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亚洲腹地到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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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印欧语系人的迁徙之路(3)

向南:是雅利安人主体的迁徙,比起向西迁徙规模更大。多数欧洲学者如迈耶、贾斯廷、库恩、赫兹菲尔德、豪特、韦森杜克等,主张取道“土耳其斯坦”参见Meyer,Geschichte des Alteertums,I,2,809ff; F.Justi"Geschichte Irans"in Geiger and Kuhn,Grundriss der Iranichen philolgie,Ⅱ,40l; E.Herzfeld, Archaeololgical History of Iran,P7; C.Huart,La Perse Antique,P30; O.G. U.Wesendonck, Das Weltbild der Iranier, P16。 ,也就是南下河中地区。其大致情形是,许多属于雅利安人的主体部落,于公元前2000年前不久的时候,由锡尔河以北的大草原向锡尔河、阿姆河流域移动,最终分布于整个中亚地区。以前南土耳其斯坦原住民的绝大部分(比如恩格斯所说的图兰人),被这些新来的入侵者或加以消灭,或加以吞并,或成为新统治者的臣属。总之,经过五六个世纪的移民运动,雅利安人已占据了兴都库什山以北的整个土耳其斯坦。美国学者麦高文说:根据一切已知的事实观察,可知当时雅利安人的势力中心建立于南土耳其斯坦的巴克特里亚之地。[美]麦高文著:《中亚古国史》,中译本,中华书局,1958年,第37页。大概这个时期他们的语言尚未发生明显分化,依然操着原始印欧语,在古代宗教文献中,如大约形成于公元前1000年代初的《梨俱吠陀》(印度)和《阿维斯塔》(波斯),在回顾往昔时也提到许多中亚地名,如“埃兰味吉”即锡尔河、阿姆河一带,还有花剌子模、粟特、木鹿等,在《阿维斯塔》第1章中说:“我所创造的美好土地和国家当中的第一个是阿利安尼姆—维佐。”[英]珀西·赛克斯著:《阿富汗史》,张家麟译,商务印书馆,1972年,第55页。有的学者认为即指花剌子模,有的学者认为指整个中亚西部地区。但无论如何,雅利安人南下以后已经拥有整个中亚地区了。

业已南下的雅利安主体各部落,再次分为三个方向向周边扩展:向东的一支到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阿富汗东北部山地,并越过帕米尔高原,分布于今中国新疆地区。虽然这个方向的史料极少,但20世纪初的探险事业、新疆地区人骨研究和现代人类学、考古学调查都已得到证实。2003年塔吉克斯坦国家学院历史考古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在塔吉克斯坦境内帕米尔高原海拔3850米处发现一座距今已有3000年的古天文台,并在附近发现了多座坟墓和一组由石头堆积而成用以指示夏至、冬至、春分、秋分日出方向的图案,这是公元前8到9世纪活跃于帕米尔山脉地区的雅利安裔游牧部落修建的。向西的一支则进入伊朗高原,可称为“伊朗—雅利安人”;向南的一支则进入印度,可称为“印度—雅利安人”。下面着重叙述西进和南下的两支。

向西:“伊朗—雅利安人”越过兴都库什山,首先到达伊朗高原东北部,逐步成为这里的主人。进一步向西的入侵者,由于分为许多互不统属的部落集团,出发的时间也相异悬殊,所以也是分成若干批次向伊朗高原西部进军的。最主要者有两批:

