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晟等人收拾行囊准备前往临安,为了离别,一行人欲往太湖游玩两日,北方之地,战乱不休,但一过长江,秦淮两岸,南唐故都,文章锦绣地温柔富贵乡,来此的人们都会流连忘返,江南之地一片歌舞生平,陈晟看在眼里,虽然欢喜,心中却总有那么一丝的悲凉,也许这便是世人的追求吧。
太湖之地自古就有美景美色,好的事物总能让人心旷神怡,同行四人,除了陈晟,都不过是女子孩子,自然欢喜的游玩起来,陈晟也很愿意在次停刘数日,度过了前日的困苦,这里或许是个慰藉的好场所。而且此后一别,估计也无在剑之日了。
在白云山的客栈中,一行人住下了,秋水鱼肥,叶落景美。身边的安逸总会让人忘却这零落的乱世,媛媛、萍儿、成儿都在享受着不可多遇的美色,而陈晟的心中对于这乱世的忧愁却不曾因为太湖的秋色而减少一分。深夜,湖畔寒凉,北风瑟瑟,好似这风中带有北方沙场的血气,大宋的江山,如同这秋风中的梧桐,摇摆不定。陈晟看着眼前一片片掉落的梧桐,武器手中的长剑,招招犀利,式式夺人。舞出的剑风将身边的落叶吹得飞舞起来,好似千只飞蛾,在明晃的月光下,舞出死前最绚丽的身姿。剑气收,落叶,尽飘散。
虽是江南,但深夜还是很冷的,陈晟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回赶,在快到客栈的路上,发现树林中影影绰绰,陈晟猜到必然有“客人”来访。走到客栈门口前,陈晟趁着深夜寂静听到房檐上两人的呼吸声。在刚来的小道旁,陈晟捡了几个大块石子装于怀中,他估摸着十丈左右共有五人,陈晟手气手落,俩颗石子飞过,房檐上的两人“啊”的一声便被击了下来。陈晟本想来个打草惊蛇,没成想其他人并没有出来。眼前的这个两人身穿夜行衣,腰间配有短刀,蒙着面。陈晟看了,讥讽道:“够专业的,小伙。”
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目光一对,便迅速拔刀向陈晟刺去。陈晟没有拔刀,只是出掌挡开那二人的手腕,一边闪避一边观察,陈晟发现这二人的套路十分正式,一板一眼都是江湖正道的刀法,利落、大气没有什么佯攻,看刀法应该是闫家刀法的一门,但闫家刀法传于世间人,陈晟也无法每一种出处都细说的明白,更何况这二人的刀法很是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招式来说明他们师承何门,只是觉得这些人并非什么江湖杀手。
十几个回合结束,陈晟渐渐摸清了这二人是闫家刀法短刀刀法的一种,但闫家门徒向来以匡扶正道为己任,绝不会做出蝇营狗苟的龌龊之事,而如今这些人蒙着面,又身穿夜行衣,而且功夫不凡,让陈晟一时搞不懂这人的来意。
陈晟看其他的人都没有行动,心中有了疑惑:“难道这些人不一起来击败我?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行踪?”陈晟怕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只好想击败这两人。于是他抓住机会,一招碧波清风掌击伤一人,然后一拳打翻另一人。他走过去,把剑一指,问道:“你们是何人?又是受了何人所托?为何要袭击我?”
这时候,又冲出三人,他们拔出刀,向陈晟砍来,陈晟跟他们过了几招,发觉这些人都没有杀招,只是想要击退或者击伤陈晟,江湖险恶,这些人刀下留有余量,想必是认识陈晟的。而陈晟越想越不明了,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这些人给陈晟一种感觉,他们并非江湖人。
陈晟想要速战速决,于是使出逍遥剑法,几个连招下来,这三人已有些破绽,陈晟抓住一人的破绽,一剑刺去,可就在这时,又有一个黑衣人冲出来,一刀阻断的陈晟的招式,然后使了个眼色,其余的人带着伤者撤退了。
陈晟并没有追去,而是回忆刚才的那一招,他突然间一怔,惊愕道:“潜龙出水,这是刘大哥的绝招啊,那人……莫非……”陈晟正想着,突然听见客栈中的一声惊叫,陈晟立刻奔入客栈。
到了客房内,看见媛媛缩做一团,萍儿在一旁,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于是陈晟问道:“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燕萍儿道:“不知什么人,进了妹妹的房间,我听闻妹妹呼喊,便冲了进来,两个黑衣人见我来了便匆匆的从窗子逃走了。”
陈晟低头不语,沉思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却不下杀手?”
