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情侠剑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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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南别送前朝人,江北再遇新朝君。(上)

陈晟回到屋内,燕萍儿问道:“都解决了么?”

陈晟点点头,道:“解决了。”

燕萍儿看见陈晟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道:“晟哥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么?”

陈晟支吾其词,到:“没什么,只觉得今日,杀戮过重了。”

燕萍儿道:“难道这些人不该杀么?”

陈晟道:“也不是不该杀,只是……若不这世道,我想……”

燕萍儿仿佛看出陈晟的心思,道:“晟哥哥,如今这世道浇漓(jiaoli),纵然你不愿与世人结仇,但这悲惨的世道,岂是你一人能扭转的?我想,有些事,不由已呀。”

陈晟只是一笑,然后低头不语。

这时媛媛也被屋外的打斗声惊醒,穿好衣服走到外屋,看见陈晟和燕萍儿夫妇,问道:“是金人杀来了么?”

陈晟道:“是些杀手,武功很高。”

媛媛惊慌的道:“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陈晟道:“不用怕,我已经将这些祸害除去。”

媛媛的身子微微一弯,好似鞠躬般的在谢陈晟,面上带些笑容,道:“陈晟大哥武艺超凡,奴家甚是钦佩啊。”

陈晟也客气的回答道:“妹妹过奖了,只是这金人定还会有援兵赶到。”

媛媛听到陈晟这么一说,不由得面生惊恐之色,说道:“还会有金人杀来么?”

陈晟看到媛媛脸色突变,心中又升起了疑惑。心想:“此女子或许与金国的王室或者名门望族有关联,不然怎会如此兴师动众?那女娃娃是耶律之后,金人对她都没有如此上心,看来这小娘子定有大秘密啊。”于是陈晟试探的说道:“金人杀手,武艺虽强,但人数不多,应该是先头部队,来勘察前方是否有伏兵的。我想那大部队就在后方不远处吧,随时都有可能追来啊。”

媛媛听到此处,便皱起了眉头,问道:“陈大哥有什么主意么?”

陈晟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主意,大不了不就是战死沙场么!我决意以身报国。”

媛媛急忙说道:“这可不行,金兵的部队会有一谋克之多,纵然两位武艺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陈晟小声嘟囔道:“一谋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官来抓一群逃跑奴隶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媛媛听到这里,便不知说些什么了,支吾了半天,道:“也许是……”

陈晟问:“也许是什么?”

媛媛:“也许……是金人不舍得这些奴隶吧。”

陈晟笑笑,道:“舍不得奴隶?嗯,也许吧。媛媛妹妹你很聪明,但却不会撒谎。要知道外面躺着的那群杀手,各个都非善类,即使在宋王朝,也绝非一般的官宦世家能养的出来的,这群杀手是不是金国皇族所佣尚不知晓,但万户以下的贵族绝对请不出来。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外加一个谋克领兵追剿,我想这不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奴隶女子所拥有的待遇吧?”

媛媛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盯着陈晟看。

陈晟接着说道:“要是有人告诉我,你是金国逃婚的公主,我都相信。”

媛媛还是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瞪着陈晟,眼神中显出愤怒和恐惧。

陈晟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想什么?”

媛媛道:“我想什么不重要,陈晟大哥你是要把我交给金人么?”

陈晟一脸不解的说道:“我把你给金人干嘛?”

媛媛语气沉重的说:“拿我换钱。”

陈晟哼了一声,喝到:“老子浪迹天涯十余年,剑下亡魂数千人,早已将名利视如烟尘。若你真值些银两,拿你交予金人换万金,不如送给酒坊老板,换壶上等花雕。”

媛媛噗嗤一声笑乐出来,道:“陈晟大哥真会说笑,我只值一壶花雕么?”

陈晟哈哈大笑,说道:“媛妹妹,你容姿俊美,生的倩美,那你换一壶花雕还真是舍不得,那你觉得换多少合适呢?”

媛媛默不作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道:“陈大哥你觉得呢?”

陈晟笑笑,道:“把你卖给康王爷,也许你能当个妃子。”

媛媛看着他,最一抿,道:“你这样顽皮,姐姐不管么?”

陈晟像个孩子一样的笑着。这时候燕萍儿道:“行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准备准备及早离去吧。”

陈晟出去准备马车,燕萍儿拉着媛媛的手,道:“妹妹是否真的像晟哥说的那样,有些不愿意与我们道来?”

媛媛羞愧的低下头,燕萍儿道:“好了,妹妹不愿说,就不说了,准备准备,上路吧。”

趁着夜色,这五人便上了路,成儿在车里迷迷糊糊的睡着,萍儿抱着女娃娃,生怕路途颠簸惊醒了女娃娃,媛媛也是满脸的困倦,陈晟看看他们,对于前方道路的险阻,陈晟也不曾明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觉间已然渐入晨曦了,陈晟也是困顿极了,回头看看一车人都已入睡,他渐渐放慢车速,怕是扰了他们的美梦。透过清晨的薄雾,远远的,陈晟看见前方若隐若现的城市,陈晟不由得一惊,顿时清醒了起来,驱车向前,薄雾渐淡,陈晟不由得一惊。“这……”陈晟的眼中泛起了泪水,不过等他看清了那城市的残垣断壁,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长叹一声,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陈晟驾马车入了城,城外的护城河早已长满了芦苇,城门的一扇远远的躺在别处,汴梁城的牌匾,破碎的只剩汴和半个梁字。城中的房屋的样子依然健在,却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繁华的都城了。

汴梁城已成为金国的汴京城,自打张邦昌走后,汴梁城便没人安顿了。原本以为城中会有金军,但空荡荡的汴京城中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也许是太早了。远远的听到大相国寺的钟声,陈晟才明白,自己到家了。

时间还早,陈晟找了一家像样的客栈,招呼着店人,将马匹收好,一行人便去房间歇歇了。一宿没睡得陈晟也是困极了,一头栽下去,便入了美梦。忽然间,他感觉一丝的寒凉,当他睁开眼,看到成儿将手指尖没干的水滴弹在他的脸上,陈晟囔道:“你这么调皮,你妈的知道么?”

