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喜爱新鲜空气的人:旅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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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太平洋上(7)

回去的路上,他告诉我一些关于伐木者的事情,还讲日本船只如何在近海停泊了好多年,为的是要采集大花龙脑树,还讲那些采伐活动跟山体滑坡有关系,并讲到那些河流与河口不再有那么深了。

巴鲁阿这个词让我产生了兴趣,因为看来这个词跟斐济表示土地的词法鲁阿很接近(比如斐济第二大岛的名字就叫法鲁阿勒乌)。阿从说,法鲁阿也是“土地”的意思,而塔格法鲁阿就是“土地上的人民”的意思。在波利尼西亚岛上,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把一些词列成表格,评估一些不同的岛国人之间是否有语言上的联系,因为在数千年的时间里,这些岛人把南岛语族的语言传播到了数千海里的范围内。有五十个基本的词汇是可以用来进行比较的。阿尔法雷德·鲁塞尔·沃莱士列出过这些词,就在《马来半岛》一书的索引里。我问阿从说,各种各样的数字是怎么念的,还问表示“大”、“小”、“狗”、“鱼”、“眼睛”、“独木舟”、“房子”、“白天”、“太阳”、“月亮”、“水”和其他一些词的说法。我发现,许多塔格巴鲁阿的词汇跟西里伯斯岛的一些词是同源的,另外一些词是直接从马来语中取来的——伊堪表示鱼,利马表示五,玛塔表示眼睛(比如在玛塔哈里一词中,“白天的眼睛”)。在夏威夷语中,玛塔是玛瞳。库克船长也编波利尼西亚语的词汇表,他是第一个观察到大洋洲从语言学上看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些日子,如果天气太热,不适合划船的话——热带的奥尔都会在无云的天空里燃烧起来——那就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了,只好坐在棕榈树下向阿从提一些问题,还有他的家庭情况。这些人都是定居者,但是,北方的某些塔格巴鲁阿人却属于游牧部队。

巴拉望岛上另外的一支本土人生活在内陆地区:巴塔克人跟尼格里托人有关系,他们生活在中部地区的山区,再有就是更南地区的巴拉万人。一本旅游书上说,“巴拉望岛南边的陶特巴图人直到1978年才被人发现。”这个讲石人的故事(巴图,“石头”,是另一个跟马来语同源的词)并不是真实的。这些人一直不与外界往来,他们用铳和毒镖猎食。他们生活在一个盆地形的谷地里,就在巴拉望岛最高峰曼塔林加汉峰的山坡上,到了干旱季节,他们就移到更靠近海岸的地方。但是,这最近的“第一次接触”,是马科斯家族的一位牧师编造的众多骗局之一,这个牧师叫“曼达”伊利沙尔德,他假装在菲律宾的偏远地区发现了一些未知的(“石器”时代)的民族,以此来吸引国际上的注意力。生活在棉兰老岛南部的塞布湖附近的塔萨戴人,那是他荒谬的发现的另一个版本。这可以编进曼乔生夸张故事症状当中的菲律宾版,就是通过讲惊险故事来吸引人们的注意。

但是,巴拉望岛的许多当地民族仍然过着以传统方式谋衣食的生活,用长予和火铳打野猪,吃猴子,用手编的可爱的笼子捕鱼。他们哀叹日子不好过了,因为巴拉望岛的资源现在已经被不是巴拉望岛的一些人占用了,鱼被日本的捕鲸船、罐头加工厂夺走了,树都变成了椅子和筷子。

巴拉望岛曾经到达资源枯竭的边缘,但是,这样的枯竭过程已经被遏止了。现在的很多部分仍然处在蛮荒状态,我祈祷,但愿这样的状态能够保持下去。我划了十天船,沿十多个凰格达南的岛屿转了一圈,并在其中三个小岛上露营过,还在其中最大的一个岛,波阿燕岛上四处转了几圈。回国的途中,也就是一个炎热的晚上,在没有人居住的戴波岛上,我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蚊帐里,月亮撒下银辉,照在树梢和地上,沐浴着岛上的一切。在新鲜空气的追求当中,我已经到达了最高的目标。我平躺在自己的帐篷里。身心满足,一身精赤,很孤独,也很幸福。我在想:我是一只猴子。

