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过,错过,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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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可言说(1)

我扒在门边,探头朝里一看,差点被惊得叫出声来。

只见床头的灯依然亮着,原本我早以为已经入睡的两个人却依然醒着。和方才有些不同的是,这一次,Patrick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而Lukas一只手支撑着床垫,俯身在Patrick的上面,另一只手放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在微弱的灯光下,两个人浑身汗津津的,嘴里发出着很轻微的呻吟声。

我顿时觉得耳边“轰”了一声,全身上下仿佛被闪电劈中了一样,被烧得里外全焦了。趁他们还没发现我,我赶紧躲进厕所,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捂着胸口,试图稍稍平缓一下因为被雷到而有些加速的心跳。

他们两个,难道?···

想到这里,我感到更加震惊。原先只是以为,Patrick和他仅仅是因为这场拳赛才认识的。两个人之所以“配合”地如此“默契”,也是遵循以往这种地下拳赛“拳手”的某种“套路”来做的。通常来说,运动员个人之间,有一些比一般人更深的友谊,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再深的“友谊”,又怎么会一起在床上,做出那样的动作来?

我闭上眼睛,因为可能是因为贫血带来的剧烈头痛又一次袭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我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回想他们在做的那个事情,那样的姿势和动作、神态。直觉告诉我,多半和我想象中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如果按照我原来的某些经历,或者说是让我抱憾终身的那些所谓“经验”来看,和我本来想象中的那件事情,似乎还是略有不同的。

两个人的表情貌似都显得很快乐,或者说,是那种很“爽”的样子。但同时,也都隐隐约约带了一些痛苦的神色。我感到非常奇怪,已经经历了比赛,虽说没有被致命伤到,却也已经是疲劳到极点的选手,不希望好好睡一觉,而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兴奋着。

是不是我自己又多想了?我暗暗责怪自己道。也许两人只是互相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伤,上点药而已。自己肮脏而敏感的内心,又在往龌龊的阴暗角落里狂奔。

我锤了自己两下,狠狠地摇着头,努力想把自己脑子里不好的想法扔出去。这时候突然听见门外又传来一声低吼,紧接着又是一声。伴随着外面有些大的男人的呻吟声,我心里那个不好的猜想,终于还是被证实了。

我赶快用完了厕所,因为怕他们听见,连水都没敢动,趁着他们还在喘息的时候,悄悄地一路小跑狂奔出门,回到阳台的垫子上躺下。依旧和原来一样,Brook睡得很沉,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至于他知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故意装着不知道,那就不好说了。

躺在垫子上,假装闭着眼睛的我,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有人打开了洗手间门,把灯打开的声音。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应该是简单地洗了洗手,又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也便关上灯,回到床上去了。

等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之后,抑制不住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再一次悄悄地爬起来,猫手猫脚地抹黑进了洗手间,轻轻打开门外的电灯开关,生怕惊醒了任何其他人。洗手间里依旧和刚才一样,除了水池子里面还有些没有干的水迹,证明方才有人用过以外,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反常。

我叹了口气,暗自责怪自己没事找事,又胡思乱想了。正准备关上灯出去,洗手台上的一个东西,却立刻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个瓶子。不,准确地来说,是一个玻璃瓶,也不高,大概就是钢笔笔帽的高度,但是容量却很大。隔着透明的外壳,我看见里面,装着大半瓶白色的液体。而瓶身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红色的十字标志。

我感到有些疑惑,不自觉地伸手拿起了那个小瓶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地方,倒是有点像那种旅馆的润肤露一般。轻轻拧开瓶盖,我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却立刻被一股很浓的腥臭的味道呛得咳嗽了两下。

怎么会是那种味道?!我感到更加不可思议,急忙拧上盖子放回台子上,有些神经质,却又不敢太大声地开了一点点水龙头,搓着自己的手。这时候Simon在办公室里曾给我看的那份档案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那张照片,十字架状的玻璃瓶,血一样的红色底座,刺激和挑战着我神经的底线。

“你有听说过‘圣水’的事情吗?”Simon的话在我耳边又一次回响着。

“Semen祭祀这种东西是非洲某些部落的一种巫术,近些年却在同志群体中非常流行。”

······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直地翻腾上来,我拼尽了力气憋着,才勉强撑着水池子的台子,让自己不至于呕吐出来。我依旧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瓶子,在白色液体的映衬下,那个红色的小十字标示显得无比狰狞和恐怖,好像是用血刻上去的一般。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果不其然,在新换的黑色垃圾袋里面,一只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被撕扯得烂糟糟的套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愣了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垃圾桶里的那个东西。回想起原来,和我的“他”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东西,当然也是用过的。只不过,在我有限的阅历里,从未见过它会被用成这个样子,好似被捅破了一般开裂着,几乎快要看不出本身的形状来了。