成儿说道:“我妈和漂亮的姨娘出去买东西了,还抱走了小妹妹。”

陈晟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你这小崽子要我照看了。”

成儿拍拍他的脑门道:“怎么滴?还不愿意?”

陈晟叹息道:“唉,生了你,是我一生最大的败笔。”

成儿戏谑的说道:“切,小样。”

陈晟做起来,对成儿讲道:“小王八蛋,今天我教你逍遥剑的气功心法,教你如何运气与全身。”

成儿道:“好呀,对了,我妈说你再叫我小王八蛋,我就叫你老王八蛋。那咱什么时候走啊?老王八蛋。”

陈晟起的嘴都歪了,自言自语道:“这娘俩简直绝了。”

陈晟把成儿带到曾经一户贵族的花园中,那里早已荒废许久了,陈晟扎好马步,成儿也扎了起来。陈晟讲道:“人体的内功功法分为气、神两种。气分阴阳,而神分气力攻法、疗伤圣法、模仿奇法、预判觉法。神为先天之慧,气为后天之补。天下武学中,气功心法以洛平川创《三相神功》最为高深,但《三相神功》已经失传多年。除此之外便是《九神散》和《无极无相功》。但《无极无相功》没几人能学的会,所以为父今天教你《九神散》,这是你太婆传给我的,今天拿来教你,你要好好学习。”

成儿“嗯”了一声。

陈晟:“大道行中,气出于天。血绕环带,力藏丹田……”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陈晟满眼望去,这汴京的秋色,相比曾经,孤寂了许多。曾经歌舞升平的都城,如今只剩下南归的大雁,满城的落叶也无人去打扫,熟透的果子在树枝上挂着,只有些过路人采摘充饥,想必没多久,也将要烂在树上了。

时间到了中午,成儿吵闹着要去吃饭,陈晟也是腹中饥饿,但许久不曾来汴梁,不知哪里有好吃的。二人闲逛于旧皇宫的外围,这偌大的宫殿周围竟无一队金军巡视,陈晟也是冷冷一笑,道:“看来这金人也是不喜欢汴梁的,随随便便的找个什么人就来管理这里,这豪华的王宫守备竟如此松懈。不过也是,这里的宝贝都运到五国城,除了空空的屋子我想只剩下徽宗皇帝的书稿了吧。”

刚过宣德门,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商贩在贩卖东西。这时的汴梁城行商坐贾都成稀罕人了。二人被一阵香气吸引过去。陈晟走到一户卖肉饼的老妇人面前,作个揖:“老嬷嬷,晚生有礼了。”

老人家冲他笑笑:“听口音你是这开封人。”

陈晟点点头:“是啊,我是曾是这里人。”

老人家道:“自打金人来了,这城中的百姓大多都追随康王去了。小郎君没有南渡么?”

陈晟道:“我本江湖人,四海为家,靖康之时,居于外地,未曾报国御敌,心中颇有遗憾,如今路过汴梁城,就想进来看看。”

老人家笑笑:“这汴梁城已不比当年,金人来,时常有百姓无故死去,人人皆危,不少人都走了,老身不瞒您,我的儿孙当年也投奔宗老相公去了。”

陈晟到:“那您为何不走呢?”

老人家叹了口气:“这生逢乱世,天下岂有安稳地?男儿方当从军报国,驱赶夷贼,而我等老身,已是垂暮之年,不愿舍去故土,贪念终有一日,再复国土。郎君,我看你身骨奇特,想必定是习武之人。莫怪老身多言,国家危难之际,尔等壮年应当尽忠报国,马裹而还。”

陈晟听了老妇人的一席话,觉得自己这样浪迹江湖始终无法报国御敌,他向老妇人鞠了躬,道:“老嬷嬷,您说的对,男儿应当励志报效国家,马革裹尸而还。”

老妇人笑笑,道:“年轻人,这个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手中,老身虽然不懂什么,但也明白这宋朝的朝廷是靠不住的,家国天下,乞人尚且忧思,尔等英雄气概,定能为国家做些什么。老身没有什么可支持你的,这把我做的肉饼送你尝尝。”

陈晟谢过老妇人,递给成儿一张,二人便吃了起来,陈晟顿时觉得美味,随口称赞道:“这肉饼好吃的很。”

老妇人笑笑:“我曹老嬷嬷的肉饼在整个汴梁CD是有名的,当年赵佶皇帝出宫就为了吃了老身的肉饼。”

陈晟道:“原来老嬷嬷这么厉害,这肉饼叫什么呢?”

老妇人道:“做了几十年了,也没什么名字,都叫它曹婆婆肉饼。要是觉得好吃,多带些走吧。”

陈晟:“好哇。”

陈晟拿了十多个肉饼,老婆婆不肯收钱,陈晟只好作罢,给成儿一个眼神,成儿偷偷把一锭银子放到面碗里。二人离开宣德门后,就漫无目的的在皇城附近闲逛。忽然间,看见一个好似武官打扮的人急急忙忙的往皇城赶去。

陈晟对成儿说道:“你快些回到客栈,爹爹还有些事要做,不要在外面闲逛,此处人烟虽少,但也已经是金人的地盘,过久的逗留会有危险的。”

成儿问道:“那你不回去么?”

陈晟道:“我见到了熟人,你快些回去吧,告诉你娘和小姨娘,别出来乱跑。”说罢,把肉饼递给成儿。成儿看见陈晟有事要做,便跑回去了。

陈晟几步摸上去,看四下无人,便一手将那官员掳了过来。陈晟将那人放到一个角落上,那人惊恐万分,道:“你是何人,掳我为何?”

陈晟笑道:“怎么?不识得我了么?”

那人惊喜道:“陈晟,陈子义。”

那人名叫张子洵,原与陈晟一同居于韩世忠麾下,曾共敌方腊。陈晟笑笑,问道:“你何时投靠了金人,做了卖国贼。”

张子洵一脸无奈,道:“自你走后,我升了官职,做了京城禁军的小吏,靖康一难,我随着张邦昌一同降了金。”

陈晟啪啪冲他的头上猛拍两下。张子洵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陈晟骂道:“你个小崽子,对得起韩大哥么?”