圣诞岛:炸弹与小鸟

安波·基布瓦是西太平洋岛国基里巴斯人,二十二岁,1957年住在塔拉瓦。那年,他听说圣诞岛上的英国人需要壮劳力去为他们工作。那个地名让他很是着迷:“我太喜欢圣诞节了!我想,那里一定会有很多好东西的。”安波想象那是整年整年没有停歇的圣诞季节,有很多好东西,因此就签了一份为期三年的合同,满怀希望地来到这个名字听起来有魔力的地方,离他的家乡有2,013英里远。他到了这个荒芜贫瘠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走上去嘎吱嘎吱响的珊瑚礁海滩,几个月后,有天早晨,英国人在岛上爆了一颗氢弹,把安波的耳朵都快震聋了。之后,他就开始担心了,蹲在椰树下发愁,只盼着合同早些到期。

就在那个早晨,太平洋上最大的这个环状珊瑚岛跟蛋白酥皮一样颤抖起来,大地与海洋全都震动了,让圣诞岛风光宜人的数以百万计的海鸟立即瞎了,全都被灼伤。鸟扑腾着翅膀,发出可怜的叫声,在数百岛人和数以千计的英国士兵惊恐的目光下,大批鸟儿一直被饿死。宣布将要进行第二枚炸弹爆炸时,安波和跟他一起来到这个岛的人都请求将他们送回去。

“我们找老板求情。我们想回家去。我们害怕。我们向上帝祈祷,求上帝让我们安全。那位空军副司令员说,‘我们会照顾你们的,不要担心。’”

第二颗氢弹爆炸试验之前的那个晚上,基里巴斯人被带到了一条船上,船就停在海岸不远的地方,里面还在放西部牛仔电影、卡通片和英国电影,一部接着一部放,从晚上七点一直放到了第二天早晨的四点半,之后,突然之间,同样尖厉的耳部刺痛传来了(“比你在飞机里面的感觉厉害得多”)。船抖得很厉害,天花板上、挤得满满的船舱壁上的铁锈都掉落下来,140多个岛人全都挤在里面对着电影傻笑。大家一齐跑上甲板,再次看到了一次热核爆炸后的情景。“就跟很大的一朵花在开放一样,”安波说,“云的色彩,里面还有火。”

数以百万计的鸟死亡了。岛的某些部分给封锁起来了。但是,事情远远还没有到完的时候。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又进行了共32次爆炸,后来的爆炸是美国进行的。有些炸弹是这个星期中爆炸过的炸弹当中威力最大的——高达二十五兆吨,这对处在海平面上的一个珊瑚礁岛来说是相当多的了。当时,官方厌倦于享乐,只是给圣诞岛的岛民发放了一些毯子,告诉他们坐到城里的网球场上去,然后用毯子把自己盖住。

“他们说,‘不要靠近爆炸物,’”一个叫汤加福的人告诉我说,“但是,哪怕如此,我们还是在毯子里看到了火光,耳朵极疼,背后很热。”

我问了每一个人。“如果今天又有人来说他们想来试验一颗炸弹,你们会说什么?”

“现在我会说,‘不!滚吧!’”汤加福说。安波也同意他的意见。

“有没有人因为爆炸死亡的?”

汤加福说:“没有人替我们做检查。有些人死掉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医生来看我们的身体。”

爆炸试验多年以后,亨利·基辛格谈到放射性和太平洋岛上的居民的身体问题,他说, “那边才只有九万人。谁会在乎?”

圣诞快乐,你们这些王八蛋政客!

