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音看着正坐在马车上发呆的朵朵,不由叹了口气。天知道这次妲己的事情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此时,天空还灰蒙蒙的。婪音二人已经连续赶路四个时辰了。在婪音施法术从皇宫里逃出来后,甚至连秀桂婆婆都没来得及告别,只将浮世冷阙中的宝物收进了百宝袋中,便匆匆偷了辆马车离开了朝歌。
“婪音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一夜未睡,朵朵除了眼圈有些黑外,却看不出一丝困意,眼神平淡,仿佛一夜间读懂了人世间的一些事情。
“不知道。总之离朝歌远远的就好。”
又赶了几里山路,婪音总算坚持不住,勒住马,停下来休息。
“朵朵,你下来活动活动吧。我去前面打点水回来。你别走太远。”婪音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从棕色马的脖子上取下一只水袋,径自向前头的小河走去。
来到小河旁,却见一身披斗笠的老头坐在小河旁边,拿着根鱼竿,人却早已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
婪音看着有些好笑,大叫了一声:“哎呀!有鱼上钩了!”
“啊?!看我的!我——拉——!”那老头忽的从睡梦中醒转,跳了起来,伸手使劲把鱼竿甩了上来。但是,别说鱼了,连根毛都没见着。
那老头不由生气地朝婪音喊道:“你个小姑娘怎么耍人哪?!”
婪音笑着说:“那你这杆上不挂鱼饵,岂不是在耍小鱼?连小鱼都不上你的当,你却上了我的当。”婪音指着老头身旁空空如也的木桶笑道。
那老头不由地红了脸,只得别过头去:“哼,一个小姑娘家的那么早跑这深山老林里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女鬼呢!”
“哦?什么叫以为,我本来就是呀。”婪音施法将脸上的血色逼退,变得惨白惨白的,手掐指决瞬间飘到了老头身后,在他脖子后面轻轻吹了口冷气,吓得老头摔掉鱼竿蹦起两米高。
那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边对婪音磕头边哭喊着:“女鬼大人啊,放过我个老头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女儿啊求求你……”
“好啦好啦,有没有出息,我是吓你的。”婪音大笑着拿出烟斗,吸了一口。
看着扔跪在地上盯着自己愣神的老头,婪音笑着摇了摇头把老头一把拉起来,接着从地上捡起鱼竿,将没有饵料的鱼钩甩进池塘里,对老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头不明所以的呆看了半晌,一句话也不敢说。
半柱香过后,水面忽然荡起丝丝波纹,婪音轻轻提起鱼竿,只见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上钩了!
老头不敢置信的接过那条鱼,声音颤抖着问道:“这……女鬼大人你这是施展了什么法术!”
“不是法术,而是愿者上钩。”
“愿者上钩?什么意思?怎么会有愿意上钩的鱼儿呢?”
婪音笑着问道:“那你不放鱼饵地钓鱼,又是为什么呢。而你之所以钓不到,是你的心不够平静,过于功利,又或者睡着了不够用心。只有内心静如止水,而又随时蓄力等待事情发生,才会有愿意上钩的鱼儿啊。”
“这……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啊师父!!”那老头忽然近乎癫狂地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嘴里喃喃。
婪音笑着打好水,转身离开了。
“主人,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呀。”回到马车上,朵朵不满地嘟囔道。
婪音把水袋递给朵朵,看她迫不及待的喝着,不由得心疼地揉了揉她蓬乱的头发。
喝饱了水,朵朵声音哽咽地问道:“婪音主人,你说,为什么妲己姐姐会变成那样?竟然……竟然为了一支钗子要杀了朵朵……还有,我们现在要逃到哪里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朝歌呢?”
婪音没有回答,逃避般的吸起了烟斗。
这时候,河边的那老头竟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大叫着:“女鬼大人!女鬼大人!”
婪音嘴角抽搐……
“呀,总算找到你了,女鬼大……”“不是女鬼!是婪音!婪音!你这个臭老头!”婪音终于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炸毛了……
“好吧,婪音大人。老夫姜子牙,又名吕尚,五十年前拜于元始天尊门下学习道术,但是因为天资愚笨被师傅赶下山了,在这海曲城靠着替人算命占卜为生……被师傅赶下山前,师傅老人家最后教我的,便是这不挂饵料钓鱼。他说,当我这样钓上鱼来的时候,便也算修行圆满了。”姜老头说着说着,眼睛湿润起来。
“终于……终于在今天让老夫遇到了您啊!多亏了您的指点我总算是参透了师傅的用意!老夫……老夫自从下山后便钓鱼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终于……终于!”