张子洵道:“我也是万不得已,当年完颜宗弼说,要是我等宋吏不降,便杀光这汴梁城的人,这才有的张相公投降。我们降了,虽说是帮着金人管理这汴州一带,但也不会杀害百姓,也偷偷放百姓南下的。”

陈晟啧啧啧三声,一脸鄙夷的说道:“当个叛徒还一嘴的理由,怎么了你还有功劳了?”

张子洵一脸委屈的道:“这到没有,不过我们曾暗中帮助康王的。”

陈晟听到这里不由的问道:“怎么帮助呢?”

张子洵小声说道:“通风报信。”

陈晟一脸凝重的问道:“金国可有内应?”

张子洵道:“有,但他危在旦夕,我要进宫寻韩大学士,让他帮忙。”

陈晟问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张子洵:“宇文虚中。”

陈晟道:“可是当年出使金国的使者,现金国的礼部尚书。”

张子洵到:“正是。”

陈晟:“他有何为难?”

张子洵道:“完颜宗弼早就怀疑金国中有宋朝的耳目,但不知是谁,通常消息都是从伪齐伪楚传到应天府,但完颜宗弼对于宋人多有疑心,派出耳目。不料南北通信一事败露,其中就有宇文虚中写给赵构的书信。”

陈晟问道:“有何补救之法?”

张子洵道:“书信已被金人收去,正送往上京会宁。”

陈晟:“已有多久了?”

张子洵:“上午的事,想如今早已出城了。”

陈晟问道:“可有好马?”

张子洵道:“有一匹上等的汗血马,但实难驯服。”

陈晟:“在哪?”

张子洵:“我府上。”

陈晟道:“可以呀,都有府邸了,快去带我取马。”说罢二人便往张子洵府上走去。

陈晟与张子洵来到马厩前,一匹汗血马在马厩当中,虽有缰绳,当却没被栓住,此马比寻常马高出半个马头,四肢健壮,嘶叫声洪亮,正是一匹好马。陈晟走入马厩,汗血马抬起前蹄,欲要踢退陈晟,陈晟从身一跃,一手抓住缰绳,顺势一拽,将马拽倒,另一手按住马头,汗血马挣脱着,却无奈力气不如陈晟,挣扎了片刻,便消停了。

陈晟驯服马后,张子洵叫人安上了马鞍,陈晟问道:“我怎样识得送信人?”

张子洵道:“应是五人,其中两人是绝世高手,一个赶马的士兵,两个军吏。一辆红色的马车。两个武士是四皇爷的手下,佩戴金刀。”张子洵话音刚落,陈晟便驾马离去。

张子洵的马却是是好马,如闪电般驶过汴梁城的接道,一路上,只听见马蹄声如雨滴垂瓦,没有人能看清是何人驾马,好似一道幽暗的红光低掠大地。

没过一个半时辰,陈晟撵上了信使。远远的望去一辆红色的马车,两边是骑行的武士,走进一看,两名武士腰间挎着金色的短刀。

陈晟走过去问道:“诸位是否去上京城?”

两名武士看了看陈晟,然后用金国话相互交流一下,便继续走着了。

陈晟想了想,“这金人听不同汉话,罢了,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于是陈晟用女真语骂了句娘。这时候一个金人拔出佩剑,怒视陈晟,而另一个金人却劝说他不要冲动,以免徒生是非。

陈晟一看,二人不愿动手,于是从马中跃起,一剑向其中一人砍去,那人就势一躲,躲开了陈晟的一剑。二人下马后向陈晟询问意图,陈晟用女真语回答道:“看你俩不爽。”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二人觉得陈晟是个高手,于是叫马车先行离去。陈晟骂道:“你们这也太玩赖了。”

陈晟怕马车走远,不敢过多纠缠,出手就向二人要害使去。二人也是武艺非凡,一前一后夹击陈晟。陈晟一招力劈华山,一人用剑一挡,顿时感到虎口剧痛,另一人一剑便向陈晟脖颈砍去,陈晟一低头,顺势一个回头望月,剑气伤到那人肩膀。双方二十招有余,二人已经气喘吁吁,单是接招早已疲于应付,更别提进攻了,陈晟也是使出全力,深知这二人并非一般武者,天色渐暗,陈晟也怕意外发生,没有丝毫的歇歇,便是一套连招使出,二人已经破绽百出,又是十个回合,二人身上多出受伤,陈晟也是疲惫不堪,平日里陈晟五十招都能解决对手,但长时间的颠簸,体力有些吃不消,看着前方马车已经没了影子,陈晟越发的着急了。

陈晟灵机一动,用脚踢起尘土,二人看不清残碎的剑路,陈晟于是长剑一刺,解决了一个。另一个人看见同伴倒下也是大惊失色。陈晟不给他丝毫惊讶的时间,又是一剑,那武士一挡,陈晟手腕一翻,滑着他的剑砍到那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陈晟上去便是一剑了却了那人性命,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陈晟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陈晟解决了武士,便驾马追去,追出数里,在一林中发现车辙,顺着车辙,追上了马车,陈晟杀了金国军吏,夺取了书信。

陈晟将书信收好,便一把火烧了马车和三人尸体。

夜晚陈晟回到汴梁城,汴梁城门并无守卫,陈晟直接驱马驶入。陈晟马不停蹄的来到张子洵家中,将夺来的书信交给张子洵,二人一看数十封信笺,不光光是宇文虚中的信笺,还有其他人的,虽然做了伪饰,但明眼人也能分得清是出自何人之笔。陈晟好奇,便拆了宇文虚中的信笺,此信是寄予岳飞将军的,信中言道:“鄙人深知,将军欲收复故地,但南朝皇帝尚有忌讳。但刘豫为人苛责,齐地百姓恶之,皆盼将军能收归故土,百姓无不翘首以盼。刘豫与完颜粘罕要好,但却是金兀术所厌恶,若可离间齐与金的关系,便可收复齐鲁之地。”

原本陈晟张子洵二人是想烧掉这些信的,但发现这些信关系重大,便决定让张子洵找人弄到南朝去。陈晟怕给张子洵带来麻烦,便向张子洵告辞。张子洵送陈晟出来,跟他说:“生逢乱世,子义还要小心啊。”

陈晟笑笑:“我本江湖浪子,生死皆由天定,虽不安稳,却也自在,反倒是你,金人手下,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啊。”

张子洵道:“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要不是金国的宋人要有一大批惨遭杀害了。”

陈晟:“都是宋人,何必言谢,相比之下,像宇文虚中那些人更值得我们敬佩。”

张子洵道:“今日一别,恐今生再难相遇,那匹骏马就送与兄弟了。”

陈晟面露喜色,道:“那敢情好啊,那匹马叫什么?”