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已经快要刺激的疯掉的我,匆匆忙忙关上灯离开了洗手间,回到阳台垫子上躺下,可能是因为动作太过鲁莽的原因,我竟然一不小心一脚绊在了Brook身上,把他给弄醒了。

“怎么起来了?Andy?”Brook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哦···我···我,我”我有点口吃地说着,“我去了趟洗手间。”犹犹豫豫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看到的惊世骇俗的一幕告诉他。一方面是依旧抱有希望,是自己多虑看错了;另一方面,把自己可怕的猜想告诉他,我觉得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疯子,要么就是让他自以为我又在给他“传递”某些暧昧的信号。

其实,惊世骇俗的事情,我以前也见了很多。但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过,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真真切切存在着。就像Mary和她“幸福”的家庭,在亲身经历了他们家当着外人的面起如此大的冲突之前,我又怎会去相信,那些关于同志家庭小孩不幸福的所谓“传言”,其实是真的呢?

若是没有经历了这么多,这么苦,这么痛的事情,我又怎愿意会去承认,当初的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呢?

因为劳累,Brook也没继续接我的话茬,搂着我的肩膀就继续睡着了。我却更加感到有些不自在。等他熟睡后,再一次轻轻地把他的右胳膊从自己身上小心地拿下来,再和他稍稍错开一点距离。回头望着漆黑的夜色,方才还若隐若现的那几个星星,现在竟然完全都看不见了。整个天空黑压压一片,莫名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像是要吞噬一切一样。

就这样,我在垫子上凑合过了一个晚上,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来。我好像又看到了Patrick把Mary当做沙袋吊起来练拳的古怪样子,不一会儿又是一丝不挂的Brook朝我一步一步逼近过来。那个我看不清面容的穿着西装的男人又一次在后面猛然把我抱起来,这时候,我看见,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十字模样的瓶子。依旧是鲜红的底座,里面撑着一些白色的液体。

“把它喝下去。”在梦境里,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显得朦朦胧胧得,甚至有点像打雷的声音。可是我又觉得,真的不是一般的熟悉,一定就是我生活中遇到过的某个人。

我激烈地挣扎着,匆忙中那个小瓶子被我踢到地上,打碎了。里面白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而更加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红色底座里装得竟然也是某种深红色的液体。两种颜色在地面上混合着弥漫开来,让人感到无比的诡异,和恐怖。

“放开我!”在梦中被侵犯的一刻,我又尖叫着醒了过来,却早已到了星期四的早晨。天上有些云,不再像昨天那么晴朗了,灰蒙蒙的,让人感到一丝丝烦躁。

转头看去,却不见了Brook。这时候我听见厨房里微波炉发出了“滴··滴··”的提示声。爬起身,进了厨房,看见Brook正在加热着速热的意大利面。

“早啊,Andy。”Brook很轻松地和我道着早安,好似几个小时前,凌晨时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我因为感到心情也不是很舒畅,加上卫生间里那一幕给我带来的震撼,使我也想加速忘却昨晚关于拳赛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Patrick和Lukas还在床上睡着。于是我就先帮Brook一块儿布置着早餐的餐桌。经过他们俩房门口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却看见两个人一人睡在床的一侧,并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亲密相拥”。

看来,又是我多心了?

“嗨,看什么呢?”身后Brook轻轻拍了我一把,揉着我的肩膀笑道,“你喜欢看人家睡觉亲热啊?”

“什么啊?”我尴尬地说道,因为被他揶揄,脸不自觉地有些发烫。放下手里的锡箔纸盒子,我胡乱解释道,“就是看看他们起没起来。”

“哈哈,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了吧?”Brook哈哈大笑着,一把从后面抱住我,把嘴贴在我耳边小声讲道:“你要是想和我一起这么睡,我也可以考虑的。”

平白无故闹了个大红脸的我只能一把推开他,假装生气地走进洗手间去洗洗手,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继续偷偷乐着。

趁着洗手的当儿,我看了一眼水池台子,却惊奇地发现,昨天晚上那个瓶子,不见了。

难不成,全都是我的梦?我的幻觉?

