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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言语间刀锋暗藏,焦虑中强势依旧

由一个上官的客气带来的好处,只能算是意外之喜,反正王翦王道长王县尊已经吃定了黄岩县的这帮土鳖官吏,他现在担心的更多的是县城里面的这帮乡绅。

一个正五品的佥事,一个正七品的知县,两个人互相吹捧着向码头上走去,一旁的官吏们一边给王翦打着下手,一边赔笑,这个场面可以称之为标准的“媚上”,不过要是后世的公知们在这里看见,十成十是跪舔“上官威严”,皿煮滋油之类的玩意在封建官僚权威面前,那都是渣渣。

韩宇扫了扫清理一空的码头,眼中透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但脸上却是一片的肃穆:“敬之啊,本官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黄岩县了,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怕是有劳民伤财、惊扰平民啊。”

听了这话,再看看他的表情,王翦的心里顿时踏实了十倍,不过脸上却是一脸谦恭,嘴里则是一点都不辩解:“大人教训的是,勤政爱民乃是我大明官吏之职责,下官谨记。”

韩宇眼中满意的神色越发的浓厚了,王翦的几句话实实在在地搔到了他的痒处,绝口不提这是为了迎接他而设置的,将所有的过失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这种下属可是所有上官最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王大人来到黄岩不过旬月,便破获大案,自然是勤政爱民的典范,些许过失也不过是初入官场所致,只要谨记圣人教诲便是。”

王翦满面笑容地点头称是,伸手指了指周围的官吏:“大人分巡黄岩刑狱,自是明察秋毫,本县主事的官吏除了主簿张平之外,都在这里了,若是大人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自然可以询问。”

听了王翦的话,韩宇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皱,显然对张平没来迎接自己很是不满,王翦察言观色的功夫那是很高明的,他干咳了一声,补充道:“张主簿很是勤业,如今正在追查猛虎帮一案之中被绑票缴纳赎金的来源,这一方面全都是他在打理。”

两人对话说的轻巧,站在旁边的县丞黄成和典史、典吏一行人全都是一个哆嗦,心里将王翦打上了绝对不能得罪的标签。

这刀子捅得着实技艺高超,看似是在为张平开脱,实际上却是将人往死里整,韩宇作为分巡道的官员,分管黄岩一地的刑狱之责,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也掌控着官员考评的责任,九品的主簿虽然已经超脱了“吏”的范畴,不再受到任职年限的影响,但只要在三年一次的考评里得不到一个“平常”的评语,很有可能就被调走,到知府衙门或者是布政使司做个仓大使之类的小官。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种思想在大明朝地方官中根深蒂固,除了积累资本为晋升做准备,又有谁喜欢去三四品满地走、五六品多如狗的布政使司衙门干活?

不出所料,韩宇点了点头:“如此勤政,怪不得最近衙门之中对此人的风评不错,本官倒是要好好考校一下。”

听了这话,王翦心下舒了一口气,却也不再多说什么,随着韩宇上了轿子,向着县衙行去。

捅刀子也要讲究一个恰到好处,最近张家对他服了软,他王翦王道爷也不至于将张平一棍子打死,可是最近张平指使刘正明这个书吏给他使绊子,就别怪他王县尊不仁义了。

风评这玩意,一向都是考核官员晋升的主要标准,大明朝可不像后世那般,还能搞一个网络曝光之类的玩意打打贪官污吏,信息的不通畅和本地士族、乡绅的掩护,使得政绩成了弄虚作假的集散地,地方官的评价全都要依靠“风评”这种不靠谱的玩意。

张平在提刑按察使司的“风评”不错,就说明这人晋升有望,要么是挤走黄成做黄岩县的县丞,要么就是调到其他县做县丞,总之是要升上一级的,可王翦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韩宇对他起了意见,正统九年的这次升迁,九成九是要压下来了。

政治就是这样,哪怕是明面上笑呵呵的,甚至已经达成了某些暗地里的协议,但实际上背地里该怎么捅刀子还是怎么捅刀子,反正只要在上官们眼中,这个县城里面的官吏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团就好了。

黄岩县外三里地的张家村,没有去迎接韩宇的张平正在焦躁地绕着屋子转圈,一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主位上坐着的张家老爷子张仲礼面无表情地在喝着茶。

举人功名的张平在张家地位很高,可以说仅次于老爷子张仲礼,甚至比长房的主事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张家每年从田亩上出来的收入,有至少三分之一都是挂在他名下的。

“稍安勿躁。”张仲礼放下茶杯,出声安慰,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沧桑。

张平猛然转身,脸上的焦躁丝毫不减:“我怎么稍安勿躁,那王翦不让我去迎接韩宇,谁知道又会在背后捅我什么刀子?”

“你在处理公文,无暇迎接。”张仲礼慢慢说道,不过说着话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不妥,不得不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列队迎接这种事贯穿古今,哪怕上官明言了无需排场,可下面的人该做的还是要做,秉承的无非是一个求稳妥的心态,谁知道上官是不是在客气?万一计较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张平一声冷笑:“处理公文?那韩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张家上上下下还不知道?这种理由不说也罢,要是说出去才是真正的得罪了他!”

“事到如今,只能在提刑按察司找人使使力气了,你这般焦躁又能怎样?”张仲礼再度放下茶杯,“正五品的佥事我张家是得罪不起,但他总是爱钱的吧?”

挥了挥手,张仲礼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这个时候,不能再服软,否则姓王的肯定会扑上来,把我们张家的骨血再吸去一大口,而张家在黄岩县这百年的声誉,也必将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