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急着要出征魏国。
吴起持反对意见。吴起有个非常独特的军事思想,叫做:一战定乾坤。他是这样说的:“军事上取得胜利,其实比较容易,难就难在对于胜利的巩固。所以说,天下进行战争的国家,但凡五战五胜的,是会招来祸患的;假如是四战四胜的,也会造成国力疲弊;如果是三战三胜的,就可以称霸了;要是二战二胜的,即可以称王了;达到最高境界的是一战一胜,即可以成就大业(帝业)。”
(吴子曰:“凡制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故曰,天下战国,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引自《吴子兵法?图国》)
所谓“一胜者帝”,“帝”可以理解为“最高境界”。
吴起因为集儒、法、兵、史于一身,大约是对历史有非常深透的研究。历史上,黄帝与炎帝、黄帝与蚩尤、商汤伐夏桀、武王伐纣、周公东征,都是一战定乾坤。所以,吴起总结道:“靠多次战争的胜利而取得天下的少,由此而亡国的却很多。”这个话对吴起之后的历史也是有印证的,比如项羽多次打败刘邦,刘邦只是垓下一战,就灭了西楚霸王。诸葛亮七出祁山、姜维九出祁山,蜀国最后灭亡了。当然历史也并不是那么绝对,不过,吴起的“一战定乾坤”思想的确有他的道理。有趣的是,作者正在写吴起这个思想的时候,碰到一个武术行家,他跟作者说:我研究了几十年武术,最高境界是什么,我已经悟出来了!我问:是什么?答:一招制敌!我很快明白:轻易不打,如果要打,要逼急了,一招制敌(让敌人死于非命)。用武侠小说的语言表达,叫做:一剑封喉。这才是军事(武打)的最高境界!
吴起要想给敌国来个“一剑封喉”,所以,劝诫熊疑不要轻举妄动。
楚王明白吴起的意思——楚国要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击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到来!
……
可是,机会到底在那儿呢?
孩子他娘,说来话长——
简单的说,机会源于吴起逃离魏国之后,即在楚国进行变法的日子里。
地点:赵国。
那时节,赵国发生一个重大事件——赵烈侯突然死了。
赵烈侯算是当时的一颗政治明星。他是赵襄子的孙辈。我们知道,赵氏的君位传承,自赵襄子后经历了一个比较曲折的过程。当年,赵毋恤(赵襄子)因为是庶出,而且是弟弟,本来没有继承赵氏大位的资格;但是,由于父亲赵鞅考虑到他的忍耐精神,在智族强大的历史背景下比较容易生存下来,所以,赵鞅子打破嫡出长子继承的法统,将庶出的赵毋恤立为赵族的继承人。赵毋恤依靠父亲的权威坐上赵族继承人的尊位。历史事实证明赵鞅子是正确的。毋恤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带领赵族战胜智瑶,灭了智族,三家分晋,使赵族成为实际上的赵国的国君,为建立赵国立下最大的最直接的功绩。赵襄子坐君位达51年之长(公元前475-前425在位)。
赵毋恤有后人,他娶空同氏为妻,生了五个儿子,无论是威信还是按照宗法观念,他都可以立自己的儿子作为国君的继承人了。但是,赵毋恤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由于大哥伯鲁(赵鞅的嫡出长子)未能继位,自己才做了赵族的继承人,觉得欠了人家的,所以不肯立亲生儿子做太子,一定要传位给伯鲁的儿子代成君——在赵族武装打下代国的时候,早将伯鲁的儿子封在代地成为“代成君”。可是,这个侄儿代成君寿短,先赵毋恤而死;于是,赵毋恤就选定了代成君的儿子赵浣(算是赵襄子的隔房孙子)立为赵国的太子。
