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人间再无广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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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广陵曲成

嵇康唏嘘不已,看着聂国士说:“真没想到啊!世事难料。”聂国士从木匣内拿出一张残破的牛皮说:“久闻嵇叔夜善于弹琴,这张牛皮残卷记录了当年先祖聂政向高人学琴的琴谱,可惜只剩下半张了。我不懂音律,就送给您吧!”嵇康一听激动难耐,他接过牛皮一看傻眼了,这哪里是琴谱,上面全是一些兵器。嵇康看着上面的十八般兵器刀、戈、矛、弓疑惑不解。

嵇康自语道:“怎么是一本兵器谱?”聂国士平静地说:“听祖上说这琴曲来历确实有些奇怪!““怎么奇怪?”嵇康问道。聂国士说:“当年先祖聂政遍寻名师为父报仇,后来终于在深山古刹中遇一怪人,此人自称广陵人,不食人间烟火,每日只喝朝露为生。聂政拜他为师学琴,那人以剑代琴传授给他这部曲子,传完之后便飘然而去。”

嵇康看着那带血的牛皮似有所悟,他对聂国士说:“你们聂家的那套聂政刺韩王剑法你会不会?”聂国士说:“当然会!国仇家恨,我聂家人怎能忘了!”嵇康高兴地说:“请先生把聂政刺韩王剑法给小弟演示一遍!”聂国士嗯一声点点头,随后他拔出泠音剑,飞身一跃立在院中。“琴声四起宝剑出!”聂国士袍内一把宝剑飞出,嵇康听到美妙的泠音响起。“血溅宫廷暴君除!”聂国士一剑穿透石壁,凌空旋转,石壁立时断开。“戈矛杀来当空舞!”说着聂国士的剑横空一划百步之外的大树被削断。“万箭穿心义士薨!”,聂国士以剑插地,随后仰天一笑万剑影动,剑风吹起,院内寒气逼人。紧接着金光一闪,聂国士腾空而起,纵身飞入石壁之上,其所飞过之处山石滚滚,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此时一把剑落下,聂国士蜻蜓点水飘到地上说道:“泠音绝响照千古!”此时院中久久回荡着慷慨激昂的回音。嵇康眼睛湿润了,他仿佛看到了六百多年前的义士聂政为父报仇、为国除奸的英勇场面。中国人的血性、侠义、智慧和尚武精神都表现出来了,而这正是今天所缺少的。嵇康终于明白了,琴即是剑,剑即是琴,琴剑从来不分。聂国士舞剑的动作和剑法,还有那美妙的泠音让嵇康心血澎湃。他大呼:“我明白了!音者,血之气也!”嵇康泪流满面的进入洞内,拿出毛笔在纸上作曲,他浑身颤抖,悲愤不已。聂国士远远地看着他,也不去打扰他。

嵇康一连在那里坐了七天,他时而痛哭,时而大笑,时而昏睡,时而发呆。聂国士每日悄悄给他送些饭菜便出来,然后一人在院中练剑下棋。就在第八日的中午,聂国士正在练剑,突然他听到洞内啊一声叫,赶忙往里跑去。只见嵇康吐出血来,滚在地上。聂国士迅速过去扶起他喊道:“嵇康,嵇康,你怎么了……”半天嵇康醒来,他已面色憔悴,身体削瘦。嵇康指着桌子上一本琴曲说道:“曲成人必亡!此乃天数!”

