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万代看到狼狈不堪的何丽时很是吃惊!他的目光匆匆掠过她血迹斑斑的睡裙和特大号男式拖鞋。看她这个样子,丁万代真不想放她进去了。如果妻子在家并且精神正常什么都好说,可现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再说,她为什么专门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呢?
丁万代用狐疑的目光再次审视她掉了两颗扣子的睡裙,眉头慢慢皱紧了。何丽挤进大门穿过院子来到客厅一屁股坐下来长出一口气。她眯起双眼翘着二郎腿享受着吊扇送来的凉爽,顿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温馨感。
片刻。她立刻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了。她马上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万不可像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比汴州的皇帝老儿那般得意妄行。
她分明看到他的不悦了。
他坐在离她最远的沙发上低头不语,这本身就是无声的不满。距离当然可以产生美感,但距离更能产生陌生感和不亲切感。
他不说话,显然在等她先开口,她只好坐近一点急切地说,三更半夜的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有特殊情况!唉,说来话长了。
她故意买个关子停下来不讲了。丁万代却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热情,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显然,他对她的半夜来访很是不满。何丽往远处坐坐,用手盖上掉了扣子的****,正色说,丁大哥,我的为人你也知道,这就不要我多说了。今天我可是专门为你的事来的呀!情况实在是紧急。肖璐联合一个黑社会男人堵在门口想袭击我。为什么?就因为我告诉你丁刚的下落了!她很是激动。
丁万代不得不抬头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何丽说,就在你父母家门口那棵树后!他们守在那里多时了,估计现在还在那个地方。肖璐太歹毒了。
丁万代站起来说,此话如果当真,我马上打电话给公安局。让他们马上派人包围那个地方!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何丽说,是肖璐用匕首划的。那个男人抓住我不放,我拼命挣扎着才跑掉。她无中生有倒也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她想,非把你肖璐搞臭不行。
丁万代愤怒了。
他说,有这种事吗?太不像话了!我马上打电话。
电话没打外面就有人用力擂门了。丁万代赶忙跑去开门。他奇怪死了!还有谁这么晚了来找他呢?当他听见父母压低声音争吵后赶忙拉开门说,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出了什么事?
丁旺和王桂花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呆若木鸡,何丽在里面!老两口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卖到自家门上了,顿时气得直哆嗦。
何丽拖拉着沉重的拖鞋来到二老面前笑容可掬地说,你们怎么过来了?快进去歇歇!何丽的反客为主更令老两口气愤。瞧这女人一身打扮!领口掉了两颗扣子,惹得人直想往下看。那裙子皱巴巴的连大腿都盖不住,脚上还穿着儿子的拖鞋!男人的拖鞋。
何丽这个形象使想象力原本并不丰富的老两口深信不疑她刚从儿子床上起来。
丁旺想给儿子一个耳光破口大骂,又忍住了。他可不说来捉奸的!他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呢。更急人的事还在后面。他26岁的宝贝女儿丁雪红失踪了!天啊,这真能要他老两口的性命。为什么要让他们在风烛残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儿女们的不幸呢。
岂止是不幸,这是灾难啊!
丁万代听说妹妹失踪后可急坏了。他赶忙说,爸,妈!你们先别急,赶快把情况说一说,让我好想办法。
丁旺怒指老婆王桂花,都怪你!你个缺心少肺的东西!孩子晚上上厕所你为什么不跟着?你是死人哪?要是找不到孩子你就死吧。
王桂花哭丧着脸把巴掌拍得震天响,哎哎,你个老不死的别光往我身上推。除了小时候,这20几年来孩子上厕所我没有跟过呀?我觉得这么大了,不会。
丁旺一瞪眼,越大越不好!你缺心眼儿咋着?