按说这是一件非常富有人情味的事情。但是,赵襄子的同母弟弟赵嘉,不满于哥哥的谦让,认为你不让你的后人(儿子)坐君位,那我还谦虚什么呢?于是,依仗自己在公室内的势力,赶走了侄孙赵浣,自立于代(原来的代国)。可是,赵嘉也是个福薄命浅的人,刚做代君一年便去世,谥号为赵桓子。赵族公室的人认为桓子自立并非赵襄子本意,于是杀死桓子的儿子,复立赵浣为赵国的国君。赵浣就是赵献子(后追认为赵献侯)。(注:《史记?赵世家?索隐》引《世本》,认为桓子乃襄子之子。司马迁在《史记?赵世家》中认为桓子是“襄子的弟弟”。本文从“襄子之弟”之说。)
赵献侯少年即位,在位十五年去世,其子赵籍继位,他就是赵烈侯。
前面所言比较复杂。简单的说,赵国从赵鞅子起的四代人传位的过程是:
赵鞅子——
传位:赵毋恤(赵襄子,父传庶子)
传位:赵浣(赵献侯,爷传侄孙)
夺位:赵嘉(赵桓子,幺爷爷夺侄孙位)
复位:赵浣
继位:赵籍(赵烈侯,父传子)
(《史记?赵世家》载:后来襄子娶空同氏为妻,生了五个儿子。襄子由于伯鲁未能继位,不肯立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并且一定要传位给伯鲁的儿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了,就选定代成君的儿子赵浣立为太子。襄子在位三十三年去世,赵浣即位,这就是献侯。献侯年纪不大就即位了,首府在中牟。襄子的弟弟桓子驱逐了献侯,在代地自立为侯,一年后去世。赵国人认为桓子即位不是襄子的意愿,就共同杀了他的儿子,又迎回献侯即位。献侯十年,中山国武公开始即位。十三年,在平邑筑城。十五年,献侯去世,他的儿子烈侯赵籍即位。)
说起赵烈侯,其继位时还不成熟,曾经闹过一段荒唐的风流韵事。
那时,赵烈侯因为很年轻,喜欢上了郑国来的一对孪生姐妹。这两名郑女,吹箫鸣笛、弹琴击筑,歌唱舞蹈,样样精通。——姐姐红笛:发如乌云,眉似新月,香肩如玉,笑一笑动人心弦,泣一泣梨花带雨。——妹妹绿嫣:云鬓歪斜,肌肤白晰,腰肢醉人,娇若前世西施颦眉来,恰似月里嫦娥天宫至。这对姐妹是随家人迁至赵国的。
赵烈侯初识红笛和绿嫣之时,还是少年,遂被美姐妹的才艺所折服。后来,作为一名成熟男,赵籍又被美姐妹红白肉色的艳腴所倾倒。很快,赵烈侯沉溺于美色之中,销魂于温柔之乡,梦幻于艳曲之境。深宫之内,常有莺歌燕舞,大内之中,多有花香袭人。
赵国的年轻相国,叫做公仲连,屡劝赵主省着点儿,赵烈侯就是不听。
有一日,赵烈侯竟然对公仲连道:“我有喜欢的人,可以使他尊贵吗?”“什么?要‘尊贵’!”公仲连心想“这不是得寸进尺了吗?这个糊涂国君,不但赏赐财宝给这些乐妓优伶,现在变本加厉,竟然要给她们的家人赏赐官做了!”(后来的中国皇帝都这德性,最有名的是唐玄宗宠爱杨贵妃恩及舅子杨国忠的故事)公仲连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完全违背了赵烈侯的意思,就是与一国之君过不去,今后自己就很难在赵国立足了。公仲连虽然是一位忠臣,但不是一个傻帽的不讲方法的像商朝的比干那样愚蠢忠臣,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既要保护好自己,又要制止国君的乱国行为。
于是,他狡黠的回答道:“使他富裕可以,尊贵可不行!”(你不能让舅子们做官哦)
赵烈侯道:“那好。郑国来的两位歌手,其父家姓枪,其母家姓石;我赐给他们田地,枪氏和石氏各一万亩!”公仲连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呀,这并不是他嫉妒,而是认为不妥。他明白,定是那叫做红笛和绿嫣的两名乐女,讨得了主公喜欢,变了方法来要官,又索要田地。那些乐妓优伶之人,都是贪婪得很。虽说两万亩田地对赵国君主来讲不算什么,但是此风气一开,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巧取国土,同时还会影响到真正为国立功之人的情绪,怕是再也没人肯为国家出力了。因此,公仲连口头上答应了赵烈侯,却迟迟不去实施这件事情。
公仲连一会儿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一会儿又说自己病了需要休养等病好了再说,他采取“阳奉阴为”的办法,故意拖着不办,以“拖”为计,由此来阻止国君的错误决定。
