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先生曾经在《自题山水》中说过:“山水乃图自然之性,非剽窃其形,画不写万物之貌,乃傅其内涵之神,若以形似为贵,则名山大川,观览不遑,真本具在,何劳图焉。”蒋宜民先生是近年来在山水画创作园地上比较活跃的一员。他从几年前画一手非常传统的山水画,为之一变,推出了一批以表现雪山莽原、大漠戈壁、亘古荒野乃至烽燧残垣、孤驼独旅为题材的新作。如《天斧沙宫》、《旭日古风》、《高原牧情》,特别是《千里烟波》、《桑峡雨已过》等。它们不仅描绘了北方雄奇壮丽、大气磅礴的山水,更将深刻的思想内涵和自己的感情熔铸在了色彩斑斓的作品中,将画家激奋不已的内心世界坦露在观者面前。他曾说,一位瑞士哲学家说过:“一片自然风景就是一种心情。”我们应该改作“一幅山水画就是一种精神”。
他的巨幅山水画《千里烟波》、《桑峡雨已过》便是用“落墨法”和大面积的“泼彩法”描绘了黄河两岸的壮丽风光。我们知道,南方的山与北方的山是有很大不同的,但随着人们对严酷自然条件的改造,黄河两岸泛出了绿意和生机。画家在反映这种巨大变化时,近景是在传统的勾线落墨后再加皴、染的方法来描绘,造成气魄宏大,黑白分明的艺术效果。骨法用笔或浑厚圆润,或凝重流畅,山石皆以写为画,耐人回味。又用“落墨法”和“泼彩法”表现云霭田地等。将这两种迥然不同的表现技法同时用于一幅画面上相互衬托,给人以活泼新颖的感觉。令人感慨的是大面积的泼彩没有冲淡墨线,反而强化了墨线的表现力度,使得近处的山石树木显得更加清秀俊美而传统的线描反衬浓厚的泼彩,使画面平添了许多磅礴的气势。远处留下多处空白或云、或水、或气,蜿蜒的大河更具有流动的力量感和强烈的装饰美,给人遐想的余地。画中山峦起伏,白色的云气环绕其间,这些不仅起到了调节画面疏密变化和节奏的作用,而且更加增添了画面意境的深远与清幽。远处的山峦用没骨法表现,色彩由深变浅,乃至用极为浅淡的绿色使山峦消失在虚无缥缈的云天之际,正可谓是“写尽江山无尽意”。几幅画都在不同程度地突出了浓重的笔墨,或勾、或留、或染,略施淡彩,形成了色不淹墨,以色衬墨的独特效果和风格;以深厚有力的线条和丰富多变的笔法描绘了山川激流,云绕峡谷的景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画面上用朱红、橘黄色点染的块面,极具韵律与节奏。既衬托了墨色,也给人一种雄浑壮美层林尽染的感觉。另一方面,大手笔的泼彩与工细的墨笔勾皴相互呼应,更使画面平添了深远的空间感。画家综合发挥了笔性、水性、墨性的艺术效果,在画卷上产生了丰富多彩的层次与气势,让生动的笔情墨趣焕发出中国画特有的神韵。
荡气回肠的精神家园
2004年,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甘肃省文联副主席、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的张改琴推出了她的两卷本《书画作品集》。她的书法雄浑沉郁、凝重古拙。但作为山水画家的张改琴在艺术精神上也与其书法一脉相承,表现在作品中如赏字一般的笔力、笔势、笔韵、行云流水似的画意画境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妙境,自然和谐地表达着内在的情愫和生命意象。
张改琴笔下的黄土丘壑、树木流泉、窑洞人家、山径梯田、炊烟云霞等等,都赋予了人文的亲情。在那些本该是雄浑单调的群山中滤去了令人怵然的苍凉与萧索,而是流溢着一种温敦、恬润、和谐的美感。在她的山水画中,都是大西北最为常见的严酷环境中的景物,传达着画家对那方土地上的人们与自然的某种和谐的关注,特别表现出那种在巨大生命抗力之中所蕴藏的平静之美。正如有的评论所说:“她在黄土地上发现的不是尚未脱离贫困的那一种苦难与滞重的生存氛围,以及由于闭塞而带来的精神畸变的感觉,她在努力探寻与这方土地气质、禀赋相吻合的人们的一种达观、温馨与宁静的生活态度和价值取向。”应该说,她的画十分注意在对山川景物的势与质的刻画中,更加强调对细节的趣与理的刻画。这里所说的趣,是指她通过一些细小元素所传达出的生活气息和田野乡土之味,她在笔下描绘那些寻常窑洞、院落、劳作生息的人们时,往往并不将其放在显著的位置,或是在一种写意变形或简单点景勾勒中,完成她对田园生活的刻画,使之成为画“眼”,陡添许多情趣,洋溢着浓烈的生活之乐和劳作之美。而这里所说的理,则是指她所传达出的价值判断,她所寄托的审美情愫时,无论是大处落墨或是细部刻画,无论是刻意营造、着意描绘或是看似不经意的点景写意,都会用笔墨抒发自己对黄土地上芸芸众生生活状态的赞美,那是一种对和谐、宁静、安闲、从容的生活态度的认定。
