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记者手记:莎莎现在昆明一家夜总会坐台,年轻的她脸上有一种让人心疼的疲倦和风尘气,打扮得很入时的她总让我心里隐隐作痛。对于我流露出来的这种痛惜,她那早衰的脸只有冷漠和无所谓了。在采访她的过程中,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如果只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那年秋天,我考入昆明一所大学,从此圆了我父母的一个梦。
在这个七分讲穿论吃三分才讲学习的时代,进人大学之后,我这个成绩一流的好学生并不见得有多吃香,相反,每月有限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每逢星期天或者节假日,因为有限的生活费,我不敢参加同学们的Party,只好一个人偷偷地读书,看报。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十分难为情地来到一家陪聊公司,如果是大学本科以上的陪聊女孩子的工资是一般女孩子的两倍以上。我每小时除了提成,是50元。想想自己的家庭情形,想想老父亲在家里苦挣苦干还没有一个小时陪人吹牛聊天所赚的收入多,于是心安理得地报了名办理了手续。
有一次陪聊的是一个失恋的车间主任,他把我约到滇中风景区,把我当成了他说话的忠实听众。小伙子爱好诗歌,云南省作协办的《边疆文学》上还发过他的爱情诗。我很同情他,那晚我没有回学校,而跟着这个失恋的男人回到了他的家,在一杯烈火一样的老酒的作用下,我把自己的身体一文不值地给了这个失恋的男人。一番云雨过后,小主任看见床单上那一滩鲜红,他哭了起来,并跪在我面前让我嫁给他。我傻瓜一个地呆在床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少女时代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失恋的男人说他的工资不算很高但是有奖金可拿,一个月就可以把我一学年的钱全交上,这倒也好,我可以不考虑这钱的问题了。我很难相信,真会有爱情出现。但是,就在他得到我之后的一个星期天,他匆匆忙忙地来到学校,把一束有些凋谢的鲜花和一件礼物送到我手上,可怜巴巴地向我求婚。我觉得对不起自己在乡下苦苦挣扎着的父母。
可有什么办法呢?
就这样,我与这个叫于斐的男人过着不明不白的同居生活,开始还觉得很幸福,有吃有穿,还有钱寄回老家父母手中。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叫来出租车把我带到很远的湖边,把他写给我的诗一篇篇读给我听,然后大方地买单请我用餐。老家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教育了多年的乖乖女,因守不住贫困向命运投降了。他们都为一个在外读书还赚着钱的女儿感到高兴。
于斐是个小心眼的家伙,一看到我与男同学在一起,他就会横蛮地与我理论,在得不到他所需要的“保证”之后就会对我大打出手,完全把我当成了他专一的占有物。我要学习要应付考试,被他弄得精疲力竭,年轻的我一年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就像是一杯喝淡了的茶,我再也感受不到半点幸福。看我穿得越来越好,他干脆不给我钱了。
毕业前,我们见了最后一面,他要我与他完婚,留在他那个工厂当零工,我没有答应,也不想再与他处下去,他怒吼着要我给他两万元损失费。我非常生气。可又有什么办法同他理论呢?他要到学校告我,那我还能顺利毕业吗?
我忍了忍,就又与他同居了一段时间。
毕业后我回到县上,谁知道凭我读出来的文凭竟分不到一个理想的工作。我曾帮过小报的编辑们采写稿件,但一篇几元钱的稿费哪够我的开支,我还要包装自己,以掩饰岁月留在我脸上的苍老。于是我一次次地换工作,又一次次无奈地离开。最后,为了生活,我再次当起陪聊小姐。听说我这个大学生是新来的,而且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客人们就一个个地约我出去玩。开始时,我还坚持着不出茶馆门,不接待不三不四的男人,可是时间一长,就控制不住了。在小城里,光陪男人说话是不能赚到钱的,一个陪字不行,得三个陪字,于是,也就上了一张张陌生的床。昆明的于斐找到小城,以为我在正二八经的单位里上班,一见到我与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一起喝酒,就大打出手。结果,他自己被这些不明真相的人当场打死。我吓得昏了过去。
我不知道这种未来能够持续多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