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亚洲腹地到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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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波斯人沿丝路西段的大远征(1)

一、 波斯帝国是东西交流扩大的产物

当希腊商人和斯基泰商队往返于游牧世界的草原路之际,在其南方的农耕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是波斯人的崛起及其沿绿洲丝路西段的大远征,最终在公元前6世纪下半期建立起世界历史上第一个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参见下页所附地图Ⅴ-1:波斯帝国及安息、萨珊王朝图)。

史家们在谈论波斯帝国时,常常注意到如下问题:第一,波斯帝国是西亚北非古代文明由“地域性王国”到“世界帝国”的产物。它囊括了世界三大古文明中心,并向西接近第四个文明中心希腊的边缘。第二,波斯帝国是东西交流和农耕世界与游牧世界长期交往的结果。这不拘是两个世界的相互入侵和征服,更主要地表现为经济文化的交流。所谓世界帝国,应该是由世界上的许多民族共同创造的。[日]江上波夫撰:《丝绸之路——文明交流之过去·现在·未来》(第2届福冈国际专题讨论会报告书),日文版第17页,(株)阿伊尼克学术出版社,1993年9月28日。仅以人种而论,没有一个民族在诞生伊始就是纯粹的农耕民族。据希罗多德记载,在波斯征服西亚北非古代文明地区前夕,其10个部落还分成6农4牧。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们融合了周围许多民族,逐步变牧为农;经过大规模地扩张战争后,才化剑为犁,缔造成一个国家。从贝希斯敦铭文看出,这个世界上最早的帝国所使用的公共语言就包括波斯语、埃

兰语、巴比伦语等3种“国语”,其他方言不计其数。也就是说,波斯帝国名为波斯,其实不只是波斯人,是世界范围的众多民族,才创造了所谓的世界帝国。各民族一边创造并发展着各自的文明,一边创造出更高层次的波斯文明。总之,学者们注意到波斯帝国的“世界性”。

从东西交通和交往的角度观察,波斯人向东的扩张,基本上是按照其先祖雅利安人向西迁徙时的路线逆向行进并完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波斯帝国的形成又是由区域性局部交通发展为三大洲际世界交通的结果,是长期以来人们在“天青石贸易之路”、“印欧语系人迁徙之路”和“斯基泰黄金毛皮贸易之路”上,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中,交往、联系,不断发展和扩大的产物。波斯帝国的建立,就使帕米尔高原以西的各条陆路通道成为其国内道路;使丝路西段所经地区纳入帝国的版图;在境内各族人民共同努力下,东从帕米尔西至地中海,得以畅通无阻;对人类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当时,中国人并不了解西部世界发生的这些变化。在汉代以前的古籍中没有提到波斯帝国,甚至没有提到后来的亚历山大帝国;波斯及亚历山大帝国与中国之间也没有直接交往,彼此之间毫无所闻。这是因为古人尚不能克服塔克拉玛干“死亡之海”和帕米尔高原崇山峻岭所造成的艰难险阻。另一个原因是,秦统一中国以前,诸侯纷争,没有统一的政权来组织这样的行动。至多是辗转与草原之路相系。然而,境外的情形则大不一样,自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也就是从波斯大帝居鲁士、大流士到希腊·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时代,从帕米尔西麓到地中海的丝路西段,交通大开。在这些道路上,不仅有大规模的作战军团来往调遣,而且有贩运货物的商旅在帝国的各行省之间,以更快的行进速度,更大的商货流量,穿梭往返了。

二、居鲁士的扩张与丝路西段

波斯人原隶属于米底王国。而米底人的国家又是在反抗闪语系亚述帝国的斗争中逐步强大起来的。据希罗多德《历史》(I,95—107)记载,“亚述人把上亚细亚统治了520年之后,他们的臣民才开始起来反抗他们,在这中间首先是米底人”。米底历经四代国王,一直与亚述人为敌。第一代国王戴奥凯斯(约公元前700—前647年)统一各部;第二代国王普拉欧尔铁斯(公元前647—前625年)向外扩张并羁服与之有同一亲缘关系的波斯;第三代国王库阿克撒列斯(公元前625—前585年)与新巴比伦王国联手灭亡亚述,米底王国版图空前扩大;到第四代国王阿司杜阿该斯(公元前585—前550年)统治末期,波斯人便在居鲁士二世领导下开始摆脱米底的羁绊了。

分布在伊朗高原西南法尔斯一带的波斯人,与米底人同文同种。他们是印欧语系伊朗语族南支的两大集团。波斯人之所以一度隶属于米底王国,主要是因为波斯社会的发展远远落后于米底。据希罗多德记载:“他们是由许多部落结合而成的。居鲁士召集来并说服使之叛离米底人的那些人,是所有其他波斯人所依附的一些部落。……在他们当中玛斯比欧伊人最尊贵。阿契门尼德族就是它的一个氏族,而波斯的国王便都是从这个阿契门尼德族出身的。”[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Ⅰ,125。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在波斯部落联盟中有6个农业部落和4个游牧部落。

