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命运的本质除掉那些干扰我们的细节之外,难道不是在最普通的生命中被找到的吗?崇高道德的伟大战斗对于旁观者而言是光辉的;但是对于一个敏锐的观察家来说,他将会深深地崇拜那棵独自屹立于沙漠中的伟大的树,并且,他的观察就到此为止了,再一次地回到森林,在那里没有显赫的树木,只有无数的树。这个无边无际的森林毫无疑问是由许多普通的树枝和主干构成的;但是因为它是森林,它就像它应当的那样宽广了吗?最终的结论不应当从特例中得出;事实上我们所谓的那些崇高的伟大的东西应当仅仅靠越来越清晰的深刻的洞察力来从那些完美的平凡中得出。观察那些在顶峰上挑战的人经常是一种公务的履行;但是最好也不要忘记那些山谷下面没有发起挑战的人。当我们看到发生在那些不懂战斗的人身上的所有事情的时候;当我们意识到在我们能够正确地分辨他们的狭隘的快乐与他们所知道的继续向上攀登然后发现战斗或许成为不再重要的事情的快乐之前,在我们内心还有多少东西必须征服的时候;我们就会更加喜爱以上这些东西了。而对我们那吸引它到来的沉默的回报就更加甜蜜了;这也不是从我们想把我们的幸福隐藏起来的期望中产生的——就像一个大臣感觉到一个怀抱幸运的恩惠的人向他走来一样—但是,或许,因为只有当幸福在我们耳边低语,而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时候,它才不会把从我们的兄弟那儿偷来的一份快乐给予我们。然后,当我们在看着那些同胞时,我们就可以不再对自己说:“这些与我自己之间的差距是那么巨大”,但是最后,我们将以最精练的语言自言自语道:“我的思想变得越崇高,我和我的那些卑微的同胞的差别也就越小,同那些世界上最辉煌的人之间的差别也就越小;每当我向着一个不确定的理想领域前进一步,我就会离着那些人更近一步,即使在以前我曾经嘲笑过他们的虚无和无知。”
究竟什么才是卑微的生命呢?我们挑选出那种忽视自己的存在,一直停留在它自己的出生地,使自己慢慢枯竭的生命,将其称之为卑微的生命——这个生命的全部的感觉、思想、欲望和情感都围绕着最无意义的事情旋转。但是能够对似乎是伟大的生命看上一眼就已经足够了。生命自身的进步可能是伟大的,也可能是渺小的;伟大存在于观察它的眼睛里;所有人所持有的崇高而伟大的存在观点,是一个很久以来就习惯了的、从内部崇拜的、观赏存在本身的观点。如果你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那么你的生命就是狭隘的;但是那个观看你的新鲜感的人将会在你的那个朦胧的角落里看到地平线上的一个可供立足的地域,因此他的思想就会伴随着更加确信和更加人道的力量而升华了。我们的生命中最初好像仅仅存在着单调、乏味和死气沉沉:那么我们的灵魂与一个老处女、一个头脑简单的庄稼汉、一个只知道数金子的守财奴的灵魂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点呢?在这些人和一个深深扎根的感觉、一个对人类的坚决的爱,一个时间都不能腐蚀的兴趣之间能有关联存在吗?但是让巴尔扎克的脚步继续前行吧,直到他站在他们中间,同时他的眼睛和耳朵保持着警惕;那萌发和消亡在一个古老样式的皇家殿堂里的感情将会强烈地刺激着我们的心灵,并将准确地找到生命的最深的资源,就像一个统治着国王的生命的巨大的感情在闪闪发光的王冠顶上闪耀着胜利的光芒一样。就像巴尔扎克在他的一部最让人佩服的关于下层生活的研究著作《塔楼里的神甫》中所阐述的:“一定有一些小小的感情的波动能够在灵魂中产生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可以产生最重要的社会兴趣的。如果这样假设:时间只是和那些被巨大的阴谋吞噬了心灵、消磨和融化了生命的人一起迅速地飞逝,难道这种假设不是错误的吗?时间并不是从阿贝·特鲁勃特身边迅速飞逝,而是像满载深刻的思想的硕果一样生机勃勃,就像带着乞求的希望和深深的渴望排队等候一样的热闹,就像一个下赌注的人,一个谋略家,一个爱人的最为关键的时刻一样紧迫。只有上帝才能告诉我们在战胜别人、事情和我们自己的过程中有多少能量是可以被消耗的。我们或许并不总是很清楚自己将走向哪里,但是会充分地意识到这个路途的艰辛和疲惫。然而——如果历史学家或许可以被允许把它正在讲述的故事搁置一边,并被允许扮演一个批评家的角色的话——就像你把你的目光投放在这些老处女和这两个神父身上,寻找对萦绕在他们心灵里的悲痛的理由的了解一样,或许你将会发现,一定的感情必须由人来经历,因为发展他内心的品质将使生命更加高贵,生命的领域更加宽广,并且扼杀所有人的天生的利己主义。”
他的话是真实的。我们并不是因为光本身而喜爱它,而是因为光所照亮的东西而喜欢它。山上的火苗虽然在熠熠放光,但是山上的人却很少;更加有意义的东西或许经常地被火把借走了,因为在它的光照范围内有大量的人群。只有在平凡的生命里才发现伟大生命的东西;通过观察最狭小的感觉来扩大我们自己的感情。这些感觉并不是从反感中激发出来的,而是因为它们不再依照控制我们的巨大的真理了。看到更好的生活的曙光比看到日常生活的乏味当然更好,但是更好的生活要素必须从日常生活中才能产生出来。我们被告知,我们应当把我们的眼光凝固在更高、更远的生命之上;但是或许我们的灵魂径直向前看将会更好一些,它的所有的希望和梦想所赖以存在的高度应当是从灿烂的彩霞中清晰出现的大山的顶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