张子洵:“乌骓。”

陈晟:“乌骓是黑色的。”

张子洵道:“那就是红乌骓。”

陈晟哈哈大笑:“好吧,我还是自己起名字吧。谢过你的马了。”说完陈晟驾马驶去,看着陈晟远去的身影,张子洵不由得感叹道:“又是一代英豪。”

陈晟在回客栈的路上,心中思索起来,在那些信里,曾有一封这样写道:“五国城皇女遗失,应逃于南方,若有宋军将士偶遇,送于康王身边。此女名曰赵嬛嬛,徽宗二十女。”落款处是嘉国夫人。陈晟心中暗道:“只有朝中人才知道这嘉国夫人就是康王妃邢秉懿。而这皇女……”

回到客栈,已进入深夜,成儿和媛媛也已经睡了。陈晟坐下,想要喝口水,却发现壶中已经没水了,刚要起身拿水去,燕萍儿已经把水送了过来。陈晟喝了水,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燕萍儿轻声道:“你还没回来,心中有些放不下。”

陈晟拉过萍儿的手,道:“我的武艺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该担心的是那些遇到我的人。”

燕萍儿甜甜一笑,问道:“良人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陈晟轻轻拭过额头凌乱的头发,道:“有些事儿,但都解决。”

燕萍儿接着问道:“江湖的事儿还是……”

陈晟:“朝廷的事儿。”

燕萍儿打开陈晟的发髻,仔细的梳理起来,一边梳理一边对陈晟讲道:“晟哥哥你早已不是差人,为何要管着朝廷的事儿,宋朝弃忠重奸,徽宗一朝没有灭亡,算是宋朝的运气了,你为何还要去管现如今的朝廷呢?”

陈晟听了后很不高兴,道:“我虽是一介草莽,处于江湖,但始终也是宋朝百姓,国家危难,天下英豪皆应御敌报国,以收复故乡之土。今金人居于我朝古都,欺凌我朝百姓,你叫我如何置若罔闻?君子勿念死,死国可矣。”

陈晟的性子平日都是温和风趣的,但今日着实出乎燕萍儿的意外,燕萍儿低头闷不作声,过了一会儿,燕萍儿道:“晟哥哥,这打仗报国是男儿的事,我一女流,定是明白不了的,但萍儿一生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和成儿,江湖中本就腥风血雨,若在与朝中事有些瓜葛,我怕……”

陈晟的胳膊往后一拦,把萍儿抱住,道:“你放心,无论去哪,我都会带着你们娘俩的……”

昔日繁华的汴梁城,灯火辉煌,而如今,整个王都,就连乌鸦的啼叫也听不到了,留下的不过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死一般的恐惧。

翌日,清晨,陈晟一行人收拾行囊,往南方赶去,因为要驿站,必要受到渡口金人的盘查。陈晟身为江湖人,也不会有什么畏惧,但他担心的是媛媛姑娘,在路上陈晟就叮嘱媛媛,让媛媛称其为自己的妾,怀中的女婴是自己的女儿,以便蒙混过关。

在渡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陈晟便下马一探究竟。他走到前方,向一名降金的宋兵问道:“这位兄弟,为何今日如此严格?”

士兵道:“难道你不知道前方打仗了么?”

陈晟道:“我只知道前些日子齐国和宋朝开战了,但不知这中原一带……”

士兵道:“宋将岳飞居于中原一带,不久恐怕要过河了。”

陈晟问道:“要是宋军来了,这城中的百姓呢?”

士兵道:“城中的百姓自然是欢喜的很啊。”士兵看看远处的金军官吏,小声的说道:“城中早有议论,若是岳相公破了这镇守相州的军队,一些宋人士兵和城中百姓都随军队南归。”

陈晟道:“南归?收复失地岂不是更好?”

士兵笑笑,道:“兄弟莫开的玩笑,当年宗相公都没能过河,而如今金人日益壮大,加之宋军补给缺乏,想要收复中原恐怕是不可能了。不过金人对于黄河以南的地方也不好占据。”

陈晟一眼望去,发现金兵总在仔细观察过往女子的面貌,于是他接着问道:“咦,那些金人为何要细查女子呢?”

士兵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金国丢了什么人。他们昨日来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陈晟思索了一下,道:“看样子今天是走不成了。兄弟,我就不打搅你了,后会有期。”说完陈晟便回到马车处。

燕萍儿问道:“晟哥哥,他们在查些什么?”

陈晟道:“金国士兵昨日来,说是要找一名金国丢失的女子。”话音刚落,媛媛的脸上微微的抖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陈晟接着道:“看样子,我们是走不成了,回去吧。”

燕萍儿看了看周围,道:“这不知何时宋金就交战了,还是回去商议一下,另寻其他方向吧。”

陈晟道:“这时候只能这样了。”

其实陈晟心中明白,今日若是过站,媛媛必会被查处,自己和萍儿武艺高强自然不惧,但媛媛和两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会受到伤害,还是另寻一条出路吧。

回到客栈,萍儿问陈晟:“咱们趁夜出走不行么?”

陈晟笑道:“夜里的确守备松懈,但要南下只有南城驿一条道,其他地方不是树林就是沟渠,若是单人匹马还好说,若是马车,是万万过不去的,况且机逢战事,双方巡逻甚紧,一不注意让人家当成奸细,乱箭射死了怎么办?”