当米底王国与亚述帝国连年构兵,斯基泰人又南下入侵之际,波斯人在南方乘机而起,公元前558年,居鲁士二世称王,奠都于帕赛波里斯。公元前553年居鲁士利用米底权贵密谋反叛、其国内局势不稳之机,挥旆北上,反抗米底的统治。两军在帕萨迦迪相遇,“当米底人和波斯人两军相会和交锋之时,只有一部分不曾参与机密的米底人作战了;其他的那些人则公开地投到波斯人一方面去;而大部分的人则故作害怕的样子临阵脱逃了”。[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Ⅰ,127。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 结果米底军队被全歼,国王阿司杜阿该斯也成为波斯人的阶下囚。波斯大军继续沿古道北上,攻陷了米底都城埃克巴坦那(今哈马丹),波斯帝国是时建立。米底亡国后,埃克巴坦那遂成为波斯第二都城。该城是东西交通的重镇,西可进小亚细亚,南可下两河平原,东连“伊朗北道”。居鲁士以此为基地,开始了东西双向大进军,再度疏通了历史上的东西交通。

波斯人首先打通的是帕赛波利斯——帕萨迦迪——埃克巴坦那沿扎格罗斯山东侧的南北纵向大道。这条大道不仅是波斯大军和军需辎重通行的军路,而且也是战后各种商货物资输运的通衢。据《巴比伦编年史》记载:居鲁士就是通过这条大道,把由埃克巴坦那掠夺到的黄金、白银及其他财宝作为战利品运回到原安善国的都城帕赛波利斯的。《古代东方史料选辑》(二)第18页;李铁匠选译《古代伊朗史料选辑》,商务印书馆,1992年,第25页。公元前549年,波斯军队又沿波斯湾北上征服了埃兰。埃兰故都苏撒则成为帝国的第三都城。希罗多德说,在距苏撒210斯塔迪昂一块名叫“阿尔代利卡”的直辖地出产沥青、盐和石油。[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Ⅳ,119。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苏撒是一块风水宝地。它不仅可以西下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广阔的平原,而且使三个都城在高原上呈犄角之势,犹如高屋建瓴,直接威胁巴比伦。

然而,颇具谋略的居鲁士并未急于求成,或许他顾忌新巴比伦王国会困兽犹斗而未敢轻举妄动。公元前549—前548年间,他指挥波斯大军由北都埃克巴坦那出发,沿西北古道开赴尼尼微,迫使亚述、亚美尼亚、希尔卡尼亚等地降服。此举的意义在于对巴比伦形成战略包围,切断其对外通商的道路。接着,波斯人又进入小亚细亚,占领卡帕多细亚,剩下的只有西部强国吕底亚了。吕底亚与希腊城邦相接,在文化与商业上成为东西方之间的桥梁,国内不乏优异的商人和熟练的工匠,在与希腊人、亚述人、米底人的商业交往中发财致富。在克洛伊索斯统治时期(公元前6世纪上半期),吕底亚国势登峰造极,富甲天下。其版图西包除米利都以外的小亚细亚西海岸的十几个希腊城邦,东达哈里斯河流域。面对波斯人的步步进逼,克洛伊索斯图谋联合斯巴达、巴比伦、埃及共同对敌。公元前547年他想先发制人,率军开进卡帕多细亚,失败后又迅即退回萨尔狄斯,困守都城以等待杳无音信的三国援军。波斯大军紧追不舍,直抵萨尔狄斯城下。希罗多德说:吕底亚人勇武好战,“他们通常是在马上作战的,他们手持长枪而且操纵战马的技术也很高明”。当吕底亚骑兵队在城外布好阵势时,居鲁士便把驮运辎重的骆驼集中起来,以驼兵对抗骑兵,达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因为吕底亚战马从未见过如此怪物,也受不了骆驼怪异的气味,战马惊骇而退,致使吕底亚全军溃败。萨尔狄斯被围14天,终被攻破,全城惨遭洗劫,克洛伊索斯也成了波斯的俘虏(公元前546年)。[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I,80—85。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此后不久,小亚西海岸的希腊城邦在波斯人的武力征服、贿赂分化、软硬兼施下,亦先后臣服于波斯帝国。

对波斯人来说征服小亚细亚意义重大。这不仅使新巴比伦王国更加孤立,而且从“上海(地中海)到下海(波斯湾)”的交通路线以及从伊朗高原到爱琴海及黑海的商路均已畅通。波斯帝国则利用过境商税、被征服地区上缴的贡金和直接掠夺的财富,壮大势力,强化军队,作为进一步向东扩张的基础。

