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田埂的心里又凉了,他闷着头,没在街口的人群里,再不去争抢,任人们把他挤来挤去,就像个醉汉,东摇西晃着。远远的,他看见了那个老汉,跟那卖牲口的站在一起,不知说着啥,不时地摇晃着脑袋。田埂就站下了,他没脸走过去,再说,过去有啥用?驴都没了。他正犹豫着,被那卖牲口的瞅见了,伸手指了指,那老汉就走了过来。田埂心又跳开了,撒腿想跑,却又说啥也迈不开步。
老汉站到他面前说:“咋搞的么,把驴还丢了?” 他就觉着脸上一阵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子钻进去,他不说话,低头用脚磨蹭着地下的石头。这时,有样东西挡了过来,他定睛一看,乖乖,竟然是几张红彤彤的钞票。他一下子抬起头,使劲地盯着老汉。老汉笑着说:“先拿去。”田埂还是定在那,像是给吓着了,不接票子,也不说话。老汉见了就把钱往他手里塞,田埂连忙搪塞着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个啥。
老汉说:“你怕个啥,又不放你高利贷,等有钱了再还我。”
“我……”田埂终于说出了个音,他的眼泪哗的就出来了,说:“大爷,你可让我咋说?”
老汉拍了拍他,说:“啥也不说,我眼光毒哩,看出你厚道。”
田埂接下钱,紧紧地攥在手里,使劲地吸溜着鼻涕,说:“大爷,我啥也不说了。”说着,就跪了下去。老汉赶紧扶住他说:“你这是干啥?谁家还没个难事?等挣下钱还了不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田埂定了定神,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家,田埂没敢提驴的事情,菊子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乐得合不拢嘴,可他却乐不出。转天吃过晚饭,两口子拎上东西就奔了钱旺家。一进门,就见屋里热闹得很,那家伙喝了个大红脸,不住地张罗着客人,看到他俩,就随便打了个招呼,让个座,又忙活起来。他俩坐在那里,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就识趣地说了一声,放下东西就走了。
入了夜,四下里消停了,两口子又悄悄地来到了钱旺家。酒足饭饱的钱旺躺在床上,嘴里哼着大戏,看见他们俩,也不起身,眯着眼睛说:“埂子,想进城是不?”
田埂连忙应着。
“行,过了年就把你带去。”钱旺说。
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痛快,两口子对望了一下,赶紧趁热打铁地说着客套话。钱旺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又唱起了大戏。
回到家里,菊子欣喜地说:“咋样,我说的准不?越是钱串子就越吃那一套。”
田埂吧嗒着烟袋,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