燕萍儿道:“那怎么办?岂不要困在这汴梁城中?”

陈晟道:“有个法子,一是等宋军打过来,跟着宋军回到南朝。”

燕萍儿:“这个法子不好,谁知道他猴年马月打过来?”

陈晟:“另一个法子是,沿黄河东去,走兰陵,下徐州,进广陵,入镇江。”

燕萍儿道:“那不就绕远了么?”

陈晟:“是呀,但是那里九月刚打完仗,估计三月之内不会有战事了。况且归德府以南一片荒地,也是宋、齐相交之所,人烟稀少,不利南渡。”

燕萍儿不解的问道:“为何要走那里?”

陈晟道:“那条路多是江湖人行走,平常百姓不会走的,正是不好走,所以金人少,麻烦自然研究少了。”

燕萍儿道:“不知这长路颠簸,媛儿妹妹受不受的了?”

陈晟冷笑一下,道:“甭问,她肯定乐意这样走。”

燕萍儿问道:“为何?”

陈晟放肆的笑着,但没有回答燕萍儿。

燕萍儿把陈晟想法告诉给了媛媛,媛媛很乐意的答应了。陈晟道:“沿黄河走,定然不会有什么驿站、客店,若有几乎农家,那自便是我等幸运,很可能到兰陵府前都不会遇到人烟,还是多带些干粮,风餐露宿是必不可少的,一会儿去找找哪里有卖被褥的,多备些,这要入冬了,夜里还是很冷的。”

燕萍儿道:“我知道哪里有卖的,昨天逛街时看到了?”

陈晟一脸惊奇额看着她,道:“逛街?咱们是来汴梁城游玩的么?这里可是金人的城池,你别这么心大好不好?你是要气死个谁?”

燕萍儿吐了吐石头做了个鬼脸,媛媛在一旁偷笑。

陈晟接着说道:“现如今局势不稳,加之江湖动乱,这样南下肯定有困难。往常我与萍儿带着成儿,自恃我二人武艺高强,因此多方游历,有惊却无险。如今有了媛媛娘子和小女婴,遇到阻扰,恐怕要平添危险了。”

媛媛面露羞愧,道:“小女子的出现,给二位带来麻烦了,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燕萍儿安慰道:“妹妹快别这么说,休要听我家良人吓唬人,这那有什么危险。”

陈晟一脸正经的道:“不,这危险还是有的……”燕萍儿踹了陈晟一脚,拿眼一瞪,道:“别胡说八道。”

陈晟笑笑道:“不过我武艺高超,危险自然不用惧怕的。”

媛媛也笑笑,道:“那有劳哥哥了。”

陈晟道:“客气,行,那赶紧准备吧,今日夜里出法,恐怕夜长梦多。”

用了真个下午将所需的东西都备齐了。陈晟吩咐大家早点休息,到了夜晚便出法。陈晟结了一天的店钱,又到城外向老乡询问东去的路程,傍晚时分陈晟躺在客栈的床上,看着西方暗红的天际,不由得心中一怔,他明白此次离去,再回故地恐遥遥无期了。

亥时已到,秋月明堂,陈晟一行人伴着皎洁月色离开了汴梁城,马车渡过护城河,沟渠里尽是菅黄草,陈晟坐在马上,弯着身子折下一支菅草,闻闻秋草的气息,把它卷起揣入怀中。一行人渐渐远去,陈晟回头看看这汴梁城残损的城壁,好似一个垂暮的将军在深夜中黯然忧伤。

走了二个多时辰,大家也都疲惫不堪了,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已经离开开封地界,陈晟在树林中找了个开阔地,拴上马匹,让大家在车上睡着。陈晟一人折了些干柴,生了堆小火,以防夜中野兽出没,自己坐在马车头,迷迷糊糊的也不敢完全入睡。

深秋的清晨更是寒冷,陈晟被一阵阵寒风逼醒,日头尚未完全出来,陈晟叫醒了燕萍儿,吩咐道:“一会儿等他们醒了,给他们吃些早饭,我去前面勘察一下,当取些黄河水来。”

燕萍儿还是朦朦胧胧,陈晟早已不见了身影,燕萍儿叫醒了媛媛,简简单单的收拾一下,然后扑灭了火堆。清晨的风很凉,但也很清爽,天气越凉,对于燕萍儿来说越舒适。趁着陈晟去找水的时候,燕萍儿舞起了手中的玉女剑,身体舞动如同风中的纱丝,飘逸柔美。一个个剑花让人眼花缭乱,地上的落叶也随着剑气在空中飞舞起来。这凉凉的秋晨,配上这绝美的剑法,没有什么比这更沁人心脾的了。

媛媛看着,心里很是愉悦,便随口咏出句诗:“不知何时听风雨,谁言小城又一秋?寒风惊起秋落叶,迎风玉人舞霓裳。”

萍儿等人简简单单的吃过早饭后,陈晟也驾马回来了,带了两袋水,和一些果子。陈晟道:“沿着黄河望去,并没看到什么人家,此去兰陵,走大路,不知有何危险,这林间的小路虽无人问津,但也比较方便。希望到兰陵前,咱们的干粮够。”

媛媛道:“走小道,咱们没什么问题,我怕这怀中的女婴受到风寒,这没医没药的,恐怕这娃娃会有性命之忧啊。”

陈晟邹邹眉头,道:“是啊,这兵荒马乱的,走官道不知遇到什么战事,走小道又人烟稀少,补给不足。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燕萍儿道:“大家不要想这么多,也许过几天就能遇到人家了。”

陈晟摇摇头,道:“我在黄河边看到好多荒废了的耕地,上面长着杂草和不少的粟米,想必此处原是有人家的。估计是战事让他们南迁了,因此土地荒废了。着黄河两岸恐皆如此啊。”

燕萍儿安慰的说道:“干粮准备的多,一路上即使没有人家,也不怕的。只要有水源就好了。”

陈晟点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快入冬了,天色渐短,白天行不了多久,而晚上不知会有什么野兽出没,更不宜于赶路。所以白天就辛苦些,多赶些路程,中午就怎么不休息了。媛媛妹妹可吃得消么?”