这时候媛媛说道:“陈大哥,我觉得他们好像是找什么东西?”
陈晟问道:“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媛媛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因为他们拿走了我的包裹。”
陈晟问道:“那里可有什么值钱的家当?”
燕英摇摇头,道:“并没有,只不过是些贴身衣服,还有……”
陈晟问道:“还有什么?”
媛媛:“没什么,只不过是曾经之物。”
陈晟问道:“曾经之物?能否细说于我?”
媛媛道:“那是我曾佩戴的玉佩,是当年爹爹赠予姐姐(宋代皇子皇女称身份为妃嫔的生母为“姐姐”。)的饰物”
陈晟心中的疑惑渐渐解开,他知道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人是曾经同朝战友“刘一刀”,当年曾是皇家侍卫,殿前持刀。而客栈内的黑衣人并没有袭击媛媛,只是拿走了她的贴身物件。这时的陈晟拍着额头自己批评道:“我自恃自己的武艺天下无双,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被大宋的官家注意到,不知暗中跟随了几日,这要是敌人,恐怕媛媛和成儿就已危险了。”
燕萍儿问道:“晟哥哥可有注意了?”
陈晟点点头,到:“嗯,我大概猜出是谁了。”
媛媛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晟笑笑,道:“妹妹不用惧怕,这群人中,我熟识一二,他们不会伤害于我们,只是初来此地,为此打过招呼,恐怕礼数不周啊,待他日我还要前去参拜一番。这段时间你们安心的在此居住,即使我不在,也有人保你们周全的。”
燕萍儿笑道:“难道是江湖的朋友?为什么不出来跟我打招呼?却要惊吓着我们?”
陈晟知道燕萍儿不知其中因缘,但也不便细说,道:“这些人并非江湖中人,而是我初入军营时的故友,但你也不必多心,都是有同袍之谊的友人,且放宽心。”
燕萍儿听陈晟这么一说,也就安心了,而媛媛还是心中有些忐忑。夜里,陈晟来找媛媛,在门外问道:“不知妹妹睡了么?方便与我一见么?”
媛媛道:“并没有,但已是深夜,于姐姐那里是否多有不便?”
陈晟笑笑,道:“萍儿知道我来找你的。”
媛媛道:“既然有姐姐首肯,那就请进吧。”
陈晟进来,媛媛倒了茶,陈晟知道媛媛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但不知道她是否明了,因而决定还是前来与她细说。陈晟喝了口茶,道:“妹妹可猜到今日是何人?”
媛媛摇摇头。
陈晟道:“是朝堂之人。”
媛媛疑问道:“朝堂之人?难道哥哥与大宋的朝廷还有恩怨?”
陈晟笑道:“这到没有,今日,他们的目的是你。”
媛媛不解的道:“我?为何?”
陈晟:“因为你帝姬的身份?”
媛媛道:“我们初来此地,虽临近临安城,但朝堂之中怎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陈晟笑道:“那要谢谢你的嫂嫂了。”
媛媛惊奇道:“嘉国夫人?”
陈晟:“应该是邢皇后了。”
媛媛忽然心中凝重,陈晟见状,问道:“妹妹为何如此模样?难道不应高兴么?”
媛媛道:“哥哥有所不知,奴家在五国城身份地位,四处零落,曾遭人践踏,如今眼看就要回到九哥身边,虽然看似喜事,但你不知这皇家的是非……”
陈晟看着媛媛一脸的忧愁,更是不解,问道:“这皇家的是非是多,但如今你逃回南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为何还心有疑虑?”