赵烈侯刚做国君的那几年,不但厌恶治国,沉迷于音色,竟然还稀里糊涂的因为女人与韩国结下仇怨。他先前与韩景侯交恶,就是因为两名美女。原来,红笛和绿嫣的老家在郑国,而韩国的并吞目标是郑国。公元前407年,韩攻郑。郑繻公得知这一情况后,暗中收买枪氏和石氏,请他们让红笛和绿嫣帮着郑国说话。姐妹俩仗着受宠,要求赵侯给韩侯施加压力。赵烈侯派了心腹之人去找韩景侯。可是,因为去的人狂妄自大,说话很差劲,且不按礼节,所以没等说到正题之上就被韩虔抓起来打了一顿并驱出韩国。赵烈侯气愤之下,命人将韩国来赵公干的人抓起来削鼻以辱。赵国与韩国于是发生矛盾。所以,有一年上演了一场赵韩二国君主共赴魏国都城安邑借兵拼斗的精彩故事。
故事记载于《战国策?魏策一》,流传甚广。
为了让各位读者阅读起来不至于太枯燥,本文作者将这一故事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和润色的处理,即做了技术性的展开,请大家瞧瞧要得不。那一年,应该是公元前407年——
夏日,暮色茫茫。
苍凉古道,奔驰一队人马,挟着阵阵燥热,追逐西沉落日。
马队中央,一辆华丽马车。闪亮车盖之下,坐着一位年轻人,二十出头,眉宇间一股英气。汗珠儿热辣辣滚动,顺着他宽大的脸颊流淌。他模样儿看上去身份十分尊贵。离车最近的骑手,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谋士模样,对车上的尊者说道:“君上,前面就是魏都安邑城了!”
被称为君上的尊者喘一口气,道:“总算到了!那赵家狗,不会赶在本君之先了吧?”“赵都中牟,距魏都安邑,与我宜阳(今河南宜阳西)距安邑,两倍路程,那赵……赵家狗怕是赶不到君上之前吧!”瘦削的谋士忙回道。
“本君也这么想,咱韩国宜阳距安邑,当然比他中牟距安邑近。哼,看谁先发制人!”说话人果然身份尊贵,原来是韩国的国君,姓韩名虔,被后世人称为“韩景侯”的是也。
“驾!”赶车的兵弁,跟随着韩景侯急切的心情,扬鞭抽了一下肥硕健壮的马屁股,使韩虔觉得这一鞭子,抽得甚合心意,不禁脱口而出道:“好!快跑!”马队簇拥着韩虔的华丽马车,快速地奔驰在中原广袤的大地之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队人马,行进在中牟至安邑的官道上:
夏日,星月满天。
一队人马一溜烟奔驰,风卷红旗,疾走如飞。
轻骑中一位锦衣锦袍的贵人,模样超凡脱俗,龙眼凤睛,好一位美少年,年龄在十七八岁。贵族美少年身旁紧跟着保镖和谋士。保镖凶悍,谋士机警。
人随马儿飞驰。
但听谋士道:“往那边,才是去安邑的道呢!”
“本君能够跑过韩贼吧?”马上的贵人发问道。问话人正是赵国的国君,后世称“赵烈侯”的,姓赵名籍。赵籍他爹赵献侯(赵浣)在即位之初已将都城从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迁到了位于太行山东麓的中牟(今河南中牟县境内,还有今河南鹤壁等说法)。
谋士道:“君上,我看差不多哩。我赵国去安邑,路程虽然比宜阳远两倍,但是,君上的速度也比他快两倍也!微臣料定,韩虔那厮定是乘坐了马车,路途再近,马车怎比了我轻骑?况且主公是星夜兼程!”谋士充满自信的话语,增添了赵籍的信心。“嘻嘻,那厮怎么也想不到,咱君上至尊之体,却是铁打的呢!乘轻骑,昼夜行,岂是他韩家傻儿吃得消的!”另一位谋士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说道。“咱君上万乘之躯,强壮如虎,好生了得!”前一位谋士也忙拍了马屁。这马屁果然拍得到位,赵籍心中大喜,但觉全身轻了一半,马蹄奔驰得更快了。
赵烈侯和韩景侯急急忙忙到魏国的都城安邑做什么来了?
简单的说:借兵。
他两国要火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