媛媛点点头道:“我没事,放心吧陈晟大哥。”

日头渐起,陈晟一行人便开始赶路了。途中经过了黄河南岸的一个废弃渡口,陈晟立马于黄河边,看着东去的河水,不由得叹息一声,正巧被媛媛看到这一幕,晚上休息时,媛媛问陈晟:“陈晟大哥今日午时你于黄河岸边,表情神伤,不知有什么忧愁?可否与妹妹说来听听?”

陈晟笑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年金军过河,只是敲了一夜的鼓,守卫黄河的四万宋军早已逃的无影无踪。而后七八万的金军乘小船用了七天七夜从容过河。”

媛媛道:“我知道,当时蔡京、童贯一方人把持朝政,军备不休,势气皆无,金军过河是早晚的事儿。”

陈晟道:“金军主帅完颜斡离不曾说过‘若宋军有千人部队驻守河岸,我们也不能从容过河。’”

媛媛道:“这打仗的事儿是朝廷的事儿,岂是你我这等平常百姓所能决定。徽宗一朝二十年,宋有强变弱,有盛转衰,看似一朝天子的错,但其实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的。”

陈晟不解问道:“为何娘子要如此说?”

媛媛道:“宋朝发展很好,自王丞相变法以来,宋国力强盛,但变法尚不彻底,宋看起来歌舞升平,而实质上腐朽滋生。好似一个苹果,外表光鲜艳丽,而里面早已腐坏。而金国,白山黑水间,皆为凶蛮之地,其人强壮,好狠斗勇。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穷兵黩武?金人贫瘠,常年受到辽国欺压,阿骨打起事,其拥兵不过万,就将庞大的辽国打的体无完肤。这就是所谓的金人不过万,满万无敌于天下。”

陈晟点点头道:“我自知金人骁勇,但如今的宋朝军队也是时常击败金人啊。前些年,吴玠将军战败完颜兀术于和尚原。”

媛媛道:“如今的宋朝人,知道亡国灭种的危机,不在一味的逃亡,而是与金人决战沙城。要知道当年的宋将的思想就想李邺所说的:‘金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陈晟问道:“以你看来我们当年输在哪里?”

媛媛道:“心。”

陈晟:“心?”

媛媛:“嗯,一个军队若没有了势气,那将必败。一个王朝都没有打一场胜仗的信心,那这个朝廷必然会灭亡。”

陈晟长吁了一口气,道:“看来靖康之耻是应该的了。”

媛媛:“应该说是活该的。”

陈晟问道:“那未来呢?我大宋只能偏安一隅么?还是等着金人的灭亡。”

媛媛道:“金人已无能力再灭宋了。”

陈晟问道:“怎么说?”

媛媛:“金人灭汴梁,带走了奇珍异宝和绝色佳人,这天下的统治者都会犯徽宗一样的毛病。金人已经渐渐的汉化,失去了当年那种虎狼之师的劲头了。现如今,他们连统治中原一带的实力都没有了。”

陈晟接着问道:“媛媛妹妹,依你所见,我宋朝还有收复中原的可能么?”

媛媛表情顿时失落了下来。

陈晟问道:“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媛媛摇摇头道:“不是没有希望了,而是宋朝的官家想不想啊。”

陈晟问道:“为何不想?”

媛媛道:“一场大火过后,森林里还能剩下什么?”

陈晟:“一片焦土。”

媛媛:“那么飞禽走兽还会再在此筑巢打窝么?”

陈晟:“不会。”

媛媛:“现如今的中原就像刚刚度过一场大火的森林,残垣断壁、山河国破。想要重振中原绝非一朝一代所能做到的,而且这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宋朝除了打仗,恐怕没有多余的钱了。即使宋朝朝廷愿意,这百姓恐怕也不愿意在由南向北迁,这代价太大了。”

陈晟:“那宋朝如今只能偏安一隅了?”

媛媛:“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晟听了这些话心情十分的低落,媛媛也看出陈晟心思,把自己的披风给了陈晟,自己回到了车里。夜晚陈晟一人望着北方,断断续续的发出叹息声,让寂静的夜显得更加凄凉。

翌日,他们早早的便起程了,经历了一夜的秋风,林间的小道上尽是落叶,这落叶与路边的菅黄草,染着黄河的秋色,好似整个天地都变得枯黄了。

日头刚起没多久,这深秋清晨的凉意还没有退却,却被一阵北风打乱原本的惬意。北风刚过,陈晟发觉远处的枝头低压,这必然是高手在树尖行走的痕迹,他跟燕萍儿施了个眼色,燕萍儿让媛媛领着两个孩子躲到车里。陈晟下马,利索的将宝剑从马鞍中抽出。顷刻间,那名高手已经接近,他从树尖下跃下,轻盈的落地,身边所带着的风,将地上的落叶激起。陈晟不由得吃惊起来:“这等轻功是我也自愧不如的,也许只有萍儿能相匹敌。”

那人披散着头发,抖一抖衣服,又是一阵风吹乱了陈晟面前的落叶。陈晟暗道:“此人的气功不错,好似南山派的功法。”于是陈晟看看燕萍儿,燕萍儿凝视这那人。陈晟问道:“看出什么端倪了么?好似你派中人。”

燕萍儿皱着眉头看着,忽然间眉开眼笑,大声叫道:“英子!”

陈晟一听,一脸的茫然,道:“啊?燕英么?”

那人转过头,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但衣着洒脱、外貌凌乱。他就是人称“南山浪子”的燕英,燕萍儿的弟弟。

燕英走过来,向陈晟夫妇作了揖行了礼,问道:“姐姐、姐夫要去哪里呀?”

燕萍儿道:“江南。”

燕英道:“为何向东走?”

燕萍儿:“中原一带要打仗了,我们只能接相州一带南下了。”

燕英点点头,道:“这一路上是看到不少的宋军集结,是金军要南下了么?”

陈晟道:“不是,好像是岳家军意图收复中原一带。”

燕英道:“我曾听说前些时日,洞庭湖杨幺被灭,就是这个岳将军所为。”

陈晟问道:“那你去什么地方呢?”