聂国士扶起他,嵇康靠在墙上笑笑说:“聂侠士,我把那残篇琴曲和你聂家剑法融为一体,根据你先祖聂政刺韩王的故事谱写了一首新曲,此曲耗尽我生平所有琴艺、性情、心血和感悟而作,终于集古今之大成!”聂国士大喜,他说:“敢问此曲叫什么?讲的又是什么?”嵇康养下精神,轻轻说道:“此曲蓝本既然是广陵高人传给聂政义士的,那就叫《广陵散》吧!这曲子和历代琴曲柔美清雅的格调不同,它是唯一以杀伐征战和血性复仇为内容的曲子!此曲慷慨激昂、悲壮不屈,一旦流传到世上就会被人抢夺,恐怕我也会因此曲而罹难!”聂国士大惊,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抢夺?先生这样做岂不是自取其祸?”嵇康抓住聂国士的手说:“此乃天数!这曲子虽是正义之作,但暗中却包含剑法,又血性太强,一旦落入兵家和阴谋家之手,用它来指挥战争、鼓舞士气,岂不是制造战争?若真是如此我嵇康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聂国士不以为然地说:“那这样说《孙子兵法》也该烧毁了,这本书还不是教人打仗的?不能因为人听了《广陵散》有了血性就担心人们好斗,当今的人们只知道苟全性命、贪生怕死,缺得恰恰是这种血性精神!此曲若传世,中华当无懦夫!男儿皆丈夫,女儿皆巾帼,岂不是民族之幸?!”嵇康一听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多谢兄长点拨,小弟茅塞顿开!”聂国士呵呵笑道:“你我崇尚老庄,不喜欢争斗,所以才会这样想!这个世道就应该有陈胜吴广、项羽荆珂这样的人物,他们敢于担当、威武不屈,才是真的大丈夫!”嵇康哈哈大笑,神情也好了许多。他又在聂国士的照顾下调理了几日,身体才慢慢复原。

嵇康一连离家多日,又没上朝,担心家人着急。他对聂国士说:“小弟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今日身体痊愈,就弹一首《广陵散》作别!”聂国士点下头与嵇康对坐。嵇康随后弹起自己耗尽心血所作的广陵散,山洞之内顿时杀气弥漫,紧接着传来战鼓声响,长空中又响起剑歌悲鸣。聂国士一听此曲血脉愤张,只听见那琴声中有凄凉之意,又有豪迈之音,紧接着怒发冲冠、短剑出鞘、血流成河,然后义士厮杀、冲出宫闱、身中数箭,此时威武不屈之气响动,声音悲壮刚烈,犹如荆轲刺秦王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又犹如霸王乌江自刎之虞姬虞姬奈若何!聂国士眼前浮现出一副副侠士英雄的场景,悲怆之气油然而生。随着琴声转入低沉,风在吹动、血在流淌、刀戈已停顿,义士含笑而死,为父报仇的英勇、为国除奸的激昂,这是中华文化最优秀的精髓-血性!那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气节;那是“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凛然;那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坚守;那是“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刚烈;那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担当;那是“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忠贞。一曲弹完聂国士已经泪流满面了,他仿佛穿透历史看见先人的骨气和傲然。嵇康起来看着他,聂国士抱拳跪地说:“士为知己者死,阁下若有危难,在下定当死报!”嵇康忙扶起他说:“嵇康不才,在这里遇到忠臣义士之后,请随我到京城居住!”聂国士笑笑说:“我在深山生活多年,不愿到城中生活,贤弟的美意我心领了!”“好!以后再来拜访阁下,小弟告辞了!”嵇康执其手说。随后聂国士送嵇康出了山洞,嵇康独自返回家中。

曹婉若和嵇母、嵇喜等人一看嵇康回来了大喜,嵇母斥责道:“你去哪了?全家都在找你!”嵇康笑道:“让你们担心了,我去山中见朋友了!”曹婉若摇摇头帮他把衣服换下,轻声说:“至少跟家人说一声不是?”嵇康笑笑,拉着曹婉若进了闺房。嵇母看了十分不悦,径直去了大儿媳妇房里。嵇康从怀中拿出自己写得《广陵散》曲子给老婆看,曹婉若一看感慨说:“天下还有这样的曲子?古往今来,琴曲或缠绵或欢快,或低沉或悲伤,像这样铁骨铮铮、血性刚烈的曲子还从未有过!你是从哪得来的?”嵇康将这些日子的经过详细道来,曹婉若一听立刻坐到嵇康腿上,搂住他脖子说:“快弹给我听!”

嵇康笑着取出白玉琴,随后弹了起来。因为这白玉琴清澈通透,发出的音比一般的琴还要纯正干净,所以这首《广陵散》成了千古绝唱!唯有创作者嵇康,才有如此性情和资格弹这《广陵散》;唯有这白玉琴,圆润无暇才能发出这绝世之音;唯有曹婉若和阮籍吕安,放达自如才有资格听这琴;唯有聂国士,侠义刚烈才能知其中味。因此世无嵇康,便无《广陵散》!曹婉若听完琴已是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平静,她握住嵇康的手说:“这样的千古绝唱只有我丈夫才能弹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