媛媛道:“皇家的事儿,有些不便与哥哥细说,我这奴家的身份,必然会关系到皇家的颜面……”
陈晟忿忿的道:“什么狗屁的颜面,这人的脸面还比命重要了。”
媛媛:“平常百姓自然是命更重要些,但皇家的脸面,可是比命重要。”
陈晟义愤填膺的说道:“你们赵家的脸面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想当年徽钦二帝被俘,整个皇族全部北上。如今,你的九哥不思进取,金人南下,竟逃到了海上,畏惧金人过江,不敢定都应天,这些就是你们大宋官家办的事儿。如今妹妹回来了,竟不敢去见自己的亲哥哥,这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皇家尽做些颠倒反常的蠢事么?”
气急之下的陈晟也是口无遮拦了,说了些忤逆的话,明想到媛媛却大喝道:“不要放肆。”这随口的一声,却把陈晟和媛媛自己都吓到了,陈晟连忙起身作了个揖,道:“方才失礼了,还望妹妹莫怪。”
媛媛也是一脸的尴尬,忙道:“妹妹也是一时失了心智,才吼了出来,说到失礼,应是妹妹的过失才对。不过你说的在礼,可是这大宋的官家怎有哥哥这样的侠肝义胆呢。”
陈晟了解媛媛的苦,人人都羡慕这皇室一族,可又有谁知道这皇家的悲哀呢?陈晟一介武夫,也不知道如何帮助媛媛,只是无可奈何,这苦,只能媛媛自己一人抗。
陈晟走后,媛媛对着窗外,一人自语道:“自古皇姬富贵真,珠宝璎珞尽缠身。不知宫深三千门,一生命来不由人。”
翌日,陈晟让燕萍儿带着媛媛和成儿在附近游玩,他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些故友要拜见,需要出去一天的时间。燕萍儿知道陈晟曾云游四万,江湖友人也不在少数,自然没有起疑。
太湖南岸,紧邻湖州吴兴郡,这里驻有拱卫皇室的禁军,这一日的太湖,北风肃肃,风起浪涌,天色昏暗,陈晟一人来到太湖北岸,北岸上也有禁军的军营,军营四周旌旗翻动,远处尘土微扬,陈晟叹息道:“毕竟身份不同了,一个人也许不在乎荣华富贵,但却难割舍无上的权利。”
岸边有一匹白马,陈晟看见白马,不经想起当年,纵使时光变换,朝堂更迭,但曾经的过往,却不是那么忘记的。陈晟骑上白马,向大路驶去,没多一会儿,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出来相迎,两人作了作揖,道:“陈将军,那位大人在江阴等你。”
陈晟问道:“那位大人怎会确定我能来?”
两人回应道:“属下也不得而知,只是大人吩咐下来,若是将军前来,就请到江边一聚。”
陈晟心想:“看来,他已经注意我多日了,原想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没想到……算了,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
时过中午,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想必一场阴雨就要来了,南方的冬雨是很冷的。陈晟来到江阴的军帐,看见帐内并没有多少人,由人引领着来到江边码头,陈晟看见几个人站在码头上,望着长江北方。其中一人作揖道:“陈将军,那位大人在长江那头等你。”
陈晟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为什么要再长江的那边相见?在太湖上不是就好了?”
陈晟没有多想,便上了船,穿过湍急的江面,到达江边的渡口,还未等船停稳,陈晟就跳上了岸,一个高大的军士领着陈晟来到江边的一座哨台。
陈晟远处望见三个人站在那哨台上,其中一人高大挺立,头戴暗红色头冠,身披白色披风,其左右两人皆持刀而立。陈晟走近后,那位头戴红冠的人遣使左右退下,整个哨台上只有他和陈晟二人。
陈晟见那人后,弯腰行礼,作揖而道:“康王爷。”
那人笑笑,道:“一别陈兄,已近十年了,曾闻陈兄游寄江湖,想必如今也是一世英豪了吧?”
陈晟谦虚的说道:“混迹于江湖只不过是为了些许的安逸,小人只是喜欢那闲云野鹤的日子罢了,至于什么英豪,那都是没影儿的事。”
与陈晟交谈之人就是当年的康王赵构,现如今便是这宋朝的皇帝。赵构听了陈晟一言,哈哈大笑,道:“要是别人说自己是闲云野鹤我还信,你……别打趣了。”
陈晟恭敬的说道:“康王爷不信么?”
赵构摇摇头,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你身在江湖,却心系疆场,就像那范老相公曾说的‘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吧。”
陈晟又作了作揖,道:“小人不过一届草莽,怎可跟范老相公相比。”
赵构沉思片刻,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到这江边来么?”
