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有的放矢
接连两天里,陈大勇和丁林带着人,轮流在黄八子家附近蹲坑守候。可能是其海南之行太过放纵体力透支,所以活动范围根本没有离开村子,也未发现和外界电话联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类犹如飘蓬般的潮人,看似奔波应酬繁忙,实处主流社会边缘,物竞天择形成热烫面皮寒凉身家,老婆说他死外边也没人知道,实际死在家里过问的人也不多。
昨天劲舞秋风驱散空气中闷湿感,黄八子睡意惺忪步出家门,晃悠悠到村西头,在肉架子上买几斤猪排,惬意的回屋煮上。近中午他到小卖部购买的烟酒,下午坐屋里沙发上看电视喝茶,很晚楼上独居卧室才熄灯。
今天细风弥散凉气,黄八子睡到快中午起床,他妻子从棉花地回来做饭,邻居去他家打听玉米收购价格,见黄八子心事重重独自坐屋饮酒,下午大约酒醉睡到天黑也没见啥动静。
趁夜色陈大勇悄悄赶回关系户家换班,丁林介绍罢情况,若有所思的说:“看来近段工作谨慎,没有惊动嫌疑人,未发现有可疑反应,安分的像只懒猫样。”
陈大勇把随带的食品袋和饮料放桌上,顾虑重重说:“可是兔子跑起来才好打,总这么不动也不是长事。”
丁林站直身板,左右晃晃头颈,又伸臂扩胸说:“让我过松散日子能憋出病来,早上来时天还没亮,说不累吧窝圈的难受。”
低他半头的陈大勇关心地说:“今夜你好好休息一下”
丁林展腰冲拳阳气回升说:“没事前夜还能坚持。”
秋深夜色浓,沉静趣无穷;凉爽宜人降,觅欢普众生。蓄敛季夏阳热的动物,难耐心血盈缩滋养兴起情生,此时易摇形疏解或寻隙宣泄,演绎世间恩怨是非,萌发亲肤细微通俗。
入夜八点多钟,黄八子家铁门吱的声打开,透出一束光影融入月色,声虽细微却惊动十几米外屋内,陈大勇和丁林同时立起身子,慢慢凑近隐蔽的瞭望窗口。
昏暗光影里黄八子慢慢向村北走去,步履稳健显示去向明确,截然不同白日熟悉的闲散步态,等他走出数十米外,体型瘦小的陈大勇悄然尾随,凭借树荫墙角紧追其后。
丁林迅速发出指向短信引而不发,间隔百米后才闪身相跟,此刻乡村夜路已是人稀声寂,丁林远影遁形意图相机策应。
农村有句荤话说“慌哩跟狗过不去河样”,这会用来比喻黄八子再合适不过,从他走出村便撩开步直奔北去。昏暗月光下,树影婆娑稻香蛙鸣他毫无情趣,更未留意有黄雀在后,疾步来到两里外的村边,他脚步才放慢下来。
紧随盯梢的陈大勇闪身躲在几十米外,生产队时废弃的机井房后边,瞪大眼聚精会神辨识着。
黄八子掏出手机通过电话,然后沿着村边小道,十分熟悉的向东走去,很快隐身于大片玉米地中。
丁林走近机井房与陈大勇碰头,“看来他对地形很熟,钻进东边玉米地里”陈大勇边分析介绍说着,又疑惑的盯住村口,仔细辨认大水坑旁边院子轮廓,丁林隐蔽着迅速发短信说明方位。
这会陈大勇像是醒悟出什么,黑暗中语气急切轻声说:“看着地形怪眼熟,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下位置。”
几分钟后村口出现个身影,径直向机井房走来,陈大勇松口气肯定说:“原来就是小张庄,我才包这片白天来过两次,刚看大水坑眼熟可不敢确认。”
丁林闻听立即推断说:“这里边可能有戏,黄八子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到受害人村上为何事?”接着拨手机压低嗓音准确通报。
陈大勇回过神有点焦急的说:“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手,半夜藏进玉米地,真要跟丢责任就大了。”
丁林沉着应答道:“按说没受惊不该掉线,刚接崔大队指示说外围已经配合布防,他们很快就赶过来。”
村治保会张主任和陈大勇搭上话,由于近来全面开展工作,所以三言两语就明白警方此行目的,只是不放心的问:“这货现在钻到俺们庄玉米地干啥?”