那次,是我划船经过塔巴基到一个泻湖去,因此必须去那个村子看看安波和汤加福。塔巴基离伦敦还有一半的路程,在那个居民区里,这个岛上大约三千五百人当中的大部分都住在这里。另外的村庄大小不一,叫香蕉和波兰。隔着一条河道对着伦敦的地方是巴黎,那是一个废墟。

这些地方的地名大都是一位奇怪的牧师取的,他于1914年在这里建起了很大的一个椰子种植园。这位牧师就是胡吉尔神父,是第一位企业家,他是一位老谋深算的法国牧师,放弃了布道的生活而选择了当椰子王。他从一家英国贸易公司手里租了这个岛,然后自己住在巴黎,就在这个珊瑚礁岛的西南角。他得到了蓄奴者的名声,硬领上还刻着克茨先生。他的工人主要是塔希提岛人。他靠干椰子肉赚了大钱,因此就退休到了塔希提岛,在另一个天堂里当上了一位有传奇色彩的平民。

到1930年代末期,这个岛成为吉尔伯特和艾利斯集团的一个部分,再次归一家英国贸易公司管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椰子肉种植园。圣诞岛有时候有一些捕鲸者和流浪者到这里来,也许,在较早的一个时期,还有一些波利尼西来的航海者到这里来,他们是在海上偏离了航向才到这里来的。在古老的基里巴斯人来说,这个地方叫阿巴基罗罗,意思是“偏远的岛屿。”但是,这个地方从来都不符合有人居住的岛屿的资格,直到二十世纪初期,这里还是一个荒凉和没有居住的地方,就如同1777年圣诞节期问,当时,库克船长第一次在附近的泻湖入口抛锚,并给这个岛取了这个一个名字。后来变成了基里巴斯,是“吉尔伯茨”的变音,当时,不列颠政府于1972年宣布这个岛独立。到现在这还只是一个椰子种植园,由基里巴斯政府管理,不过,日本的国家空间开发署刚刚得到许可,要来这里的南边开发一个“太空港”(导弹回收站、宾馆、通信设施、登陆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岛上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

我从火奴鲁鲁搭乘每周一次的飞机来,总共需要坐三个小时的飞机——圣诞岛是夏威夷旁边稍微有点规模的岛屿。把这里的方位弄清楚以后,我直奔空荡荡的内陆而去。我一个人在泻湖东边露营,就在长得很低的滨藜中间。这片滨藜是红树木的一个较软弱的品种,盖住了全岛但不能形成树阴。这里也没有多少淡水,持续干旱是这个岛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居住的原因。

也许,这个地方应该保持无人居住的状态。这是一个让人困惑的地方,一个贫瘠的伊甸园,甚至连氢弹都无法毁灭它。它是由珊瑚组成的一串巨大的项链,不仅仅形状像块调色板,而且还是一块铺满了绿与蓝的各个色调的调色板。这里还有我见过的最无畏和最友好的一种鸟。岛的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些发出尖叫的燕鸥、风与滨藜。但我突然之间又想到,这样一个有鸟儿和鱼类,还有温和空气的地方要是跟人类分享,那一定是很困难的。世界的某些地区因为其独特的植被和动物群落而处在和谐之中,但是,因为它们地处偏远,或者它们有与外界隔绝的生态系统,因此不适合人类及其有毛和软乎乎的东西,不适合人类的不良习惯,也不适合人类的粪便。

在这个岛的内陆地带,生长着同样的一些滨藜,同样没有棕榈丛,更没有任何一种地标,旅行者很容易在这里迷失方向。我有两次严重迷路,我发现,在离我帐篷很近的地方,我都一直在使用指南针。库克船长的两名水手一上岸就迷了路。他们摸索了24小时,最后因为喝下海龟的血才活了下来。我与之谈话的很多岛人都有迷失方向的时候。我一直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是感到自豪的,但在圣诞岛迷宫一样的海岸和内陆泻湖里转了几天后,我才发现自己实际不行。哪怕临时迷一会儿路,都会让我紧张得快要窒息:喉头里面的骨头、不断上升的恐慌、摇摆不停的指南针。这期间,奇怪的鸟一直在头顶上鸣叫——有海鹅、军舰鸟、热带鸟和数以千计的燕鸥。那些鸟绝对是什么都不怕,其中有很多就在我头上飞,举起桨的时候,它们还会歇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