在埃克巴坦那以东,有帕提亚人、塞迦人、巴克特里亚人以及科拉斯米亚人。他们大都在米底灭亡之时就已归降了波斯,居鲁士任命其堂兄希司塔佩斯(即大流士一世之父)为东部行省总督。公元前545年,居鲁士亲率大军自帝国北都埃克巴坦那出发,沿“伊朗北道”向东方进军,他不以已经征服的伊朗高原东部及帕提亚、赫拉特、阿富汗北部及巴克特里亚为满足,又渡过阿姆河进入索格底亚那,在锡尔河南岸修筑7座城市联成一道防线,以防御北方游牧的马萨革泰部落南下。居鲁士建立的最著名的城市是马拉干达(今撒马尔罕),还在他所知的世界极东部建立了一座称为“居鲁士波里斯”的城市。该城在锡尔河转弯的地方,除防御游牧民族的进犯外,也有控制东西商路的目的。

居鲁士除亲率大军经“伊朗北道”直达锡尔河畔外,还另遣一支军队循“伊朗南道”齐头并进。所经地区大致是:由帕赛波里斯出发,向东进入卡尔曼尼亚(克尔曼)地区,然后一路进入锡斯坦,溯赫尔曼德河东进,经阿拉霍西亚,北上至印度河上游以呾叉始罗为中心的旁遮普地区;另一路沿莫克兰海岸东行,经伽德罗西亚(俾路支地区),抵达印度河中下游信德地区。在征服中,波斯帝国有效地控制了南北两道经过的所有地区,并逐一设省统治。

居鲁士沿丝路西段从西亚到中亚征战一圈后,便回戈向西,最后解决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巴比伦了。此时,新巴比伦王国的末王纳波尼德在国内已大失人心,他好古成癖,到处发掘古庙,先后将马拉达、扎巴巴、基什、宁利尔、胡尔萨格卡拉马、阿卡德、埃萨基拉、乌尔及其他巴比伦尼亚城市的神像运集首都巴比伦城,此举激起各城贵族显要、僧侣集团及普通民众的反对。纳波尼德虽率军北上前往西帕尔阻击波斯军,但西帕尔守军不战而降,纳波尼德狼狈逃回巴比伦,城内祭司集团将其捉拿并打开城门献于居鲁士马前。公元前539年,居鲁士兵不血刃地占领巴比伦城,灭亡了新巴比伦王国。巴比伦遂成为帝国的第四大都城。据《巴比伦编年史》记载,“巴比伦、苏美尔、阿卡德所有的人民、国王和统治者都匍匐到他(居鲁士)的跟前,吻他的脚。他们面有喜色,欢迎他的统治”。李铁匠选译:《古代伊朗史料选辑》“居鲁士二世圆柱铭文”,商务印书馆,1992年,第28—30页 。由此可见,在居鲁士占领巴比伦城后,从北部阿卡德到南部苏美尔的整个巴比伦尼亚地区,皆归属于波斯帝国。居鲁士还将纳波尼德劫往巴比伦城的各邦神像返还各城,恢复了那里原有的宗教信仰;他还将尼布甲尼撒二世(公元前604—前562年)抓到巴比伦城郊整整半个世纪的所有犹太人(史称“巴比伦之囚”)一律遣返耶路撒冷,下诏让他们重建耶路撒冷圣殿,“给他们白银、黄金、一群牲畜以及献给耶路撒冷圣殿的祭品”,“还有尼布甲尼撒王从耶路撒冷圣殿掠往巴比伦的金银器皿(即公元前597年掠走的圣殿法器),要悉数归还耶路撒冷原来的地方”《旧约圣经·以斯拉记》第一章、第六章,见李铁匠选译《古代伊朗史料选辑》第33页。。 居鲁士在被征服区域实行的开明宗教政策提高了他的威望,地中海东岸叙利亚各邦纷纷表示效忠于帝国。他将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并为巴比路士省。利凡特各口岸成为波斯人西进地中海域的门户,由地中海到锡尔河畔遂联成一气,丝路西段空前畅通。

在征服巴比伦10年以后,公元前529年居鲁士又沿着丝路西段第二次奔赴中亚,企图消灭那些驻牧于锡尔河北岸经常骚扰帝国边境的马萨革泰人。我们从希罗多德《历史》(I,201—214)得知,居鲁士到达河中地区后,迅速在锡尔河上架起大桥,率军深入河北草原腹地,初战双方各有胜负。“这时,马萨革泰人的统治者是一个在丈夫去世之后即位的女王托米丽司。”[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I,205。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在最后决战的关头,她把“国内的全部军队纠合起来和居鲁士交锋”,“结果马萨革泰人取得了胜利。波斯的军队大部分都死在那里,而居鲁士本人也在统治了二十九年之后在这一场战争中战死了”。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托米丽司找到居鲁士的尸体,把他的首级割下泡在盛血的革囊里,以雪杀子之恨。希罗多德说,关于居鲁士之死的传说的确有很多,“我认为这个说法是最可信的”[古希腊]希罗多德著:《历史》I,214。商务印书馆,1997年重印版。 。后来,居鲁士的尸体被运到波斯人的圣地帕萨迦迪安葬,该墓至今犹存。总之,波斯人的第一代帝王居鲁士已将波斯大军引向亚洲腹地,奠定了帝国的基础。

三、冈比西斯将丝路西段延伸到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