婪音无奈地泼冷水道:“可是……钓上鱼来的是我吧?你这不还是没修行圆满嘛。”
激动地手舞足蹈的姜老头顿时定格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要在意细节。”
“噗……哈哈哈!婪音主人,这老爷爷真有趣。”朵朵看得捧腹大笑。
婪音见朵朵终于笑了,便也放下心来。
有这老头在的话, 朵朵应该也会快些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婪音在心里这么想着。
“姜老头,你学了道术,想做什么呢?继续在这海曲城帮人占卜,造福百姓?”婪音打算一步步把姜老头钓上钩,留在朵朵身边,直到朵朵恢复为止。
“这……不瞒您说,老夫做算命占卜不过是为了维持生计,仅仅帮助一个海曲城的百姓预知未来,老夫觉得这并不够。想要帮助天下苍生,需要的是改变,现在制度的改变。”姜子牙眼里放着睿智的精光,仿佛能看透一切。
“哦?怎么个改变法?”婪音忽然来了兴趣。
姜子牙双手背在身后,边踱步边说道:“若从治理来说,应该以礼治国,农业与经济一同发展,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
婪音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拍起手来。
“看不出来你这老头竟然有这番韬略呀。要不要跟我学习段时间,其实这愿者上钩里还有很多大道呢。”
听到这话,姜子牙顿时又双眼放光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叫着:“好好好!如果不嫌弃,就到海曲城里老夫的草庐里叙吧!”
看到朵朵掩着嘴巴笑着,婪音笑着对姜子牙说:“好,走吧。”
婪音与姜子牙一直畅谈了两个多时辰,不知不觉已经时至中午,太阳高高悬挂空中,屋外街上一片热闹的叫卖之声。
通过那么久的交谈,婪音更是感受到了这姜子牙的不可思议,如果是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便是大智若愚。那满腹韬略,如果用于治国,那定是百姓的福。
看着里屋正熟睡的朵朵,婪音压低声音对姜子牙说:“老头,你可愿意进宫为官,为民造福?”
姜子牙吃了一惊道:“老夫?自然愿意!但当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让你当上官自然不难,但当官真的是难啊。更何况如今那朝歌之中,奸佞当道,又有妖妃妲己祸乱后宫……若我的推算没错,那未来的十年天下将是一片腥风血雨。”婪音皱着眉认真说道。
接着,她盯着姜子牙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你可愿意进宫为官,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老夫姜子牙,蹈死不顾。”
“好,那我传授你奇书《金篆玉函》。”婪音从她的百宝袋中拿出一卷金灿灿的古书,那古书漂浮在空中,显然不是凡物。
“这……这金光闪闪的该怎么看呀?”姜子牙无奈地挠了挠头发。
婪音笑了笑,抢过他的手用自己锋利的长指甲轻轻一划,一滴鲜红的血液便滴在了《金篆玉函》上,顿时整个屋子金光大盛。姜子牙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的天地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心中却是无比的空灵,一串串古朴晦涩的文字走马灯般的涌现在他心头,其间的意义十分难懂,但只体会了一两句,姜子牙便是心头一阵巨震——此乃天下奇书也!
“姜老头啊……”
“婪音大人!能否等老夫一会儿!这书实在是秒!妙不可言啊!老夫这要去好好研究一番!”姜子牙猛地睁开眼睛,连滚带爬地进了自己的草屋,啪的一声把门关起来了……
婪音好笑地摇了摇头,也由着他去了。
谁知这一进去研究便是整整十天了,除了婪音和进去送饭的朵朵,姜子牙不让任何人进去,婪音不时进去指点姜子牙一两句,姜子牙又是受益匪浅,闭门不出。
而凭着姜子牙那点微薄的积蓄是肯定不够养活三个人的……尤其还有娇生惯养的婪音在。因此,在第二天,婪音便用身上所有的钱,在海曲城的集市里盘下了一个店铺。
店铺的位置十分的好,算是集市上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但是这样一个不算富裕的小镇……婪音的那些宝贝真的能卖出去么?……
姜子牙闭关的第三天,婪音的小店总算是热热闹闹地开张了。海曲城里来店里凑热闹的人也非常多,看到一个个的奇珍异宝,每个人都眼睛瞪得老大,不时啧啧称奇。但每次问完价格……又只能叹着气离开。
开张的第五天时,仍然是来欣赏观光的人居多,浮世冷阙的宝贝竟没卖出去一个。
“婪音主人,不如你就便宜点卖了吧。不然我们今晚就要饿肚子啦……”朵朵泪汪汪地看着婪音小声道。
婪音却是猛地拍了花雕檀木桌一巴掌,叫道:“怎么可以!这里哪一件不是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弄到的!给这群凡夫俗子买下来的机会已经是我太善良了!怎么可以再降价!”
朵朵被吓了一跳,只好用更低的声音弱弱的说:“那……那主人干脆去姜爷爷的占卜铺子工作吧,冷阙就由我来看着……反正也是肯定卖出去的。”
婪音想了想,道:“好吧,那浮世冷阙就再添一项服务好了——‘奇事怪谈,就来冷阙’,哈哈,不要夸你主人我文笔好,去去去,写在门口。”
朵朵擦掉额角的冷汗,把这奇葩的句子歪歪扭扭地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