丁万代,别吵了,这有什么可吵的?丁雪红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多长时间了?他心里乱得一团糟,却故意做出平静的样子询问几个重要问题。
丁旺说,也有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前上厕所再也没回来。我的天,一个大闺女,可千万。
王桂花也说,这事千万别往外面说呵。雪红还有嫁人呢。现在的人,有枝能添个叶,有叶能添个梗儿。
丁万代站起来说,那也得报案呀!自家人哪能处理得了。
王桂花说,先别忙着报案呀!上一次丁刚跑丢的时候雪红去报案,人家说得超过24小时才能立案。雪红不可能自己出去,一定是哪个孬种没安好心。
何丽听到丁雪红失踪的消息十分震惊。一开始,她怀疑丁雪红是与别人私奔吧?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记得丁雪红看电视的时候情绪非常好,没有任何反常。另外何丽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优柔寡断,根本不具备私奔的魄力与勇气。况且,私奔什么呀?挺自由的。
何丽记得自己搬凳子爬墙头的时候丁雪红还在床上酣睡呢。那么,她的失踪是在何丽逃跑之后了。
何丽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问丁万代,家里的厕所是在外边吧?丁万代点点头。厕所修建在院外是丁旺的主意。于是王桂花又大骂丁旺是个糊涂虫。丁旺则抱住个脑袋只是唉声叹气。丁旺一家之主的雄风也不见了。
何丽怀疑这是肖璐与赵大夯所为。可是,不可能呀!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劫走丁雪红。他们应当对她何丽恨之入骨才是,哪有精力顾及别人呢?也许劫走丁雪红可以当个人质,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压根儿就要挟不了她何丽!何丽与丁雪红有什么关系呀!
何丽想来想去肖璐和赵大夯从中作梗的可能性小。她脑海中突然映出秃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该不是秃四干的吧?
很可能!
他早就丁雪红垂涎三尺了。这事十有八九是他干的!何丽说,事不宜迟,赶快去秃四家看看。这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除了他还有谁?雪红腼腆内向,从不和别人结仇。她的话提醒了三个人。丁旺当即要带上大白二白前往秃四家要人。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丁万代担心妹妹的人身安全。只得先让父亲前去看看。他说,天也快亮了,你去他家不要大声吆喝,免得左邻右舍人人皆知。你借口脚崴着了歇歇,多歇会儿,见机行事吧。
丁旺点点头。
王桂花说,你自己去怎么行呢?我和万代在后面跟着。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是个照应。
丁万代答应了。他说,何小姐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肖璐的事儿,你去报案吧。一心不能两用。我得找找雪红。唉!急死我了。
何丽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顾不得其他,便说,行。你走你的。
丁万代的话老两口没有听清。何丽的话却清清楚楚传到他们耳中了。尽管他们觉得何丽俨然丁家女主人的口气十分刺耳,但急事缠身不可分心,也顾不得太多了。
丁旺带着两只豺狗飞快地走向秃四的大门。他恨不得三步两步就来到门口说不定女儿就在他的手中。
但是,他真来到门口又不敢敲门了。他真怕看到他不肯看到的一幕。他先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听着听着,他灰黄的老脸一下子涨得血红。怒火使得他不顾一切地踹开虚掩的大门冲进去了。
丁万代和王桂花远远站着。
王桂花说,你爸也真是,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咱又没什么证据,这不是先探探情况吗?
丁万代没有说话。他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不时往四周瞟上几眼。他不知何丽报案没有,肖璐和那个男人逃跑没有。真是祸从天降,又急又忧又怕,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许多。肖璐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呢?她会不会找他的麻烦?他真想长叹一口气。
他不知道,此时的肖璐已经离开利县城了。肖璐把丁雪红推倒在地后对赵大夯说,兄弟,我们先在山脚下歇歇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她坐在卧地不起的丁雪红身边。他坐在另一边,闷不作声地点燃一支烟。肖璐感慨地说,又来到这个地方了。记得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我把何丽卖给你之后,又在这里卖了丁刚。小兔崽子不听话。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可把他治住了。
往事历历在目。
她只说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壮举,对走麦城一事闭口不提。她肖璐后来不是也被人卖了么。
此时,丁雪红终于明白了,此人是肖璐!三哥真不该就她呵。丁雪红这才回忆起何丽初来她家时说的话,肖璐如何如何折磨丁刚,差点一脚把他踩死了。
丁雪红恨死肖璐了!她知道肖璐肯定是把她当成何丽了。原来,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们看三嫂病了想乘虚而入,太卑鄙了。丁雪红真有点不寒而栗。
她又想,父母和三哥还把她们当成好人么!这是一幅多么可怕的情景啊。丁雪红真想挣脱绳子大声斥责这个不要脸的肖璐。我们一家未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呀。
丁雪红说不出话来。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肖璐踢踢她的脑袋说,亲爱的何小姐,你不要着急嘛。我们正在商讨如何处置你的问题。她大笑!她以前就是在这米黄山上笑过。
赵大夯还是不说话。
他闷头抽烟。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与豪情,反而有几分抑郁。他真奇怪,这是怎么了?人,真是个感情复杂的动物。也许何丽逃跑后的这场虚惊令他更为自己的前景担忧吧?