第一批,在南下土耳其斯坦不久,一些更富有冒险精神的部落,向西推进的时间更早、速度更快。最早突进到伊朗西北、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和小亚细亚东部的是米坦尼人和赫梯人。在学者们发现于这一带的楔形文字泥板文书中,就出现了许多雅利安的专门名称。如在两河流域北部马里发现的公元前18世纪的胡里特文书中,以及在赫梯人首都哈图斯(遗址在今土耳其安卡拉东约200公里的波加兹科伊)发现的各种楔形文字泥板文书中,凡是胡里特人文献,统治者不用胡里特的名字,而用“印度—雅利安人”的名字。“显然,雅利安人在前17世纪驱逐阻碍他们的胡里特人和加喜特人,蹂躏先民,自身成为贵族。他们大概是作为车战战士博得他们的地位的,因为很可能,前18世纪引入而前17世纪广泛应用的驾马战车,起源于雅利安人。不论怎样,哪里有胡里特人社会,哪里就有胡里特和印度—雅利安成分的混合这一特征。”[美]威廉·兰格主编,刘绪贻等译:《世界史编年手册》(古代和中世纪部分)上册,三联书店,1981年,第51—52页。 威廉·兰格提到的胡里特人,我国学者甚至认为也“属印欧语人,大概来自伊朗高原西北部”世界上古史编写组编:《世界上古史纲》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211页。 。美国学者费希尔说:“在公元前第二千纪初期,来自东欧和西亚的印度—欧罗巴人开始了一个南进运动,对整个中东施加人口压力。在一连串的强力推进中,这些用青铜和铁的武器以及马和骆驼的入侵者推动了一些非印欧人,如克塞人(即加喜特人,此名得于其祖神Kassu——笔者注,下同)和喜克索斯人,使这些人先进入了中东。克塞人带着马从扎格罗斯山区北部前来,在公元第二千纪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即公元前1600—前1150年)统治了美索不达米亚(即加喜特巴比伦王朝,又称巴比伦第三王朝);随着他们的用马拉战车而来的喜克索斯人则约自公元前1800年开始在埃及统治了两个世纪。”[美]费希尔著,姚梓良译:《中东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11页。也就是说,在雅利安人的挤压下,加喜特、喜克索斯等游牧民族进而沿两河流域南下巴比伦尼亚,或沿地中海东岸穿过西奈半岛进入埃及。可见当时西进的雅利安人主要在北方(费希尔误认为他们来自东欧和西亚)。大约自公元前1500年左右,在两河流域北部,若干胡里特人与雅利安人混合的小王国又联合成强大的米坦尼王国。它曾将亚述降为藩属,与埃及新王国初期的法老们及赫梯王国争夺叙利亚,是西亚的军事强国。英国学者赛克斯也认为米坦尼人就是西进的雅利安人:“由于在赫梯人的首都波加兹—科伊所发现的文献,以及在北美索不达米亚的米坦尼所发现的文献,我们获知三个显著的事实。第一,吠陀、印度—雅利安人的诸神,米特罗(Mithra)、婆楼那(Varuna)、因陀罗(Indra)和那萨提亚(Nasatya),在两个王国之间订立条约、起誓作证时要引用它们。第二,米坦尼诸王子的名字,可以一直追溯到大约公元前1450年左右,而且都是雅利安人的名字。第三,也是在波加兹—科伊发现的有关养马和赛马方面的那些著名的泥板文书‘米坦努·启库里’中,以及与这两个问题有关的许多特殊用语也都是雅利安字汇。”[英]珀西·赛克斯著:《阿富汗史》,商务印书馆,1972年,第56—57页。这些用以表示宗教诸神、统治者姓名和养马、赛马的雅利安“专门名称”,皆说明米坦尼人中包含着雅利安人的血统,至少可以说米坦尼是由以雅利安人为主的贵族集团统治的王国。

公元前2000年左右,操印欧语的赫梯人也进入小亚安纳托利亚中部的卡尼斯、哈图斯等地。学者们认为他们就是小亚细亚最早出现的雅利安人。当闪语系的亚述人初到此地进行商业殖民时(公元前19世纪),发现赫梯人已组成许多小城邦。公元前18世纪,其中的库萨尔城邦开始扩张,不久便制止了亚述人的殖民活动;到公元前17世纪他们迁都哈图斯,南征西里西亚,疆界已达到地中海岸边,形成著名的赫梯古国。赫梯早期统治者向外扩张的目的,在于谋求控制从巴比伦到地中海的锡路,因为锡是安纳托利亚制造青铜器所必需的添加原料。约在公元前14世纪发展成赫梯帝国。从1906年开始,德国考古队对赫梯故都哈图斯(即波加兹科伊遗址)进行多次发掘,仅城内发现的泥板文书就达1.5万多块,多数是楔形文字赫梯语。这种语言与当地原居民所操的原始哈梯语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学者们认定是印欧语。可见赫梯国也是由操印欧语的雅利安贵族统治的王国。

以上所说的米坦尼人和赫梯人等雅利安系人种并没有使西亚地区雅利安化,相反少数急进的冒险部落却逐步被闪语系人的汪洋大海所包围,被四周的人种吸收融合了。公元前15—前9世纪,闪语系的亚述人乘米坦尼衰落之机,再度崛起,史称“中亚述”。它与小亚的赫梯、埃及新王国、两河流域的加喜特巴比伦,并列为公元前20世纪后期西亚北非四个大国。亚述居于中间的要地。第一批急进的印欧语系雅利安人的大部分纳入亚述国家之中。闪语系亚述人对米坦尼等印欧语系人种的胜利,除了血腥的征战外,还在于他们有效地控制了西亚的商路。当时,亚述人保证商队贸易道路安全的主要任务是:西方,掌握幼发拉底河上的渡口和打开通向叙利亚的道路;东方,在底格里斯河以东有许多小公国,对疏通由两河流域通向伊朗高原的重要商道来说,平定它们并发展对东方各国的贸易,亦至关重要。公元前15—前11世纪,随着亚述对加喜特巴比伦、米坦尼、安纳托利亚部落、梵湖一带乌拉尔图以及叙利亚的征服,控制商路的任务基本完成。公元前13世纪,亚述王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在位于上扎布河入底格里斯河的河口地带修建卡拉赫城(今摩苏尔南),以作为他的行宫。显而易见,这里正是重要商路的交叉点,向东通往扎格罗斯山;向北通往乌拉尔图;向西北通往米坦尼;向东北进入“伊朗北道”;顺河南下达美索不达米亚。正因为中亚述时代对商路的控制和经营,才使后来亚述帝国各地交通更加便利,使帝国都城尼尼微商业繁荣,商人云集,“多过天上之星”朱龙华著:《世界历史》(上古部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198页。,西亚经济文化交流达到了新的水平。因此可以说,第一批西进的雅利安人是被文明程度比他们更高的闪语系亚述人吞并融合掉了。

