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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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言自语的故事

资料室里的灯光又开始摇曳不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些吃痛。冷飕飕的夜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水从窗户外渗了进来,让室内的空气多了一丝幽然的清冽和不知名的神秘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恨火早就已经从座位上离开,不见了踪影。而我竟然傻愣愣地回忆着一些丝毫不相干的事情,心无旁骛地直到资料室里空无一人。老窗棂里的镶着印花玻璃片不住地抖着自己的单薄的身体,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看见张恨火从座位上起身离开,难道就在我刚才陷入短暂沉思的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么?又或者,我沉思的时间并不短暂?墙上的老式挂钟嘎吱嘎吱地响着,像是那只藏在里面的红眼猫头鹰,偷偷咀嚼着黑夜的骨头,它在索然无味的撕咬中静静等待着一个新的猎物。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恰好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这个胡思乱想的毛病,真应该改掉,再这么下去,说不准以后会耽误大事。”我闷闷地想着,不断在心里盘问着自己,“张恨火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张恨火留在桌子上的PAD,还在断断续续的闪着绿幽幽的光亮,我禁不住低下头去,仔细看那些绿色的小字到底在自言自语地讲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屏幕上的字,一个又一个出来,我木讷地站在原地,瞬间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从回忆中缓过来,发现张恨火早就离开了座位。张恨火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默默地想着,资料室书桌上张恨火留下的PAD,就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我的目光。”

屏幕上这些小字正在“讲”的事情,不就是我现在在资料室里的情形么?!不对不对,我顽强的否定着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这PAD没人操控,怎么能平白无故地一行行把我现在的情况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知道我心里的想法?这一定是张恨火恶作剧!这个臭小子,每天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叨咕些什么,我得冷静,要是被他看见了我这窘迫的样子,还不得笑话死我。

一想到是张恨火的恶作剧,心里就稍稍轻松了许多,我用手指狠狠捏了捏额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也把刚才惊出来的冷汗抹了一抹。可等我再向着PAD上跳动的萤火虫般的文字上看去时,刚才的想法像是被蝼蚁千年侵蚀过后的巨大宫殿,重新化成了一堆骨灰般的齑粉。PAD上的文字,接着前面的内容又开始了它新的讲述:

“张恨火在资料室倒数第二排的书架前徘徊着,找出了那本《扎加利神秘咒语编年》,一页又一页缓缓地翻动着,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那是夜风穿过黑森林时的沙哑嗓音。”

看着这些文字怪异的修辞,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这些话虽然说的绕来绕去,可怎么看都是自己写东西时的风格,不仅如此,上一段“我从回忆中缓过来”那句,分明就是用我的口吻在说话么!我放下了重重的疑虑,尽力克制着,不再去想自己和这些文字的关系。

如果这PAD上的字,是张恨火在用其他什么东西操控着,那就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它分明正在告诉我张恨火在位置,或者说,是另一个“我”在告诉自己,张恨火就在“资料室倒数第二排的书架前”看书!

与普通的图书馆、期刊室迥然不同,阁楼资料室的书架排位十分独特,所有的架子被“老妖怪”谭天夏按照八卦的形状统一安排,这可能与他理论中最精华的部分与伏羲八卦有关,不过,这也只是我从未得到证实的揣测罢了。

PAD上说的倒数第二排算起来应该是震的位置,震位书架在资料室进门的左手边,也就是我现在所处的木桌的西北方向。如果这个自言自语的故事,讲述的情况完全是真的,那张恨火现在应该在那里翻书才对,姑且相信它吧。我拿起桌上正在闪烁着文字的PAD,朝着迷宫一般的书架八卦悄悄走去,来到震位的最后一排架子前,那是一排连贯的长书架,代表着“阳”,果然看见张恨火端着一本大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眸腻咪嘛······咪呀嘿!”张恨火嘴里不知道嘟念着什么,但从刚才PAD“告诉”我的内容看,那应该是扎加利神秘咒语中的某一条。此时的他虽然背对这我,但我仍能感觉出张恨火念出咒语时的端庄与严肃。不过,他的端庄与严肃,显然有些用错了地方。

《扎加利神秘咒语编年》不是扎加利本人所著,而是由后代传教士辑成,共203条,其中大多数真伪难辨,据说真正的咒语只有九条,其他均系伪作,想要解锁扎加利咒语的主要任务是进行长期的咒语证伪工作,排除掉那些假的咒语,才能逐渐触摸到真的咒语。

我虽然对扎加利咒语研读不深,但对眼前张恨火念出来的这条,却还是颇为熟悉,因为“老妖精”谭天夏曾经反复考证过这条的真伪,认为那不过是13世纪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伪作。听着张恨火口中的咒语,我便不自觉以一副专业人士“本能”嘴脸说道:“你说的那句是假的!”

张恨火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把那本厚厚的咒语编年摊在书架的空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君闲,看看你手中的PAD写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张恨火这句话的意思何在,但仍将手中的PAD举在了眼前,看着那些跳跃幻灭的火焰,正在点点滴滴地写出了一行绿色的字迹:

“听了张恨火的话,我把PAD拿在了面前,望着那上面的字迹:”

PAD上的字写到这里便停住了,我皱着眉头晃了晃它,仍然没有一点反应,自言自语的故事突然不说话了。

“君闲,它说没说我念的咒语是对还是错?!”张恨火仍没有转过身,而是在摊开咒语编年中一页一页搜寻着。

“好像没有······它突然停住了?!不再‘说话’了。”我又举着PAD看了半天,看见手中的“它”仍然沉默不语,然后去看震位书架前背对着我的张恨火。

当我去看他的时候,张恨火早已经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了我。

我看见他的眉间,正涌动这一股猩红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