肖璐说,何小姐能第二次光临这个地方也不容易,说明她和你有缘分。干脆,她仍旧交给你算了。
赵大夯连连摆手,免了免了!
他实在让她吓坏了。这种女人不是家里能关得住的,万一她再次逃跑怎么办呢?她会向公安报案,他可不愿再过那样惊弓之鸟般的逃犯生活了。他还年轻。他很想过几年安安生生的日子。
肖璐说,要不然,你把她白送给村里人吧!告诉他们一定要严加看管不就行了?她想快点把货处理掉快些脱身。时间就是金钱,她可耽搁不起。
赵大夯没有答应。
出于某种自私、阴暗的心理,他可不想把她白送给村里哪个男人。他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同村这些老少光棍得到。自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女人,并且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怪不是滋味。
另外,把她送给谁呢?全村就有几十号光棍!给这个不给那个,不是制造矛盾吗?没有得到女人的小子必然眼红妒忌说风凉话,甚至闹下事端不可收拾。
赵大夯可不是笨蛋,这些他都一一考虑过了。他此刻终于说道,把何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只是,不要把她给本村人。本村人是指赵李庄人。
为什么?肖璐不解。
不为什么。他懒得解释。
把何丽交给肖璐他放心着呢。他知道肖璐想当县长夫人,而何丽正是她的眼中盯肉中刺,是她通往成功之路的绊脚石,能不除了她!
不料,肖璐又把球踢给他了。
她说,抓住何丽是你的功劳。还是把何丽交给你吧!你办事我放心。肖璐自有一把小算盘。她知道赵大夯对何丽恨之入骨,定不会轻饶了她。这就好,这正合肖璐的心意。肖璐可不想处置何丽。或卖或杀可都要触犯刑律呀。她还要风风光光当县长夫人呢,身上一点灰星也不能落!她要当个干净的夫人。
肖璐狡猾地想,把何丽交给你赵大夯之后,或杀或剐,与自己没有任何相干,赵大夯自作孽自遭报应。她达到目的了。何丽已经捉拿到手,她还有什么顾虑呢?
赵大夯傻儿呱唧的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良苦用心。
他说,这样也行。
肖璐心中窃喜。
此时,天空已经出现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
肖璐卸下思想包袱好不轻松。她伸个懒腰长长地打个哈欠。赵大夯也扔掉烟头用脚踩踩打个哈欠。一夜未眠,精神高度集中,这两个临时同盟者十分疲倦了。
赵大夯说,先到我家歇歇再走吧?这实际上就是下了逐客令,但肖璐此时又累又困又饿,便假装糊涂,好吧。只是,太麻烦你了。
赵大夯只得说,不麻烦,不麻烦。他同样又累又困又饿,根本没有心思招待这位贵客。
山路崎岖。骑摩托十分不便。他们便准备步行回去。肖璐动手解开了丁雪红脚上的绳子。她的手突然停下了!她奇怪的是,何丽脸上那个醒目的黑痣怎么不见了呢?
她随即释然。
市场上出售的除痣无痕灵、雀斑笔多的是,这女人图漂亮花费不了几个钱。肖璐继续解她脚上的绳子,何小姐呀,你除掉那颗痣干什么呀!说不定你就主贵在那颗痣上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能否一步登天也不在乎那颗黑痣嘛。
丁雪红想起来了,何丽脸上的确有那么一颗黑痣。
赵大夯漠然瞟她一眼,突然感到一阵诧异。何丽的肤色十分白嫩,现在怎么又这么黑了呢?日头再毒也不可能让人面目全非呀!再说,她不可能经常见太阳嘛。他大惊。
赵大夯一把扯掉她口中的毛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