陈晟道:“小人不知。”
赵构微微叹了口气,道:“见今日的江水,让我想起当年的夹江河畔,那时我已无路可逃,自认必死无疑了。”
陈晟:“康王爷是真命天子,只有神人相助,即使再有为难,也定会化险为夷的。”
赵构一声冷笑,骂道:“这天底下哪来的神人相助,你怎么也跟朝堂上的那些言官一样,满口的胡言乱语、阿谀奉承。”
陈晟连忙作揖认罪,道:“小人不敢。”
赵构背过身,望着汹涌的江水,回忆道:“那天的夹江边也是这样的寒冷,这样的凶险啊。那时完颜宗弼从磁州一直追赶,逃到夹江时,我身边的亲信已经走散,那时已经黑天,我的马也已经累毙,你骑着白马出来时,我还以为是完颜宗弼那家伙,如若不是你肯借马让我南渡,如今也就没有我了。”
陈晟思索的片刻,道:“那时候大宋江山危在旦夕,江湖中人也多从军报国,可无奈……”
赵构问道:“无奈什么?”
陈晟掩饰推辞道:“没什么。”
赵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那时候各路军将相聚勤王,却无法夺回中原故土,截回徽钦二帝。是不是想说我无能?”
陈晟连忙跪下,口头谢罪,道:“小人不敢。”
赵构讥讽道:“你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儿么?行了,起来吧。”陈晟起身后,赵构又说道:“子义啊,你身在江湖,有些事儿你不懂。那时候齐聚中原的兵将是多,号称百万,但实际上不过十万有余,大部分军士都是在虚报兵力,还有一部分兵力尚未抵达。再者,这十万军队的战斗力极其低下,都是些地方守将,跟禁军的实力相差悬殊,与金兵相比更是不堪一击。而且这些人都是一张张嘴啊,当时社稷崩殂,哪有金钱和粮食,这战还没打,可能就先哗变了。”说到这里赵构不由的叹口气,然后接着说道:“那时候父兄被俘,整个宗室除了我,都被迫北上,想当年万里繁华的大宋江山,一夜间山河破碎。”
陈晟听到这里,也是悲从中来,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赵构拍拍陈晟的肩膀,说道:“江山破乱,朝堂更替,北有外敌,内政不稳,我真怕这大宋百年的基业就毁在我的手里啊。”
陈晟道:“徽钦之时,朝中奸佞当权,致使国家日益凋敝,金人才有机可乘。而如今豪杰四起,军士一心,百姓也期盼收复故土,我想,在康王爷的率领下,定会击退金人,收复中原。”
赵构笑笑,道:“若天下人都如同你陈子义一般,我何愁这金人不灭。”
江边的风越来越大,陈晟陪着赵构进了军帐内,赵构请陈晟坐下,问道:“你来着江南想必不是游山玩水吧?”
陈晟一听赵构的话,想必清楚自己的来意,于是看门见山的问到:“王爷收到嘉国夫人的信了?”
赵构点点头。
陈晟接着说道:“那王爷对这位公主可有印象。”
赵构道:“自然是有印象。”
陈晟问道:“此女可真是公主。”
赵构皱皱眉头,摇摇头。陈晟见状,问道:“难道是冒名顶替?”
赵构忙道:“那倒不是,只是一别多年,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娃娃,如今也变了模样,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敢妄论。”
陈晟问道:“那宫中没有认识她的人么?”
赵构道:“有倒是有,但时隔多年,也没有能肯定啊。”
陈晟也不知媛媛是不是这皇二十女,只是多日相处,自然心生怜惜,他知道若是被人妄说非议,安个冒认宗亲的罪名,定是姓名不保,于是陈晟打算探听赵构的口风,问道:“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理此女子呢?”
赵构也不知如何,他也希望此女子就是自己的妹妹,但又无法确认,便摇摇头,道:“子义可有良策?”
陈晟道:“无论是与不是,都是北俘的宋朝人,此女生的极美,如不是公主,那也是达官显贵家之女。若是显贵人家,又何必冒认宗亲呢?”