燕英道:“我要去邢襄。”

陈晟道:“去那里干那?哪里都是金人,你又不会说女真语,去了多有不便。”

燕英道:“我们接到吴波兄弟的邀请,前去商议起义军的事情。”

陈晟问道:“你么?”

燕英:“还有文麟,他先去了。”

陈晟道:“幽云一带已然成为金人的营帐,那里军备森严,若是想在那里起义恐怕有些以卵击石的意味了。”

燕英道:“我们知道那里的危险,邢襄一带山峦层叠,利于逃匿,这次的起义主要目的是给南下的金军施加阻挠,以便于收复相州一地。”

陈晟不解的问道:“相州?伪齐?”

燕英道:“是的。”

陈晟问道:“可有机会么?”

燕英道:“刘豫此人为人贪婪,而且不修功绩,不仅统治下汉人恶之,就连一些金朝官员也不喜欢他。而且金人对于齐鲁一地也不知如何管制,加之那里的豪杰居多,都有反抗金人之意。”

陈晟拍拍燕英的肩膀道:“凡事都有危险,更何况是在金人的领地,做任何事情前都要做好逃跑的准备。”

燕英道:“我这功夫,谁能抓的住我?”

陈晟道:“你功夫虽好,可别人呢?别莽莽撞撞的,连累了别人。”

燕萍儿道:“好了,英子,你去北方师父知道么?”

燕英:“当然。”

燕萍儿道:“你姐夫说的对,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鲁莽大意。”

燕英道:“明白了阿姐”转过头燕英问陈晟:“姐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

陈晟笑笑道:“我还真想随你去,但你看我走的开么?等到了江南安顿好他们,我再给你传信吧。”

这时候成儿从车里下拉,一下子就扑到燕英怀里,问道:“舅舅要去哪里玩?带我去吧,跟着娘一点儿都没意思。”

燕萍儿道:“别缠着你舅舅,他有要紧的事而要办。”

成儿听后一脸的不愿意。燕英笑道:“成儿,舅舅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舅舅回来给你好吃好玩的,行不?”

成儿撅着嘴,点点头。

燕英看了看车里的媛媛,问道:“姐夫车里的哪位美人是你新纳的妾么?”

燕萍儿一掌拍在燕英头上,斥道:“胡说什么?”

陈晟笑笑,道:“你看我敢么?别胡扯了,抓紧时间上路吧,不过到了邢襄,把你的衣服发饰拾掇拾掇,乱七八糟的。”

燕英道:“君子何故小节。”向陈晟夫妇一作揖,双脚一跳,踩着树枝又飞走了。

等燕英走后,媛媛问道:“刚才的哪位英雄功夫好生了得,他是谁?”

燕萍儿回道:“那是我的弟弟,师从南山派无极宗,江湖称他‘南山浪子’。”

媛媛道:“姐姐的家人真是好生了得,尽是这世间的豪杰。”

燕萍儿笑笑,道:“妹妹过奖了,江湖人看似英雄,但也有其中的烦恼,这世人不皆是如此么?”

媛媛点点头:“是啊。”

燕英走后,陈晟一行人也踏上了路程。一路上没有遇上什么危险,而相州一地,因为刚刚经历战事,双方都在休养生息,也没有什么人阻挠他们,就这样顺利的过了长江。到了镇江,陈晟询问道李老相公的儿子在此任官。

陈晟安排好住所后,等到夜里与燕萍儿带着沉睡中的女婴来到李府。二人飞过墙头,来到内院。陈晟间书房的灯还亮着,就对燕萍儿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把这娃娃还了。”

燕萍儿抱着女婴道:“好不容经历许多,这却要把这娃娃送还,心中总有些舍不得。”

陈晟道:“要是喜欢女娃子,回去咱俩再生一个。”

燕萍儿一脸娇羞的回道:“谁要跟你生呀,真下流,不理你了。”说着把孩子给了陈晟。

陈晟抱着孩子走到书房门前。李钢之子李循也是经历了战场厮杀,隐约觉得屋外有人,把问道:“是谁?”没听回答声后,李循便披衣走出来,看看四下没人,又进屋了。刚一进屋就看间一个襁褓放在了他的书案上。他抱起这孩子,心中疑惑:“是谁把孩子放这的?”

这时候陈晟突然间出现在他身后,李循大惊,问道:“你是谁?是金国派来的刺客,还是汪伯彦的人?”

陈晟道:“郎君不用怕,在下江湖人士,逍遥剑陈晟。”

李循惊叹道:“原来是五仙之首的陈晟,陈子义。”

陈晟问道:“郎君识得在下么?”

李循笑道:“曾听韩将军提起过,说是当年方腊手下的四员大将都敌不过二十不到的陈子义,天下恐怕无人匹敌啊。”

陈晟道:“韩大哥还好么?”

李循道:“五哥镇守在长江北方,随时要抵抗南下的金人啊。”李循接着问道:“不知子义兄弟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陈晟作揖道:“为了你怀中这娃娃。”

李循不解的问道:“这娃娃?”

陈晟道:“李老相公可有一孙女在靖康一难被人掠取?”

李循道:“我曾有一阿姊,阿姊有一女儿,曾被掠去,当年她应该十岁左右吧。”

陈晟道:“此女的父亲是辽国秦王爷,而李老相公是女娃生母的翁翁,我想正是那个被掳走的女孩儿吧。”

李循问道:“这娃娃的母亲还好么?”

陈晟遥遥头。李循叹息道:“是啊,被俘金国,定是生不如死啊。”

陈晟道:“此女有李相公的血脉,由你们抚养,定是好过留在金国,这娃子生的美,若是留在金国,长大了必受蹂躏。留于宋朝,即使没什么出息,嫁给一平常家也胜过在金国。”

李循道:“这娃娃是我家血脉,我收下她做个养女,将来许给什么一般官人,也算好的。”

陈晟点点头:“是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道:“这时辽国萧燕燕的随身之物,将来好做个身份的凭证。”

李循看到后,惊叹道:“此玉绝美,定是皇室的佩物。”

陈晟道:“若将来契丹复国,也好让这娃娃认祖归宗啊。”

李循道:“是啊,不知这娃娃叫什么?”

