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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赠厚礼马屁连响,求稳妥鼓声骤鸣

县官不如现管。

正五品的佥事韩宇品级虽然不高,但的的确确是王翦的正管,而且刑狱一事更是一县政务的重中之重,可以说仅次于户籍、赋税之外的第三大事务,也是最容易抓出问题的部分,一些可管可不管的无头公案,只要上头认真查下来,那就是弥天大祸,一些看似很要命的案子,上面要是睁一眼闭一眼,也就是一阵清风,吹过去就完了。

所以王翦在韩宇反复看了三遍字帖之后,打了个哈哈,脸上的笑容十分之和煦:“大人能一眼看出此字帖之中的神髓,定然是精于此道,境界高深,学生笔力浅薄,却是暴殄天物,今日学生冒昧,就将此贴送与大人。”

不知不觉地,王翦已经将自称从“下官”换成了“学生”,这个说法实际上也说得过去,要知道韩宇是宣德年间的二甲进士,从文官士子们论资排辈的角度来看,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朋友之谊可以谈钱财,但官员,尤其是这种直属上下级之间谈钱财,那就是行贿了,不过明朝官员有个一好处,那就是可以互相赠个美妾、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

孔乙己曰过“窃不算偷”,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孔乙己,但是这种附庸风雅的行为,可是不算成行贿的。

韩宇的眼睛就是一眯,再度看了看这幅字帖,颇有些难舍,但还是推辞道:“敬之也是雅士,本官又岂能夺人所爱?”

王翦看他的架势,心里有些发笑,这画面就像后世网络上的那幅名画一般,扯开上衣兜挥着手喊“不要”,实际上就等着往里塞钱,这是标准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

不过这种笑容却是不能表露出来一丝一毫,王翦摇手说道:“正所谓宝马配英雄,这好的字帖,自然也要送到真正懂他的人手中,才能显得出它的珍贵来,学生字写得虽是差了些,却颇有些自知之明,这字帖留在学生手中,着实是暴殄天物啊。”

不由分说地,王翦将字帖收入匣中,连同那把黄铜锁一同塞给了韩宇,韩宇接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喟然长叹一声:“你与本官初次见面,便如此厚赐,本官,愧受了。”

王翦听了,连连摆手,说出来的话一点都没嫌肉麻的意思:“大人何出此言,从下了船开始,大人无时无刻不在以身作则,提醒学生当勤勉用事,为民着想,如何使得了‘愧受’二字,古有一字之师,大人此番教诲,有怎当不得一件死物?”

也别怪王翦这般没节操,实在是形势比人强。

即使现在他的头上有左布政使刘景洪一系的人罩着,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开来自京城的威胁,无论是已经得罪了的吏部右侍郎,还是那个或许错在的、想要借着干掉他给吏部右侍郎添堵的人,即使不能直接绕过刘景洪的庇护干掉他,也能让刘景洪下面的官员弹劾他。

京城的强人需要在意刘景洪这种封疆大吏的想法,刘景洪封疆大吏同样也要在意下面这些人的想法,尤其是分巡道的这些官员的意见,一旦王翦仗着刘景洪的庇护,闹得满城风雨,刘景洪一样庇护不住他;相反,如果他得到了这些分巡道官员的赞美,那刘景洪的庇护就是铁打的一般坚固。

毕竟明代分守道所隶属的提刑按察使司的地位放在那里,虽然不如京官清流那般清贵,却也是被视为督察院设在各地的分支机构,和京城之间的联系那才是真正的千丝万缕,和这帮人打交道,难度可绝对不小,说不得哪一个就是朝廷某位大员的子侄下来镀金。

所以王翦在打点韩宇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的官员时,可谓是不遗余力,反正这些花销是要记在王家的头上的,和他的私房钱没有一文钱的关系,王家也不会怪他多花钱之类的,反正结交下来的官员,不单单是他王翦的人脉,也是王家的人脉。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给韩宇留下人傻钱多的印象,王翦才不会在乎,别看那些正史、历史小说、穿越小说里面写的都是一品满地走二品不如狗,实际上在大明朝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之中能坐到正五品的位置,还能督查一方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不该伸手,那是比谁都明白的。

而这一份字帖,想必韩宇在回去之后也会藏起来,就算是显露与人,也会换一个名头,还是那句话,文人之间送点雅物无所谓,但毕竟还有个官身,闹得满城皆知虽然不是罪过,却也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哪个年代,闷声发大财总是最好的。

有了这么一份字帖打底,两个人的关系瞬间近了不少,甚至有了从上下级演变成兄弟的趋势。

韩宇也是看的明白,出手就是一幅宋徽宗赵佶御笔字帖的人,出身至少也是个大户的人家,加上之前从杭州府传来的那些消息,就这么一印证,也知道面前的这位出身不一般,被贬下来做个县令,估摸着也是和自己一样,得罪了人。

朋友,那是永远都不嫌多的,钱财亦然,这种该伸手的时候别人送来了东西,不要就是得罪人,收下还能交个朋友,所以他收的心安理得。

两人在书房中说了些家常,王翦突兀地说道:“下官来到这黄岩县之后,一直忙于公务,没有和此间乡绅接触太多,直到今天,这些人才给下官接风。”

也不怪王翦如此小心,这些乡绅看似服软,却挑了个韩宇到来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借机闹点幺蛾子?打个预防针,总归是好的。

韩宇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乡绅,乃是县中有名望之人,如敬之这般为天子牧守一方者,必然要一张这些人,既然他们请了,去便是了。”

王翦笑着应是,心下算是安定了下来,可就在这时,前衙传来一阵擂鼓之声,书房中的两人全都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