赵构听了,便点点头。陈晟接着说道:“自古皇族身份特殊,若是不方便认作帝姬,也可安排个好人家,予以荣华富贵,享之一生,也不亏了这皇家的血脉了。”
赵构听了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叹息道:“想当年父皇三十二子,三十四女,如今在北朝的也只有我和那个上不确定的妹妹了。”
陈晟起身,想赵构作了作揖,道:“康王爷不必难过。那位帝姬要不要我送过来?”
赵构道:“不必了,等明天我会派人迎接的,但此事……”
陈晟知道,赵构不愿此事泄漏,毕竟尚未确定身份,于是答道:“王爷放心,此事绝不会由小人传出。”
赵构点点头。陈晟行了礼拜别了赵构。
临走前,赵构叹息道:“子义啊,你要相信我,跟在金营时相比,我不曾改变……”
出来时,陈晟看见了刘一刀,上前打了招呼,一作揖,道:“不知哥哥近来可好。”
刘一刀也还了礼,道:“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人老了。不过兄弟你在江湖的名气可又大了。”
陈晟笑笑,道:“哥哥说笑了,一些江湖朋友胡乱吹捧的,哥哥莫信。”
刘一刀哈哈大笑,道:“一别数年,你还是那样谦逊,但气度越加不凡了,当年你一手逍遥剑,赢下多少江湖豪杰,后被推举五仙之首,也是实至名归,只可惜在这疆场上,再也难寻你当年利落洒脱的身影了。不过英雄就是英雄,即使身在江湖,也做着为国为民的事啊。”
陈晟笑道:“哥哥又夸张了不是,哪有这些事儿。”
刘一刀指着陈晟批评道:“你呀你,就是这个样子,做了事别不承认,这江湖人谁也不傻,谁也不瞎。好了这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去巡防了,来日相聚,一定不醉不归。”
陈晟应和道:“不醉不归。”
陈晟回到湖中的客栈时,已是傍晚,燕萍儿在陪着成儿玩耍,而媛媛则在自己的房间内。陈晟走进媛媛的房间,微笑着问道:“要到临安了,是不是有些紧张?”
媛媛看见陈晟来了,起来行了礼,答道:“在五国城内,不正常的事儿见多了,紧张倒是没有,只不过这一去,是福是祸尚且不知。”
陈晟安慰道:“这临安城又不是地府,哪有妹妹说的这么严重,只不过以后到了皇帝身边,诸事仍要担心。”
媛媛应道:“这是必然,自古伴君如伴虎,虽然是皇帝的阿妹,但事事仍要小心,毕竟……”
媛媛虽然支吾不语,但陈晟知道,媛媛所担心的,正是自己所担心的,陈晟没有丝毫怀疑过媛媛真实的身份,但是这黄金殿内,怎是能凭一张嘴说的清楚呢。曾在朝堂入仕的他深知这朝廷的昏暗,总会有些人因为利益相左而凭空诬陷他人,若非如此,陈晟又怎会舍弃在疆场上功成名就的机会。
陈晟怕媛媛心生胆怯,于是说道:“我曾听闻赵构重情义,嘉国夫人身在北国,却被册封后位,而你是徽宗帝姬,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赵构一定会善待于你的。”
媛媛莞尔一笑,想必听到此话心中轻松许多,于是谢道:“谢哥哥宽心,此去临安城虽然不知前途如何,但我此生绝不忘哥哥姐姐的恩情,若他日封回位分,定会好好答谢二位。”
陈晟笑道:“江湖人行事,皆因心中所愿,既然是心甘情愿,又怎会图你报答,今后之日,要好好生活,去做一个公主该做的吧。”
陈晟回到房间后,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燕萍儿,燕萍儿的心肠最是良善,自然很是担心,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送妹妹给大宋官家?”
陈晟答道:“当然要,认祖归宗这时媛媛的心愿,为此她受了太多的苦。”
燕萍儿担心的说道:“若是大宋官家不肯认她,这冒认宗亲的罪名,可是要……”
陈晟一脸严肃的说道:“不会的,赵构并非心肠狠毒之人,虽然有些懦弱,但对自己的亲人很是体贴,我想,赵构是想认她,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苦处。”
燕萍儿问道:“君王之思,实难揣测,晟哥哥怎会如此肯定。”
陈晟会心一笑,道:“我并非揣测圣意,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说这些话。”
燕萍儿听后一脸的疑惑,陈晟笑笑,道:“赵构不能迎回宗亲,母亲和爱妻都身陷金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心中自然孤独。他赵构也是堂堂九尺男儿,这守护亲人的心,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孤独了这么久,突然出现了一个妹妹,无论真假,他都愿意相信媛媛就是帝姬。”
燕萍儿接着说道:“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吧?”
