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明白我们这儿写的是一位天才的女性,所谓天才只不过是敢于沉浸于更放肆的忧伤,而这些通常发生在男人的生命中;否则当她不再是天才时,就会变成毫无意义的疯狂。这样我们就明白了,天才只不过属于人类中比较杰出的那一类人:真正的超凡脱俗也不过是来自平常人的平常生活。但我们现在考虑的并非纯文学;的确,艾米丽并不是从她的文学天才而是从她的精神生活得到慰藉。当然,这并不能想当然地推论:精神生活的动力来自文学天才。即使她曾保持沉默,甚至从未握过一枝笔,也无损于这种天才,无损于微笑与爱情的圆满;即使她早已知道她的生命将通向何方,她内心最深沉的确定性已经宣布,她懂得如何使自己归于平静,远远超脱出喧嚣的世俗之外。只不过我们将无从了解她而已。从这个卑微的生命中我们可以学到许多东西,然而这并不是说艾米丽是一个在命运面前百依百顺的人,这是容易引起误解的。这原本是一个完全消极的生命而消极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好的。她在29岁去世时仍然是处女;到死还是处女是令人悲哀的。难道女人就不应该像男人一样,对生命所赋予的一切加以利用吗?事实上,她身后留下的作品给人的震撼比她自身生命的不完整更大。对虚荣和悠闲的漠视是无可厚非的,但我们没有权利故意忽略不可剥夺的幸福机会。不幸福的灵魂可能内心有遗憾的原因。夸大生活中的悲哀就像在黑暗中写散文一样,在黑暗中,会有一双翅膀带我们飞越这悲哀。艾米丽的生命是缺乏进取的。在她的灵魂里,有的是热情、自由与胆量,但在现实生活中,她胆小、沉默寡言、内向、传统而且偏见;思想中的一切都受到她的蔑视。太过深沉的灵魂往往如此。但对她的全部生命进行评价是有困难的;这儿我们不得不提起她在她那不争气的兄弟身上投入了过多的精力与关心。我们的评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只能是一般性的;但由灵魂通向生活的道路是多么地漫长而又狭窄啊!我们关于爱情、关于忠诚、关于最大胆的野心的思想——这些不过是橡树上落下的果子,一棵树的一生中总会有成千上万的果子会落下并最终化为泥土。“她有一个美丽的灵魂!”我们刚才提到的女作家又说道,“智慧超群,心地善良”但这些品质还没来得及发展,它们已经形成了一种坚强的个性。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到这种自我意识、自我回归的缺乏究竟是什么原因。上帝如果了解我们的心,他就会告诉我们他的所思所想,并且引导我们了解他的观点;或许我们知道灵魂会升华;然后,当我们更加深入到他的思想时,他就会告诉我们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欢乐与忧伤;由此我们并不能窥见照耀他的思想与希冀的光辉;当生命的号角吹响时,本能就会出现,性格也乘机而进;但灵魂总是在高处:指引灵魂是人生的至高点,即使过着一种高傲但却贫瘠的生活的王妃,也不愿用她的双手进行劳作。啊,一切皆无用处,直到我们学着自己动手。试着把金银打造成一把钥匙,当然不是用来开启我们梦想的象牙门,而是要用它来开启家门;试着打造一个杯子,不仅能盛放梦想之水,而且也要盛满生活必需的用水,那一滴一滴从屋檐滴落的生命之水;试着打造一把尺子,不是要对未来进行精打细算,而是要刻录下,无比精确地刻录下我们今天的生活。只要它还没有进入你的骨髓,只要它还没有使你的指尖也悸动不已,理想就不会在我们的心中生根。有些人的智慧会促使他们自我的回归;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是性格决定一切。第一种人在事不关己且不必采取行动的事情上,有无比犀利的眼神,但当他们面对严峻的必须采取行动的现实时他们却视而不见。有的人甚至相信世界上存在一种智慧的意识,他总是慵懒地躲在某个角落里,当他接到命令要求它战胜困难的时候,他就苏醒了,他就站起身,随时准备好出击。可能第二种意识是来自于第一种意识——谁又能说不是第一种,因长期的无所事事,但却因此学到了一切该学习的东西;最后决定起身,告别慵懒的生活,迈向真实的生活。只要他没有因长久的等待而变得虚弱不堪,一切都好。难道有些时候逆我们的思想而动不是比一味地循规蹈矩更好?我们很少见到主动的错误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因为,会有人自然在此等候,会把错误纠正过来;但在主动的错误接触到现实之前是无助的。然后,无论如一何,这一切也不能解释成要把智慧的意识抹杀,或阻碍其成长,只是因为害怕有一天它会超过精神意识的步伐。我们不用有任何害怕,人类描绘的任何理想都不会因为过于美好而使人类无法适应。要想撑起即使最轻的爱的小舟,我们必须有十分强烈的对美的向往。因为要使我们的行动诚实一致,我们的思想必须要比行为高尚十倍。即使想稍微远离一点罪恶,也要有十分的勇气去追求美。在世界上的各种力量中,没有任何一种思想比现实中的思想消逝得还快;然而要令我们的行动使人满意,或者最起码于人无害,我们必须得有英雄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