从其画作《清秋》、《新秋雨气》、《新秋雨气弥陇原》中,一股清新高雅的感觉扑面而来,传递出一种浓浓的诗意画境。这些画大多气势开阔、气韵饱满,笔墨灵动,富有张力,显示了她深厚的线条控制力。这一切,来自张改琴在表现人与自然共生共存关系的美学追求和文化底蕴。她的家乡在陇东高原,那里最能够让她心往神驰,寄托内心世界中既高且远的艺术情思和乡土情结。但她却不是一般的写实,不是一般的粉饰与歌颂。她是在力图阐述借山水、自然来“以心接物、以物写心”实践中,力求将每一幅作品都成为自己对乡音的吐露、乡情的渲泄。与她的书法作品所展示的个性特质相比,她的山水画作品则呈现着丰富的群体特性,把家乡的皇天后土和沧桑云烟看作是自己的文化圣土和精神高地。在这一点上,她与众多的西部山水画家有着相通的艺术心灵,是用心中的艺术心象,讴歌秦汉之风的故土和梦魂牵绕、荡气回肠的精神家园。
一位大画家曾经表扬兰州的画家们说,兰州画家重视从传统中吸取精华,更重视传统中国绘画这一自身的规律和语言。这和20世纪90年代整个中国画领域有一种回归趋向有关系,但这点对甘肃画家特别有意义。甘肃曾经有过伟大的汉唐时期的辉煌文化,但自南宋以降中国文化中心转移以来,中国画的发展主要是沿着文入画的道路进行着。事实上我们现在的中国画也不是唐宋时期的面貌,主要是元明清时期的面貌,如果我们放弃元明清中国艺术语言的成熟表现而追求唐宋文化是不可取的。唐宋文化的精神背景已经不存在,用现在的学写实的方法很快就能学来唐宋的写实方法,但其内核是空的。我们要在元明清绘画中更多地吸收语言,中国画的发展才更有希望。从这个意义上讲,甘肃的绘画方向的变化是很好的。这并不是说过去写生或借鉴西方绘画、追求大气魄绘画为不好,而是他们目前的转折更扎实。问题在于如何处理学习传统和表现现代人感觉的矛盾。学习传统不能流于表面,要学大师背后的东西,要学大师是如何学习传统的,学大师是如何把传统变成个人风格的。而且学传统的同时不能丢掉自己对西北山水、风情的感觉。生活在西北有一种独特的感受是别人不可能拿走的,这是替代不了的,而表面的外在形式是谁都能学的,学了笔墨,自己的感受没了也很危险,能在写生中表达出自己的心态,在个人风格和传统风格关系上找到一个切入点非常关键。
黄宾虹先生说:“山有脉,水有源,道路有交通,云烟出没,林木扶疏,法备气至。若断若续,曲折盘旋,举平远、深远之各殊,先不入于自然,而无容其造作之迹,此其上乘。”几年来,许多本土画家十分辛勤地耕耘在山水画的艺术园囿中,而且更潜心于学习中国画传统时的文化修炼。甘肃美在苍凉,美在雄浑。因此他们在学国画传统的时候,更注重对本土山水特征的分析,不断去寻找表现西部山水的特殊手法与技巧。正是源于这种对自然造化的师法,才使他们的作品具备了画夺造化之神和在苍茫雄浑的大山大水中少有人能发现的灵性。
我嘶故我在
兰州画坛上有这样一批画家,他们不怕吃苦,耐得寂寞,像范仲淹老先生说的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排山倒海的市场经济大潮中依然能够静下心,定下神,执着地钻研自己热爱的绘画艺术,在有进无退的艺术苦旅中使自身的人品和画品一样高洁,进入出神入化的艺术境界。他们是本土画家的中坚和脊梁。难怪不少全国大家对他们好评如潮,如说“兰州的画家阵容、实力、画作水平都比较强”,“兰州美术创作在新时期里可能会造成一个新的局面”;如说“兰州当地画家群体的创作状态和创作结果都很好,心理、精神和创作状态很好”;如说“看了甘肃画家的作品,能够感受到他们在创作上大都非常认真”“看到画家们在绘画技法掌握上很丰富,学了前人的传统,又通过对生活的追求、探索,有自己的创造和变化,这使得人在心里产生了很激动、很自豪的感觉”……
杨国光和刘大林就是这样。他俩一为兰州人,一为湖南人;一为美术家与教育家;一为美术家;一为退休教授;一为中年精英;一位擅长画牛,一位精于画马。说来好笑,他俩真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意味,但他俩在许多方面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你看,他俩都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进行艺术创作与研究美术理论,并卓有建树;都是长于鞍马动物,兼画花鸟、山水、人物的丹青高手,而且都成绩卓然,名闻遐迩。
“退而不休”的杨国光
杨国光,1937年生于兰州。从少年时代就显露出不凡的绘画天赋。他在画坛出道颇早,青年时期有幸受业于国画大师黄胄和著名画家王天一,先后又深得石鲁、王子云、郑乃珧、刘文西等一代大师的关爱。他勤于学,精于思,认真思考研究中国绘画的艺术传统与创作,致力于水墨写意画的实践与体验,并吸收西洋画艺术之精髓,将其融汇贯通,独辟蹊径形成卓然不同的风格。1961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西安美院并留校任教,1975年调入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任教。
