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能够设想这样一种生存环境:一个真正聪明和高尚的人被置于一种环境中,这个环境的痛苦程度如同追求邪恶的人所遭受到的痛苦一样深刻。在这个世界里,做坏事会得到报应比做好事会得到奖励的可能性更大。然而我们必须在心里默默地忍受,在惩罚的背后大声地尖叫是犯罪的习惯,而美德则是在默默中回报自己,这就是幸福的花园围墙。在邪恶后面会出现可怕的大灾难;但是称之为美德的行为就是一个对生命的最深刻的法则的默默奉献;因此,毫无疑问,重大的正义的平衡似乎更容易在不光彩的行为下面而不是在光明正大的行为下面被打破。但是如果我们勉强地认为“幸福存在于犯罪当中”是可能的,那么我们就有更多的理由来相信“美德的不幸”吗?我们知道,死刑执行人能够让斯宾诺沙横尸于死刑架上,那种可怕的疾病将不会给安东尼·庇护带来比格勒里尔和里干更多的宽容;但是这种痛苦是属于动物的,不是人类的,它存在于人类的身边。智慧事实上已经把她最小的妹妹——沉默,送到了命运的王国,同时也带来了她的使命,即在最小的限度内划定肉体痛苦的区域;但是在那个王国中存在着难以接近的区域,在那里灾难主宰一切。在那里一些受到打击的人将一直是不可复归的非正义的受害者;然而真正的智慧恰恰会因为在痛苦中的挣扎而被增强,并会得到自信和人格,这些或许会消失在更加神秘的品质中。只有当最后给予我们家园,而我们必须在我们自身寻找正义的模型时,我们才变得真正正义。是命运的不公正使人们又恢复到他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如果他永远都要对他投以焦虑的眼光的话,那就像一个从母亲身边迷路的孩子一样,这很不合适。我们也没有必要相信醒悟一定会给道德的泄气以鼓舞;因为事实是,那些看似泄气的其实是唯一传送那种强大到足可以接受它的勇气的途径;并且,在任何情况下,因为它的正确而往往让人沮丧的真理仍然比最刺激的错误要有价值得多。但是事实上没有真理能够使人泄气,然而巨大的勇气的经过只是一个相关的表象而已。那些消磨人的意志的事情除了会使坚强的人变得更加坚强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一个女人在给她的爱人的信中这样写道:“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们一起坐在面临大海的一个窗户前面,一起观看那陆续缓缓驶入海港的白帆船队伍,……咳!我怎样才能再重温那一天的美妙感觉呀!……你记得那只最后驶进港湾的接近黑色的帆船吗?你还记得我们分别的时刻是以最后一只小船到达港湾作为我们起航的信号吗?我们或许能够从飘扬在桅杆上的那面黑色的船帆来找到伤心的理由;但是我们这对相爱的人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且当我们意识到我们的思想是相通的时候,我们彼此均报以微笑。”是的,我们就应当这样做;即使当中找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来驱除烦恼和伤心,就像我上面所引用的那个女人所讲的她的爱人吸引她的地方一样。随着大脑和心灵的充实,那些对不公正发出抱怨的途径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通畅了。经常提醒自己“我们究竟是这个世界上谁的传人”将是件好事,所有影响我们的事情必定是那些比我们想像中的最慈善的法律更加与我们的存在一致的事情。或许已经到了人们把自己的快乐和骄傲的中心放在其他地方而不是自身内部的时候了。当这种观点在我们心里扎了根,并且越来越牢固时,那么我们就会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的无助;然而就在这一时刻,在这种压力之下,才产生了家园,我们成为这个家园的一部分;即使我们在家园背后进行反思,我们还是忍不住要渴望,就像年轻的忒勒马科斯渴望他父亲的臂膀的力量一样。我们自身的一些本能的行为激发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一种充满感情的、兴奋的惊奇: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训练我们自己把那些本能的行为看作是自然的行为呢?我们喜欢把我们的一点点理由的光泽扔进无意识中去:我们为什么不把我们所说的无意识在宇宙中付诸实践呢?我们与它的关联度并不比与其他的关联度低。一位哲学家这样认为:“在人逐渐地熟悉了自身的力量以后,他的最高特权就是去认识他个人的能力缺陷。在冲出扼杀我们的无限和我们什么都不是的不均衡状态之后,我们的内心就升起一股庄严的感觉;我们感觉到我们宁愿被一座大山所压碎,也不愿意被一块小石子所打死,就像在战争中宁愿屈服于千万兵力的压力之下,也不愿意在单个对手面前倒下一样。既然我们的智慧就摆在我们的巨大的无助面前,那么它就会摧毁那些无助的锋芒。”有谁知道呢?我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那样一个时刻:那些已经征服我们的事情好像比那些我们屈从的另一些事情离我们自己更近了。在我们所有的性格特征当中,自尊是最容易改变它的本质的一个,因为我们本能地意识到它从来就没有真正成为我们的一个组成部分。服侍在威严的国王身边的朝臣们的自尊很快就会在国王的无限的权力中找到更加灿烂辉煌的栖身之地;或许会降临到他身上的那种耻辱将会大大地降低他的自豪感,因为它是从一个君主的高度降落下来的。如果本性变得更加无关紧要的话,那么它将不会在广大的范围内出现了。我们那挣脱束缚的无限的感觉还不能够完全摆脱一个无限中的微粒,也不能摆脱它的一个公正的微粒;这样就会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保存一些东西,它宁愿在无限的世界里偶尔地哭泣,也不愿意在有限的世界里享受幸福。
如果命运永远不变地控制着智慧,那么毫无疑问,那样的一条规律的存在将会为它的优越性提供充分的证据;但是因为它是完全公正的,所以它是更好的,或许甚至是更伟大的;因为,灵魂的行动或许会丧失它的重要性,但是却会使宇宙的尊严得以扩展。圣人的庄严是不会丢失的;因为他对于自然的伟大同对于潜伏在人体内部的伟大具有同样的深刻的敏感性。为什么我们还要费力劳神地寻求无限呢?那些给予人类的尽可能多的东西将会跑到那些学会怀疑和好奇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