陈晟面色沉重,摇摇头,道:“这宋朝的朝廷都是些表面阿谀奉承,背地阴险狡诈之徒,不能排除有些用心不良的人会借此牟利,从而害了媛媛。”
燕萍儿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陈晟摇摇头,道:“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祷媛媛她贵人自有其福了。”
第二天,禁军的统领身着便衣,来迎接媛媛,那日的风很大,在客栈门口,燕萍儿挽着媛媛出了客栈,风吹乱了两位佳人的头发,二人无语凝咽,今日一别,恐再难相聚,从此天涯路远,江湖相离。
媛媛走后,陈晟抱住燕萍儿,轻声安慰道:“从此,媛媛将会过上好日子了。”
燕萍儿一脸难过的道:“至此,还能再见么?”
陈晟知道,朝堂的人都不愿与江湖人来往,即使媛媛愿意,但皇家的规矩也定是不许的,陈晟不愿骗萍儿,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今日一别,实难再遇。其实,不见更好,与其期待他日再见,不如心中惦念,若如在意对方,又何必再见呢?”
江湖人相聚的少,而分离的多,人生在世,没有谁会伴谁一生一世,我们总在不断的分离,不断的相聚,然后再分离,人生无常,爱别离、怨憎会、生、老、病、死,种种无奈,谁又能一一化解的了?人生短短须臾,随心而为,方不悔于生。
送走媛媛,陈晟想顺江而上,去洞庭湖见一见故友拾远,这位拾远是五圣之一的棋圣,他长陈晟十一岁,是五圣中年纪最长的,下得一手好棋,以棋子为武器,在整个江湖之中,没人的暗器能比得过他,就连燕萍儿的梅花针都要逊色一番。
拾远年轻时曾是一名将军,征讨过方腊,曾与漳州知州的女儿交好,可无奈世道浇漓,人心丧乱,她的父亲为了巴结童贯,将自己的女儿嫁于童贯的部下,知州之女不肯,却被知州哄骗入了童贯部下的府邸,被童贯部下奸污,知州之女也以死而正名节,拾远心中愤恨,杀了知州和童贯部下,从此远走江湖。在征讨方腊时,拾远曾支援过王渊,就在那时拾远而韩世忠、陈晟相识,后来陈晟入江湖也多处受到拾远的照顾,送走媛媛,陈晟夫妇想回南山看一看,正好可以途径荆州一地,拜和昔日的故友。
北方战火纷飞,而长江一带却是格外的安逸,来往商船虽然稀少,但却毫无紧张,从长江随流而下,一日千里,若逆流而上,则时日长久,如不是商货流通,少有人逆流而上。为求便捷,陈晟夫妇并非坐船而上,只是沿着江畔行走,以来不耽误行程,二来可以观赏长江的景色。
荆州古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眼前的安逸,却更让陈晟唏嘘,他深知这眼前的安逸不过只是浮云幻影,总有一日,金人会再次临江驻马。
深冬的洞庭湖格外的幽静,安详之中略带着死亡的气息,这片宁静的湖水,曾让多少贤人雅士流连忘返。在湖畔的一洼小丘旁,有一个精致的木屋,虽然算不得富丽堂皇,但也是趣雅相当,屋外还种着半山丘的樱花。
陈晟一家人站在屋外喊道:“不知鹏达兄是否在堂内?小弟陈晟前来叨扰。”不一会儿屋内响起了琴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陈晟听后笑了笑,在屋外问道:“鹏达兄何时学的这古琴。”
拾远在屋内笑道:“子义快进了吧,屋外寒冷,别让萍儿和成儿冻着。”
屋内正堂的桌案上摆着一件褐色的军甲,那是拾远曾在疆场上穿过,拾远和一名女子在偏厅内,拾远在火炉旁喝着酒,那女子在一旁弹着琴。陈晟便讥讽道:“何时鹏达兄由此雅致了?”
