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锁
(本故事纯属虚构)作者:李力群
一、小旅馆
“晚风生旅馆,寒籁近僧房”食宿之地原为旅客温饱场所,在时尚的星级酒店、豪华宾馆以及商务港湾荟萃喧闹中,小旅馆有种怀旧感,极易使人联想古道上歇息打尖的客栈、驿站。
胡文的家庭小旅馆位于火车站附近城中村区域,具有农业城市步入城建快车道诸多特征,便捷掺杂零乱、奢华混搭低廉。秀美古城的客旅堂馆,本应整洁清新像窗口和地标,无奈其杂乱纷繁,如美女面庞上粉尘汗渍和油彩,春心萌动于物欲横流,起落红尘中在所难逃。
乍看小旅馆处境倘若不窘迫于卫生和秩序,倒颇具曲径通幽闹中取静气度,民居商用三层小楼十几间客房,与周围同行比无太大差异,巷子邻里均感觉在讨价退房、偷情夜宿闹店中,胡文的小旅馆算是安份的。
胡文妻子淑珍年已半百,思语传神眉目依稀见当年风韵,只是多施些不自信妆彩,做为城里人的她,八十年代在糖酒公司下岗承包副食门店,月收入已过百元,后经西乡娘家舅妈介绍,屈嫁给在西乡高中任教、月薪几十元的胡文,二十多年转瞬即逝,儿子读完大学在香港就业很少回来。
八年前胡文停薪留职改行小旅馆,淑珍本来心专神定,忙碌经营谋生,可近年烦心事刚下眉头又上心头。随着生意扩展与胡文离多聚少感情日渐疏远,以往温馨往事淡淡远去,化作略带苦涩回味。
表弟孟奎引荐旅客虽说有助客房收入,但来去不定行踪日渐彰显马脚,越来越使淑珍担惊受怕,有时她自觉像来打情骂俏开房的女客,从交易中不断受惠敷衍配合,又担心露底需绝情翻脸应变事态,两者差异只是经营之道不同罢了。
淑珍觉得生活犹如行船不稳,本该养尊处优之年,却成内外兼忧之日,常使她感到神情疲惫,可也如此状态才使更年期的淑珍,弱化些愁虑敏感和逆反,在意外收获的刺激中自我陶醉,如同依赖生瘾又挥之不去梦魇。此境遇使享受过卿卿我我、经历了商海浮沉的淑珍始料未及,偶尔闲暇顾影自怜,只喟叹人生如梦世事多变。
淑珍爱待见常住房客“大中”,年近三十清秀端庄,说话彬彬有礼,柔声细语像白面书生,透视其心阴沉重,惯于蛰伏趋行。他大学毕业屡次择业不爽在家赋闲,去年父母未念其怀才不遇满腹怨气,坚持给他完婚,蜜月后没多久,他怀着隐约报复心态,不与家人商议设法拼凑万把元钱,悄悄拿上换洗用品出走,原想独步天下闯荡番事业,混个模样再荣归故里。
那知乘车县市间跨步之地,出来火车站发现行李在钱没了,他感觉报警麻烦又晦气,自认英雄九难千虑一失。远门是去不了,回家丢人显眼又不好交代,心急无计手攥几十块零钱,赌气在熙熙攘攘车站区域闲逛。
小商品市场“半间房古玩店”门口,大中发现杂货柜台放枚恐龙蛋化石,便停步细看揣摸。屋内店主年富心灵,细目尖鼻下两片薄唇,瘦高条个透着浑身精明,看大中眼睛发呆,呈现倦气和愁相便搭讪道:“小伙子,你是买还是卖?”
大中随口答:“我看摆那化石蛋,俺们家后山上也有。”
“有山就有石,但这种化石蛋现在不多见,摆弄不对犯法哩?”店主试探着问。
民以食为天,此时大中又饿又渴心浮气躁,开口答道:“啥法不法?土里埋的东西,再早都垒墙根脚使了”说完挪脚想离开。
店家看他抬步欲走并无旁意,才回过腔商量说:“小伙子看你怪累的,进来歇歇喝会茶吧?”大中打个怔一反客套常态,话都没应,进店里接过茶杯喝起来。
店主正是胡文的表弟孟奎,可是细察除神色烁人扑朔迷离眼光,很难再发现和胡文带像地方。经孟奎介绍,当天大中赊帐住进小旅馆,等着找个饭碗。
两天后大中在附近快餐店,结识跑堂打杂的伙计“高升”。高升二十出头,瘦削马面吻部凸出,过于温和眼光里透出不甘落寞、又极易随缘附和之象。他父母在村里开着小卖部吃喝不愁,但他从小带点富贵命相,迷恋城市花花绿绿热闹环境,又贪吃好玩干活下不了力,刚从南方打工回来。
高升出车站路过快餐店时,看见墙上招聘广告就留下来,晚上铺盖将就着摊餐桌上睡觉,同样由孟奎引荐搬进小旅馆,两人尊称孟奎叫“奎哥”,希望能跟这位善言易合,见过世面的城里人学些本事,指点条落脚谋生快速生财发家的捷径。
早饭后快餐店打烊,大中和高升挤到孟奎店里闲叨,话题自然转到如何生法挣钱上。高升显摆着阅历过老板们富贵派头,几分得意回味说:“白天干活收工后,天擦黑老板赌钱喊人跟班,来去抱密码箱坐锃光发亮高级轿车,几个钟头就发几百块。”
孟奎招呼着生意竖起耳朵听仔细,扭脸打听问:“那你咋还回来?”
高升呲牙笑着不好意思回答:“有回场子上动起手,别人操家伙我不敢上叫涮了。”
大中若有所悟低声说:“多好差事丢了,现在走哪里有钱是爷们,没钱当儿子使唤。”
孟奎笑笑意味深长说:“古来水平流稳,当今激流勇进泥沙俱下,到哪都有穷富,但是找着生金地,有人也不敢捡?”
大中品味自己屡挫不兴窘态,醒醒劲慢悠斯理琢磨说:“奎哥,你如果肯帮忙给兄弟指条路,我敢捡。”
高升听罢急忙接腔辩解:“蛮子们那离家远我怕出事,搁咱们这儿遇事我也敢上。”
叨着叨着个把钟头过去,孟奎说:“快到点了,端人碗受人管是出门混的规矩,上班不守时店老板涮你的碗。”说着随手递张百元钱说:“去吧、等天黑忙完活,你弟兄们弄俩菜少捏两杯,今我表哥来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大中本想习惯作推让状,但愣愣神终未出声。
胡文从郊区西乡聚仙居饭店回到小旅馆,看见淑珍应付差事样聊几句家常,脑子浮现着聚仙居小姐苗条身姿,眼前苦是热和不起来。他没有惊动别人,直接上楼联系孟奎来叙谈。
“近段好像不发市?”胡文看着面色忧郁表弟问。
孟奎把大中、高升先后入住情况做介绍,然后说:“近来公安加装监控,道上弟兄心里都不踏实,看看风声再说。”
胡文沉思着说:“万事有利有弊,注意时差,趁夜里光线不好时做活;另外找没探头地方或乡郊下手。”
孟奎从小佩服表哥灵性,接着请教说:“老手都想跑单帮,新添的不入门。”
胡文劝诫说:“你有时过于谨慎,该放手还的放开。谁嫌钱扎手,注意自己少落几个,让他们尝着甜头尽快熟练起来。”淑珍提水上楼后孟奎便匆匆离开,按表哥吩咐去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