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百里无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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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臣墓開棺》之六

宿冬尘在江湖上的行踪,向来是飘忽莫测的,即使他非必要时从不易容、不化名,也绝少有人能够打听出他的下落。若非玉面神捕展天墨在扬州送的信,展天墨的三哥展峰寒即使与宿冬尘擦身而过,也未必能怀疑到宿冬尘就是江湖中的飞贼百里无窗。

那天,展峰寒失去一次逮捕两个大名鼎鼎的飞贼——百里无窗宿冬尘、无痕风云清的机会,冷酷的神情又添上一层寒若冰霜的严肃,手底下的捕快们被恶狠狠的训了一顿,京城这一两天批给展峰寒大批人马在开封附近搜索。也是无巧不巧,展峰寒正搜到江墓店一带。

“三爷,都巡到了开封的边界,百里无窗总不可能在这荒郊野外吧?”一名捕快捶着腿问道,只有跟着展峰寒好一阵子的手下,才敢称呼他三爷。

展峰寒寒着脸,冷冷道:“开封,之所以称为无贼无匪、百姓安居的所在,就是因为衙门容不得半分侥幸,才没有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言下之意,已说的相当明白。

那名捕快急急站起身,认真道:“是,属下会继续搜查。”一拱手,带着身后一群人四散搜寻开来。

一帮捕快刚没入荒烟蔓草之中,忽听得远方轰隆声起,响了好一会儿,只看见一片烟尘自远处漫起,又轻轻落下。展峰寒与那帮捕快都将此景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明白发生何事,捕快们还没反应过来,展峰寒已先出声。

“有异状!赶紧看看!”展峰寒即使连呼喝命令之声,都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宿冬尘真的死了吗?真要是死了,那他就不是宿冬尘了。

一块巨石临头压下,宿冬尘本已避无可避,此时一手闪电般自抽出腰间一支判官笔,直直刺向要落在身上的巨石,只听见咣当一声,巨石略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坠落,但是宿冬尘的轻功之高,只要有这一下,便已转危为安,整个身子如脱弦之箭窜入通道内。

“啊!疼啊!”计天奇被宿冬尘高高抛起,刚摔在地上,忍不住痛嚎一声。

云清上前扶起计天奇,看了看伤势道:“脱臼了,一会儿帮你整整就好。”

宿冬尘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趟,此时仍有些余悸,歉道:“抱歉,实在情非得已,稍后我再帮你包扎包扎。”

通道内又黑又暗,三人急着逃出密室,都把火把留在石室之中,只好沿途摸着石壁走出幽径,幸亏小径狭窄且短,三人摸黑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前方透着一线光明,最后走出幽径,发现竟是在江墓店的房屋旁,洞口以巨石挡着,光线却从上方的缺口照进来,稍稍费了一些功夫,三人才从缺口爬出来。

云清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叹道:“啊呀……能再见到这青天白日,真是不易啊。”

三人在石径中伸手不见五指,走出来才瞧见彼此全身都染上一层灰,方才巨石落势之大,把出口的灰尘都激扬起来,才让展峰寒跟手下们远远就看得清楚。宿冬尘扶着计天奇脱臼那只手臂,轻轻托回了原来的位置,计天奇轻哼一声,总算忍住疼,让宿冬尘用一块布包扎起来。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宿冬尘释然道:“走吧,回去拜谢一趟孔老爷子,咱们就能回扬州了。”

刚站起身,忽听得几丈之外健马嘶鸣,来了一帮人,约莫有十数人皆往这而来,由于尘埃尚未落定,双方皆看不清楚对面的身影。云清与宿冬尘眉头一皱,两人互相望了望,点点头,马上就甩开身上的包袱。

计天奇疑道:“宿叔叔,云哥,怎么了这是?”

宿冬尘易容术之快,只在一眨眼间,立刻回道:“可能是官兵追捕,快换上服装。”说话间,宿冬尘已换了一张脸皮,脸上还是一层灰,身上也穿着矿工的脏布衣,从包袱中丢了一件给计天奇。

没多大功夫,云清也易容完毕,唯独计天奇还在脱身上那件华美的富家公子绸衣,云清立刻挺身挡在计天奇身前,替他多争取些时间,就在这时候,那帮人马已凑近前来。

为首一人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指着眼前三人喝道:“嘿!你们这儿干什么呢?”