陈大勇推敲说:“他在村口打电话像是联系人,如果不是企图逃跑,半夜约见大多是熟人,你留意观察辨认”
张主任随声道“没问题,只怕他们背人没好事。”
丁林颇有把握说:“万变不离其宗,他难逃财色两字。”
三人简单商量后,担心脱钩太远出现意外,决定增援赶到前先试探着行动。
治保主任回村向支书汇报,安排人村内暗查,陈大勇和丁林互相掩护,走进黄八子消失的玉米地。
月暗星稀,比人高的玉米地里,稍有不慎青黄夹杂的杆叶便刷刷响起,陈大勇警惕的顺着玉米垅前行,丁林个大尽量弯腰轻挪紧随其后。
穿绕迂回数分钟后,陈大勇放慢脚步缓缓停下,借着微弱月光只见地上两团泛白身形,并躺在卧牛般大小的空场,盘根错节交缠发出低浅呻吟。陈大勇轻摆手示意丁林再压低身子,屏气敛息仔细分辨地面蠕动物体。
突然伴着急促脚步和刷拉拉响声,对面有个粗壮身影闯入画面,挥臂抡打高声呵斥道:“地下睡哪都是谁?你们伤风败俗要脸不要?”原来张主任安排完事,放心不下径直追进玉米地增援,正巧也撞上媾和场景,他生性耿直又在村里吆喝习惯,哪能容得此事,静景立即变成闹场。
陈大勇回头急问:“打起来了、咋办?”
丁林原就有快侦快办思路,强捺性子执行预案程序,此时邂逅少见冲突场合,血气方刚性起忙答:“咱们人得会才能找来,事急先救场拿下。”
陈大勇有些犹豫再问:“以啥名义拿下?然后咋办?”
丁林未多想即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拿下再说”
两人说话功夫空场上厮打起来,原来张主任勇敢上前奋力拉扯,裸身男子正是黄八子,先是推闪着躲让几下,接着竟赤身挥臂对打,嘴里还毫无怯意吵骂着,看来对此遭遇战已有思想准备,伶牙俐齿反问:“你是谁?你凭啥打我?俺们自愿又不犯法!”
有意铺垫成的狭窄卧牛之地,经不住拉扯厮打着进退几步,间隔遮挡的几颗玉米秆被踩撞倒,丁林眼看已经暴露,干脆直起身顺口喝道:“住手!都别乱打,跟俺们上派出所去。”
黄八子突然见夜幕中又冒出两人,先是大吃一惊吓得退后愣怔不动,听到喊话内容反倒不慌了,继续提高声争辩道:“谁认识你是谁?我又不犯法,凭啥跟你去派出所?”
陈大勇见事已至此,也只好随机应变亮相,他虽然个小声音不高,但这种人物场景却不少见,沉着严肃告诫道:“俺们是青山镇派出所的,你们身份不明打架斗殴,扰乱治安秩序,现在传唤到派出所接受处理。”说完迈脸朝着地面,半躺半坐半裸妇女厉声呵斥:“你们是想在这里吵闹的让全村都知道?”
这句问话显然分量重,马上镇住闹吵吵气势和场面。间歇功夫里,张主任辨认出披裹蓝花布衫,迅速穿衣蹬裤的妇女,正是死者张玉献的妻子金莲,立即冲她吼道:“金姑娘你都快五十岁人了,玉献还没过五七、你都忍不住了?”
徐娘半老的金莲无言应答,听问话细想儿子和媳妇还在家里守丧,终于憋不住腔朝黄八子细声怒喝:“你别在俺们庄闹中不中?听派出所哩。”
黄八子用肩膀头斜扛着张主任胸部,双手提着裤腰带,对金莲反问:“他们没穿警服,谁知道派出所是真是假?”
金莲认出曾到家告知丈夫死讯、并在堵路时被自己用指甲划伤的小个子民警,于是紧逼黄八子抱怨说:“我知道是真的,行不行?”
黄八子闻听此言,神态陡然转变,像泄漏气球样耷拉下脑袋,口中依然呜啦着低声狡辩说:“叫到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不过得说明,是他先上来打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丁林细观闹剧中黄八子全部表现,心中暗自思量:“此类善变诡诈行径实属奸猾之徒,看来留些时间让其充足表演确有必要。”
黑暗中玉米地出现人影晃动,崔辉和徐金峰几人悄无声息,从四周相继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