第二批西进的雅利安人是那些当初留在东伊朗各地作为主体的雅利安部落。在以后的数世纪中,他们又沿着先辈冒险者的旧路,步步为营,徐徐向西渗透,最后成为覆盖全部伊朗高原的居民,遂和美索不达米亚一带的闪米特人成为毗邻。据考古材料,公元前20世纪末和前10世纪初,一种埋死者于箱形石墓并以很多青铜武器殉葬的新来人,扩散于伊朗西北的整个山区。米底人和波斯人的祖先,大约于此时进入伊朗。[美]威廉·兰格主编:《世界史编年手册》(古代中世纪部分)上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第213页、221页、229页、230页。 当时,美索不达米亚的闪语系人皆臣服于亚述帝国,亚述铭文中“萨尔玛那萨尔楔形文字铭文”最早提到其东部强邻是米底人,时间是公元前836年。亚述王萨尔玛那萨尔三世(公元前858—824年)曾将兵燹引向北起亚美尼亚、南尽波斯湾头、东自扎格罗斯山、西迄地中海东岸的广大地区,但对伊朗高原的米底人却无可奈何。一直延续到萨尔贡二世(公元前721—前705年)时,亚述人不得不与米底人反复较量,战争约自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前600年持续了四个世纪。由此可以推知,至迟在公元前9世纪,伊朗高原的大部分地区已为伊朗—雅利安人所占据。

“伊朗—雅利安人”西进的路线,大体上是“伊朗北道”,因此他们首先分布的地区在北部伊朗至小亚细亚东部的安纳托利亚一带,后来才进入伊朗高原南部。

向南:在“伊朗—雅利安人”向西亚挺进的同时,公元前20世纪中期,另一支“印度—雅利安人”则一批一批地向南推进,最终占领南亚次大陆的绝大部分地区,成为这里白色人种的祖先。英国学者赛克斯谈到“印度—雅利安人”南下路线时说:“在公元前16世纪之初,雅利安人第一次大规模迁入印度。通过萨腊赫斯这个天然大门,从哈里瓦(赫拉特)附近,横越阿富汗,各部落到达了赫尔曼德河畔的撒拉斯瓦提(后来的阿拉霍西亚)。他们在这个地区居住了很长时期,但最后从博郎隘口,直下印度平原。”[英]珀西·赛克斯著:《阿富汗史》,商务印书馆,1972年,第57页。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说法,即雅利安人穿过阿富汗西部,由今巴基斯坦境内的博兰山口南下印度河中游。但绝大多数学者主张“印度—雅利安人”由巴克特里亚横穿阿富汗东北部,从苏莱曼山的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河上游五河流域地区。从以后的多次外族入侵来看,包括哒、伽色尼、古尔、帖木儿、巴布尔等等,皆由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西北部,所以后一种说法较为妥当。

在“印度—雅利安人”南迁印度的过程中,他们的方言也发生了变化,即变成所谓“吠陀”语。《吠陀》是“印度—雅利安人”早期的宗教经典,其中也反映其早期历史。在四部《吠陀》即《梨俱吠陀》、《沙摩吠陀》、《耶柔吠陀》和《阿达婆吠陀》中,《梨俱吠陀》最古,编撰年代约为公元前1200—前1000年,但有些内容所反映的时代,甚至在公元前1500年或更早。通过遗留至今的这些古文献,我们得知雅利安人入侵者早先活动于印度河流域。他们称自己为“雅利安”,即“高贵的人”,称土著居民达罗毗荼人为黑皮肤、没有鼻子的“达萨”或“休达”。通过漫长、激烈地征服战争,他们将土著居民杀戮、吞并、奴役或驱逐到半岛极南端,最后控制了包括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在内的北印度平原,乃至德干高原大部。

通过以上几节的叙述,可以看出,后世所说的“丝绸之路”,早在公元前2000—前1000年雅利安民族迁徙的时代,已具雏形。其大致走向是:由中亚出发,向西经伊朗高原北部的“伊朗北道”,到达两河流域上游(再由这里出发,经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抵达波斯湾;或横穿小亚细亚、过黑海海峡到达欧洲;也可经叙利亚、巴勒斯坦至埃及);向南,经阿富汗到达印度;向东,越过帕米尔高原到达中国西北。我们之所以说“雏形”,是因为:第一,雅利安人迁徙之路并非像后世“丝绸之路”那样在较短的岁月从亚洲腹地到达欧洲,而是几个世纪乃至上千年的逐步渗透;第二,雅利安人的迁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面上”的逐步蚕食和分布,而不是一条或若干条交通线的行进,所以我们只能说出其大致走向;第三,关于印欧语系雅利安人的问题,至今尚未完全解决,还有待于今后的科学研究,特别是考古发掘的进一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