陈晟笑道:“还真不知这娃娃叫什么?”

李循道:“原姓耶律,但在宋朝,恐怕惹人猜疑,不如随她母姓,姓姚可好?”

陈晟:“一切听郎君的。”

陈晟托孤后,拜别李循,夫妻二人走在镇江的路上。陈晟道:“曾梁姐姐与此助韩大哥破金军十万。而如今这镇江城也是锦绣繁华,早无当年征战时的影子了。”

燕萍儿问道:“晟哥哥曾来过镇江么?”

陈晟道:“当年追恶风的时候曾到过此地。那时候金人追击赵构,金宋相战与此,恶风以战事来隐匿自己的行踪,就曾逃到这京口来。”

燕萍儿看着陈晟,知道他又想起了过往,燕萍儿拍拍陈晟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去吧,媛媛妹妹还在客栈等着呢。”

陈晟微微一笑,看看身后的李府,感叹道:“从此以后,不知能不能再遇到这娃娃了。”

回到客栈,成儿还没睡,吵闹着问道:“小妹妹呢?你们送走了么?”

燕萍儿摸着成儿的头说:“嗯,已经还给她的家人了。”

成儿噘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嘟囔道:“人家舍不得小妹妹啊。”

媛媛道:“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这娃娃,有时候好似她就是我女儿。”

陈晟低沉的道:“人家的孩子总要还给人家。其实我心中也略有不舍,但世道艰难,江湖险恶,带一个娃娃,有太多的不便,对于她的成长也无裨益。还是如此吧,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

燕萍儿哄着成儿睡去了,旁无他人,陈晟对媛媛道:“送走了娃娃,下一个就是你了,能告诉我,你亲人家住哪么?我帮你知会一声”

媛媛起身,向陈晟作了礼,道:“奴家身世飘零,无依无靠,有幸得哥哥姐姐照料,故能归于故土,此恩情,恐无以回报。”

陈晟道:“快别这么说,我本江湖中人,行侠仗义,皆是吾辈之责,况金人残暴,其行发指。你我相遇尽是缘分,我怎可不救。”

媛媛道:“这一路上的艰难困苦,我都看在眼里,曾经的我认为江湖之人同梁山的匪寇一般,尽是凶残霸道。自从遇到哥哥姐姐,我才对江湖人有了新的看法。”

陈晟笑笑,问:“有了什么看法?”

媛媛:“侠义之人,不过忠肝义胆,除暴安良,而在您身上看我到了另一种侠义。”

陈晟:“什么侠义。”

媛媛:“忧国思民。若其他的人是小义,您的定是大义,是与李钢、宗泽、韩五一样的家国大义。”

陈晟遥遥头,道:“妹妹,抬举我了,我曾由一介官差,到江湖侠士,除了看透这官场的黑暗外,我还想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家国天下,对于我来说,太重了。”

媛媛:“天下濒危,庶子皆有志,国家难辱,草寇尽雪耻。您虽然身处江湖之中,却心系天下,若十余年前,大宋的军官如您这般,那就不会有靖康之难了。”

陈晟笑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天下如此,已然是命数所定,只是苦了百姓啊。”

媛媛道:“过了镇江就是临安了,我也到了该去的地方了。您还记得曾经跟我开的玩笑么?”

陈晟:“哪一个?”

媛媛:“说把我送给康王当妃子。”

陈晟听了笑笑。

媛媛:“您确实要把我送给康王,但不是去当妃子,康王是不会娶我的。”

陈晟接到:“因为康王是你九哥。”

媛媛笑着点点头,“看来陈大哥早就看出什么来了。”

陈晟笑道:“我也只是猜疑,不敢确认。一路上妹妹都不曾坦露,为何快到临安了,却要告诉我呢?”

媛媛道:“您与姐姐都是百年难遇的好人,有幸结识你们,是我的福气。正如您所言的,有缘自会再见,我报出家门,也好有再见的那一天。”

陈晟哈哈大笑:“妹妹一介皇女,竟如此豁达,不惜与我俩江湖人结交,真是难得啊。妹妹以后若有难事,我夫妇二人定会竭力相助。”

媛媛起身,又行了礼,道:“妾身原本徽宗二十女,名曰‘嬛嬛’,无奈父兄无能,将大好河山葬送,妾身也因此沦落北方,受尽屈辱,早已没有当年皇室子女的风范。今回到九哥身边,不知九哥能否相认,又恐罗列冒认宗亲的罪名,死于那临安城。明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陈晟安慰道:“自古皆有落叶归根之理,你本是皇室之女,理应回到皇室之中。当年你父兄的过错,为何要你一介女子承担。康王赵构,江湖人皆称其软弱无能,除了逃跑,别无长处,但我觉得,康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我想他不会不认你的。”

媛媛笑道:“但愿如你所说。”说着从胸中掏出一串佛珠,烛火映衬下,色泽鲜亮,光彩柔和,媛媛把佛珠递给陈晟,道:“陈大哥,您夫妇的恩情,妾身无以回报,这佛珠乃是上等砗磲,是父皇心爱之物,我将其赠予成儿,希望我佛庇佑,成儿的一生能健康快乐。”

陈晟:“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是给成儿的,我就替他收下了,但这是徽宗之物,你给予了成儿,不会舍不得么?”

媛媛冷冷一笑:“物是人非,这身外之物,留于身旁有何用处?不如赠给成儿,保他一生平安,也是这物件最好的归宿了。”

冬季的长江畔,虽然不寒,但凉意也是渗入人心,不知为何,陈晟在媛媛的身上看到了些许的忧伤,回到康王身边,应是荣华富贵,无忧无虑,但媛媛却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忧伤,也许,这正是皇家的悲哀吧。

回到自己房间的陈晟,看着窗外的江水,不由得感伤起来,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我好似荒废了,处于江湖,却未给江湖做些什么,作为宋人,也不曾帮助宋朝做些什么,难道,我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