“咳咳……没事!这不正在修庙吗?方才工道里头塌了。”云清摆着手咳嗽,仿佛在里头被灰尘弄得够呛。

那人眼见对方一副工人模样,语气也就缓了下来,道:“没事好好的修什么庙?”

“官老爷,您问我哪知道啊,扬州有个计老爷让修江墓店,这不就请我们来了吗?”宿冬尘从后头站了出来,声调也压低了一些,续道:“官老爷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马上那人正要答话,忽听得后头传来冷如冰霜的声音道:“那么刚才那声惨叫,又是怎么回事?”说着,出声那人双手负后走向前来,他的衣着与其余十数人不同,那些人各个都穿着官服、配着官刀,唯独他身穿紫布衣,腰间挂着一束布袋,两眼叫人望而生畏,正是展峰寒。

宿冬尘瞧见了展峰寒,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依然沉稳回道:“喔,这不是刚才工道塌了吗?压伤我们小兄弟的胳膊,脱臼包扎起来,几天就没事了。”

展峰寒一双如柳叶般的细眼扫视着眼前的三人,点点头道:“那好,既然说工道塌了,我让人进去瞧瞧,应该没问题。”

云清苦笑道:“这就不合适了,要是官爷在里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话未说完,展峰寒举起手来,已有四五个官差下马,往巨石后头的缺口走去,展峰寒的命令,一向是说一不二。云清眼看没辙,只能把剩下的话吞回喉咙里。

“小兄弟,胳膊还好吗?”展峰寒看着左手包扎起来的计天奇,与其说是慰问,听起来更像是质疑。

“唔……”此时计天奇已换上衣服,忍着疼回道:“就是疼得很,恐怕有几天不能上工了。”

此时此刻的计天奇,已不比当时当日的计天奇,说话条理清晰、逻辑明确,就算容貌不改,展峰寒也不能将两日前的他与现在的他想在一起。

“身子要紧,银子可以慢慢赚,身子却赚不回来。”展峰寒走向前去,轻轻捏了捏计天奇受伤的手臂,的的确确是脱臼了刚接回去,展峰寒的疑心才渐消。

展峰寒眯着眼睛将计天奇的面孔扫视一遍,虽然盖着一层灰,却总觉得这人极其眼熟,但又说不上来。一个人即使容颜未改,心智改变了,还是会写在脸上,因为思绪的清晰与否,影响着眼神是明朗是混浊,眼睛又是影响人面孔最重要的地方,所谓相由心生,计天奇虽演技不佳,这无形的变化却补足了缺点。

此时,忽听得洞口有官差呼喊:“三爷,这洞穴里头真封死了。”

展峰寒点点头,眼看再无嫌疑,才缓缓道:“那没事了,你好好养伤。”展峰寒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人喊道:“再去别处巡看看。”

宿冬尘与云清的心都蹦蹦跳着,脑门后的冷汗扑簌簌往下流,见那群官差终于走远,才终于松一口气,将脸上那层易容的皮给剥下来。计天奇心里也打着鼓,脸上的表情虽有些僵硬,总算也学会镇定以对,看宿云二人都卸下易容,自己才紧缩的肩膀才松开。

宿冬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严肃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离开吧。”

三人依着方位找到原先进入的洞口,拴在那里的两匹马依旧在,就是这一两天给饿得消瘦了些,三人跨马而上,朝着原路驾马远去。

马儿跑开一段后,树林里一阵晃动,走出来一人,捕快打扮,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提着刀快步跑开了。宿冬尘一行三人展峰寒虽不认得,客栈前拴着黑白的两匹良马却是认得的,展峰寒的人马来时看到了,便派一名脚步轻盈的捕快守在树丛里看着,果真守得云开见月明。宿冬尘一行人也是又惊又疲,竟未发现树丛里头有人。

若是三人一路赶回扬州,一场血腥之灾本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