杨国光先生,本以人物画著称,兼及花鸟鱼虫、野塘出荷等,然而他更以画牛蜚声画坛。对于这个许多人曾经困惑不解的问题,杨国光先生如是回答个中缘由:“逶迤的黄河,浩瀚的大西北,曾经濡染过我儿时心窗中的那个梦,无论在舅舅家田边地头、瓜棚树下玩耍或跟家人耕田,我与那形、那景、那情都融成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境地。于是开始画牛,刚开始当然是树枝和沙滩所留下的原始抽象画迹,但是,我知道,这画远远承载不下我对牛的理解和感情……我爱画牛,也是因为只有牛才与劳动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当然为牛的写照中我除了得到笔墨的神逸外,也带悟出了画道的精神思想与哲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作为一名数十年从事美术教育的美术教师,我知道播种的神圣,耕耘的劳苦与收获的喜悦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为人师表尤需德才兼备,在莘莘学子们求知成长的过程中,我便悄悄为他们树起了属于牛的精神旗帜。”
杨国光先生是长于素描、速写、工笔、写意等多方面绘画才能的体验型画家。多年来,他遵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方法,经常深入到农村、草原,深入到大自然中去,积累素材,体验生活,创作出大量富有时代气息和高品位的艺术作品。他的作品,画面单纯,着笔简练,设色淡雅,但却情趣深邃,格调高逸,韵味醇厚。展现在面前的“清气”,便是极好的印证。那荷的枝杆,有的直立刚劲,有的随风倾身;那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荷叶,在清风中显得婀娜多姿;那层层荷叶中间,点缀出的鹅黄的嫩蕊,宛如颗颗明珠,在如梦的轻纱中闪烁;那待放的花蕾,孕育着生命的冲力,是那样的自信;那隐现在其后的片片荷叶,烘托出荷塘的博大域境,从而突出了荷“出污泥而不染”的意蕴,耐人寻味……
作为一名大学退休的美术教育工作者而言,他的确“退而不休”,还处在如原先那样喧闹而习惯的教学生活中,许多活动、许多学生、许多朋友还在不断地找他。但作为一位画家,他又必须是孤独、寂寞的。这种寂寞是心灵的写照,也是画家精神自由的象征,而超越却意味着离群索居与获得新的高度与跨度。石鲁有一段精辟而深刻的论述:“画贵全神,而神有我神他神。入他神者我化为物,入我神者物化为我,然合二为一全矣。”“故我之观物,先神而后形,由形而后神。凡物我之感应莫先乎神交,无神虽视无睹。神先入为主,我则沿神而穷形……”这些话明确揭示出“全神”既是客观对象表和里的统一,又是客观对象和画家主观情思的统一。可见,画家的意象造型活动,第一步即为:以“造化”为本,产生观念中的艺术形象的活动(即所谓“神交”);第二步即为:借助物质的造型语言和工具运用,把观念中的艺术形象迹化为显现在画面上的可视可想的精神实体。唐符载记张璪画松时说:“观夫张公之艺,非画也,真道也。”艺术使我们看到的是人灵魂最深沉和最多样化的运动,在艺术家的作品中,情感本身的力量已经成为一种构成力量。
杨国光先生在中国画画派横生,风格流变的当今,他处变不乱,独守一方净土,追寻浓浓乡情、醇厚泥土味的田园风光画,挖掘自己对生活原初的体验和思考,落墨时仍思之又思,慎之又慎,完成着他走向深层的自我回归。因此,他的作品深受众人之爱,饮誉海内外,其中一些作品曾在美国、日本、菲律宾和香港、台湾等地展出,1997年美国纽约传记中心授于杨国光先生“世界著名艺术家”称号。
昂首奋蹄的丹青“马”
以画马而闻名的画家刘大林整日劳碌在属于他的画室里。他笔下千姿万态的马便物化成他昂首嘶叫、奋蹄驰骋的精、气、神,乃至他的一切。徜徉跋涉的马、逸态横生的马、雄姿勃发的马,成就了这位画家汗涔涔的伏案挥洒的漫长跋涉。尽管他的画室与住室相隔不远,但他也难得有时间同妻子和儿子共享天伦。
刘大林,湖南人,字气浩,号九嶷山人。现为甘肃飞天书画学会副会长、中国西部书画院副院长兼秘书长、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会员、中国国画家学会会员、甘肃美术家协会会员、高级美术师。他的作品多次参加全国性和国际性展览,许多作品在国内外报刊杂志上发表和被国内外博物馆、文史馆、展览馆或个人收藏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