可是不对啊,我这个人尽管有时候头晕,很糊涂,但是最基本的梦境和现实,还是分得清的。况且,昨晚那样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梦呢?我又看了一眼垃圾桶,只见桶里也一样干干净净的,那个东西也早已没了踪影。

我感到很不可思议。匆匆忙忙洗完手,来到了餐桌边。这时候Brook已经把Patrick和Lukas都叫起来了,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简单地吃着意大利面条。这时候在餐桌上灯光的照耀下我才发现,Patrick和Lukas昨晚打得还是很激烈的,两个人身上,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也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完全就是“演一场戏”。

“今天,”Brook放下叉子,拿过手机里做好的日程安排,像个长官一样对我们发号施令着,“先去医院,一个是给你们两个做一下基本的检查,弄些药,另外一个,”,说着Brook伸手指了指我,讲道:“Andy要做骨髓穿刺检查,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折腾他。”

“明明是你最能折腾他,最能折腾我们所有人嘛。”Patrick在一边边和牛奶边笑着讲道。Lukas倒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做那个检查,我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之后,他点点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你们两个估计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弄完,我因为要做点别的事情,没时间。到时候你们就在外面等Andy做完了出来,知道了吗?”

“是!长官!”Patrick放下杯子,很标准地敬了一个礼,假装严肃地回答道。这倒是把我们全都给逗乐了。Lukas把手里的面盒放下,可能是因为昨晚事情的阴影,有些谨慎地问Brook道:“你也要去看病啊?”

“对啊,你怎么身体也出问题了?”Patrick也在一边附和着,感到有些奇怪。

Brook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作出很严肃的神色:“我自己的事情,操心那么多干嘛?““呦,怎么了?连兄弟都不能知道了啊?”Patrick故作不满地讲道,“行!你不说,我问Andy。”一边笑着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啊,能有什么啊,不就是···”我刚刚说了一半,脚下感觉到Brook在轻轻地踹我。抬起头,我看到他皱着眉头盯着我,眼神很焦急,好似就不要我说出他的那个所谓“秘密”。

“······其实”,我只好断断续续地搪塞Patrick,一面看着Brook的眼色,“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哈哈,行啊!”Patrick拍着大腿大声笑着,“这才多久都穿一条裤子了啊。”接着又拽着Brook的胳膊,寻他的乐子,“怎么?想什么时候去跟Andy领结婚证啊?到时候老弟我给你们办个婚礼呗~”

“去去去!严肃点。”Brook推了他一把,假装有些生气,嘴角却好像上扬着,有一丝得意和满足流露出来。我低着头,尴尬地和他们一起笑着,心里难过,却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犹如刀割般的痛了。更多的,是觉得有些苍凉。

两周过去了。他彻底离开了我整整两周了。而两周时间里,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好像就让我对他所谓的“感情”被冲淡了。

原来人,是这么容易忘却,这么善忘。或者说,我曾自以为很深刻的“感情”,不过就是一张形式上的废纸而已?

那些自己以为的海誓山盟,天高地老,不过就是眨眼烟云挥之即去,转瞬间就可以被抛在脑后?

只是原来,自己还觉得自己那么在乎那份“感情”。

······

我们吃完了东西以后,Patrick带Lukas去卧室里找出去时合适的衣服,留下我和Brook收拾厨房里的东西。看他俩都进去了,Brook才小声和我说道:“以后咱俩的事情,可以少和他们说,咱俩知道就行了嘛。”

“哦,那Patrick怎么知道我现在单身了,还要你和我结婚啊?”我自然地反问道,心中却再不忌讳自己和“他”已经结束的事实。

“···”Brook也有点尴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行,那就从现在开始,咱俩达成这么一个协议,好不好?”

“可以啊。不过,”我把洗完的盘子放回架子上,转过身提醒他,“要是我再发现你朋友知道了关于我的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我就把你所有那点事情都透露出去了哦。”

“哈哈,对,对,我不是外人。”Brook听到我讲了“外人“这个词,似乎很是开心。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硬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还跳下去,等着被人填了。“咱们拉个勾保证?”说着就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弄这套。”我无奈地推开他的手,走出去收拾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Patrick也扶着腿上受了一些伤的Lukas走了出来,两人竟然穿着一样的白色T-shirt,就好像亲兄弟一样。

但是,因为昨天晚上那样一个小插曲,他们这幅打扮,还是让我隐隐约约感到很奇怪,嘴上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上,坐在前排的我,通过余光,看到他们两个坐在后排,好像又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传情?我心里想了想,还是默默否定了那个答案。因为Lukas显得很烦躁不安,而Patrick也差不多,还时不时猛地合拢一下双腿。似乎两人在期待着什么事情。

进了医院的停车场,Brook把车停在离大门很近的一个位置,就要我们下车。我正准备开车门,却听见“咔嚓”一声,车门竟然被Brook锁住了。

“开门呀?”我有点疑惑地问道,同时看了看后面两个人,他们显然也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同样询问地看着我。我拍了拍Brook的胳膊,他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