收了进去辈份要高出几位当红笑星好多。

侯宝林的鼎力举荐,臧鸿进入《伤逝》剧组,著名演水华请他到家时喝酒,高度评价他的表演。从此,他红遍演艺界。

1981年,北京电影制片厂要将鲁迅的小说《伤逝》改编成同名电影,著名导演水华请侯宝林先生出山,想让他喊老北京的吆喝,因为侯大师曾在相声名段《改行》中成功地吆喝过。侯宝林出于对影片的负责,坚决推辞。他说:“我这声音观众太熟了,电影一开演,观众一下就能听了是侯宝林在喊,那您的片子就砸了。”水华一听,觉得有理,连连点头。侯宝林说:“我向您推荐一个人,他在这方面要比我强得多,他是我们北京城里有名的吆喝大王。”于是,水华就找到了臧鸿。水华是臧鸿崇拜的大导演,加上,他听说影片是由大艺术家王心刚,林盈主演,他想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于是,他欣然同意了。先是到北影厂的录音棚录音,他一口报给录了七十多种吆喝声。接着,他又去西三环万寿寺,参加拍摄涓生和子君逛庙会的场面,他在其中扮演卖酸梅汤的小贩。影片上映后,反响很好。水华给臧鸿付了200元的劳务费,并且请到家里喝酒。席间,水华高兴地对他说:“演员时,你的水平是很高的。”

《伤逝》之后,臧鸿又给《知音》、《城南旧事》、《老北京的传说》、《四世同堂》、《谭嗣同》、《春桃》、,开国大典》等130多部电影电视剧配音。以至于到后来,凡是拍摄反映老北京生活的影视作品,导演们都要来找臧鸿。

臧鸿红了。

老舍夫人胡洁清点名要听他的吆喝,老人听后大为赞赏,挥笔为他题写“中国吆喝大王”。

臧鸿除了给影视剧配音外,还要被人请去参加有老北京风俗的婚姻丧娶活动,他既给人家当“导演”,又给人家学五花八门的吆喝。在各类反应老北京风貌的传统文化活动中,臧鸿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一天赶三次场是常有的事,他还有了经济人,赶场的事不通过经济人他是不去的。“因为现在演艺圈比较复杂,我怕上了坏人的圈磁做出对不起观众的事。”平时,老北京茶馆,正乙祠剧场、老舍茶馆都是他的活动地点。

1993的,臧鸿在北京老舍茶馆演出。老舍先生的夫人胡洁清女士提出要听他喊卖柿子的声音,而且要听卖京北高庄柿子和卖京东平谷大盖柿子的吆喝声。臧鸿清清嗓子,两种截然不同的吆喝,他依次喊了三遍。胡老太太听了以后,兴奋地站起来鼓掌,老人家高兴地说:“绝了。我一听您这喊声,我就回到了我年轻二十多岁当姑娘的时候。”说罢,老太太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当场为臧鸿题了一幅字,叫做“中国吆喝大王”从此以后,只要胡太太来了怀旧的兴致,就要请臧鸿来茶馆喊上几嗓子。久而久之,臧鸿竟和舒乙一家人成了好朋友。每日闲了下来,他就要看上几眼那幅已经裱好的字,他党得那是最高的奖赏和权威性的肯定。可是,回想起童年的苦难,他心中不免要生出几番感慨。

小时候卖臭豆腐的那个柳条小筐,已经跟他57年了。近半个世纪以来,他先后搬了四次家,他的孩子们总是不耐烦他这个宝贝,多次声称要给他扔掉。每次都被他保住了,第一次搬家,是在七十年代末,儿子媳妇不想把“那个破玩艺儿带进新房”,他的回答很“政治”——“我学了个新词,是列宁同志说过的话,叫做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不想背叛。留着吧,他能让我记住过去。”

臧鸿还有一个在别人看来是怪癖的习惯,就是坚决不买日本货,理由是“我烦他们。”

前年,他们家搬进了新楼,孩子们趁他不注意,又要扔掉那个筐,又被他吼住了,他的吼不同于他的吆喝那么热情悠扬,只是粗短的一个“敢”字,孩子们听了,立马住手。

从1992年起,他经常挎着那个小筐去北京各个学校义务讲演,每次讲演,他都要给学生们学各种吆喝,最后,他总要大喊一起:“孩子们,我是过来人,请听我说句实话,新中国一百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