拾远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娘子所住之所被他人兼并,无处而去,流落到洞庭湖畔乐坊之中,为人弹琴作曲,供人娱乐。后来杨幺作乱,不得不离开乐坊,四处流浪,不料却被官宦子弟轻薄,羞辱于街头,那日我正好经过,便施手搭救……”
陈晟哈哈一笑,道:“鹏达兄解释什么,我又不会管你,开心就好。”
拾远一脸的尴尬,道:“什么开心就好,子义你变得轻浮了。”
陈晟笑道:“我怎变得轻浮,反而是你,如此扭扭捏捏,倒像个女儿身的。”
拾远被陈晟说的面红耳赤,竟无言以对了。
燕萍儿搭话道:“还不知娘子怎么称呼呢?”
那女子羞答答的回道:“奴家名唤‘窕儿’”
燕萍儿笑道:“真是好名字,在下燕萍儿,看来我虚张你几岁,唤你妹妹,你可愿意?”
窕儿微微一躬身,道:“听凭姐姐的。”
拾远对陈晟说道:“你来的正巧,一月前麒源(文麟)曾有飞书,说今日将要到这洞庭湖一聚,可不曾想到,你二位先到了,这正是极大的巧合啊。不过你小子有口福了,麒源说要带些自己新酿的‘西陵醉’呢。”
陈晟喜笑道:“呦,看来,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夷陵到这儿也不远,说不定明个就来呢。”
拾远笑道:“你小子,一点儿‘西陵醉’就给你打发了,真是没出息啊。”拾远笑完,接着说道:“等到麒源来了,咱们一定好好切磋一番,看看彼此都有没有进步啊。”
陈晟道:“是啊,当年的武林的大会上,咱们五个人是最强的,打了几天几夜,都没分出个你我高低。这次一定要好好比比。”
拾远笑着摇摇头,道:“谁不知道你剑仙的武艺最高,当年的比武,本来就是你带着萍儿战我和麒源,萍儿的武功最弱,但这样我们双方一时半刻也难分胜负,可想,单拎出来,这天下谁是你的对手啊。”
燕萍儿不高兴的说道:“呦,鹏达哥哥是在怪奴家学艺不精喽?”
众人听后,哈哈一笑,拾远道:“妹妹可别这么说,谁不知你燕萍儿是南山的女飞侠,真正的女中豪杰啊。”
陈晟很是高兴,毕竟自当年华山武林大会之后,“五仙”就再没聚齐过,这次“四仙”聚集,就差一人。于是陈晟问道:“鹏达兄,咱们四圣要聚集了,那你知道单大哥的踪迹么?咱们五圣聚在一起,那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拾远听后,眉头一紧,刚才喜悦的神情顿时消失,叹息道:“三四年前的和尚原一战,你单大哥去帮助吴玠将军驻守仙人关,完颜宗弼兵败之后,有人嗯传消息给我,说是画仙单铭阳受伤在CD养伤,后来我接他来洞庭湖,可谁曾想……”
陈晟急忙问道:“曾想什么?是不是单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拾远叹了口气,道:“谁曾想他支持杨幺,认为杨幺所倡导的均富贵是大义,是真正为百姓着想,于是他跟着杨幺一起在这洞庭湖中树起了反旗。”
陈晟顿时惊慌,道:“听说岳国公用兵神法,在夏日之时就已经平叛了杨幺等众,那单大哥他……”
拾远道:“是啊,这杨幺怎么会是岳将军的对手呢,杨幺死了,你单大哥也被俘了,就被关在襄阳府,岳将军为人忠厚,招抚曾经的叛众,可你单大哥一根筋,拒绝投降,因为曾在和尚原有过功绩,而且岳将军觉得他也是铮铮铁骨,不忍心杀他,但你单大哥的那脾气……仍是死不认罪,我怕……”
陈晟道:“我曾在军中与岳国公有过一面之缘,我想去求求情,让他放了单大哥。”
拾远摇摇头,道:“岳鹏举是何许人也,他不会因为你的求情而徇私舞弊的。”
陈晟道:“我知道岳国公的为人,但为了单大哥,我也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