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西北宗教论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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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谈藏传佛教对藏族社会的影响(1)

◇多识

宗教文化作为一种思想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信仰性文化,与其信仰民族的精神心里状态和整个思想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重要影响。

宗教信仰的特殊性在于思想意识加上了信仰的砝码,在有信仰的民族和人们的心目中有了压倒一切的分量,占有价值取向和行为规范的主导地位。要从深层次上了解一个民族的历史和发展趋向,要想得到这个民族在历史上和现实中的许多问题的答案,必须从了解这个民族的信仰文化人手。

藏民族是个全民信仰藏传佛教的民族。藏传佛教对青藏高原文明的缔造,对藏民族特殊精神心理素质的形成,对整个藏族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藏传佛教也是藏族文化的主体,是贯穿一切藏族文化的思想主线。了解物质特性,首先要了解该物质的分子结构、化学成分一样,要想从根本上了解藏民族和藏族历史文化,必须从藏传佛教文化研究作为人口。

了解了藏传佛教,有关藏民族在历史和现实当中的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本文就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谈藏传佛教对藏族的思想文化和社会发展所产生的作用。

一、藏传佛教对促进民族文明维护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所起的积极作用

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民族在古代是个依靠狩猎和放牧为生的游牧民族,在高寒缺氧,缺少食物,追逐猎物,驯服野生动物,与雄禽猛兽搏斗,与风雪冰雹等自然灾害拼搏的严酷生存环境中形成了藏民族先民的淳朴诚实、坚忍强悍、不屈不挠、吃苦耐劳等许多优秀的性格和心理特征。特别在与雄禽猛兽的搏斗和抢夺猎物,抢占水草资源的氏族部落战争中形成了嗜杀好斗,凶狠残暴的原始野蛮人的许多劣等性格特征。如《贤者喜宴》等所引历史文献中有关藏族先民的描写说“残暴猎杀野牲类”,“凶狠野蛮难驯服”,并说藏族先民的善良性格来自父系先祖神猴的遗传,残暴野蛮性格来自母系先祖岩生罗刹女的遗传。

猎杀野生动物是原始狩猎民族的共同特征,如《贤者喜宴》中说:“阿里三部是大鹿野驴等草食动物之乡,中藏四部是虎豹野兽成群之地,下部六岗乃众多飞禽栖息之岛”。居住在野生动物种类繁多的青藏高原上的原始民族在古代的狩猎情况,可想而知。

藏族属古羌人种,《西羌传》载古羌人有150种之多。吐蕃第三十二代国王松赞干布用武力并吞了年、象雄、佐、松巴等四大君主国和四十个酋长国,建立了统一的吐蕃王国。古代在青藏高原上存在许多军事部落的情况,可见一斑。

古代社会,在各种利益冲突下发生的部落和民族战争是十分频繁的,几乎每个民族都经历过这样的历史时期。藏族在历史上也经历了漫长的部落战争时期,而史诗《格萨尔王传》是以神话方式反映了古代氏族部落战争和民族战争。在长期处于与野兽和敌人残酷搏斗中的民族的性格心理特征方面反映出:“凶狠野蛮难驯服”的特点。虽然这是一种人性的丑恶现象,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松赞干布的父亲南日伦赞被搞政变的叛臣用毒酒毒死,只有两三岁的松赞干布与其姐姐萨玛哥,因年幼而幸免于难。后来萨玛哥嫁给了实力雄厚的象雄王楼目加。借助象雄王的势力,松赞干布重振军威,收复失地,不到几年的功夫不但收复了象雄、年、佐、松巴等原来的各大属国,而且又用武力将周边的四十个部落酋长国并入了吐蕃的版图。当时吐蕃拥有六十个千军铁骑军团,号称sdongsdedrukju。当一举完成收复失地,开疆辟地的武功之后,面临的将是消除战争创伤,安抚民心,稳定社会,以图长治久安的文治工作。

当时吐蕃社会的情况如《贤者喜宴》中所描写的那样:“如像洛巴孟巴人,蕃国遍地是野人”,“吃尽野果受饥饿,互相争斗似饿鬼”,“部落小国好斗喜杀戮,不分是非善恶滥用刑”,“缺少食物深受饥饿苦,蕃地子民苦难极深重”。

经过部落和各氏族酋长国之间的互相厮杀掠夺的长期战乱,民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像洞居穴处的“野人”,缺少衣食,饥寒交迫,过着“饿鬼”一样的生活。氏族与部落之间,互相争抢牲畜、猎物、牧地、财产的掠夺杀伐和家仇国恨引起的报复仇杀等现象,形成了“好斗喜杀戮”。社会动荡不安,缺少正义法治,秩序混乱,盗贼横行,地方官吏“不分是非善恶滥用刑罚”的****激起民众的不满情绪等,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的社会局面摆在松赞干布的面前。从松赞王室制定法律以佛教的十善戒为基础这点也足以说明当时吐蕃的社会情况。

这位雄才大略的贤王,以他的远见卓识和聪明才智,制定了一套长治久安的治国方略。他认为安定社会首先要安定人心,安定人心需要施与慈悲宽容的德政,需要建立正确的道德和价值观念,树立正确信仰,是增强国人思想行为的自我约束机制。因此,他将制定文字,翻译引进先进的思想文化定为安邦治国的首要任务。

他以佛教文明为主的邻邦大唐和印度、尼泊尔作为学习的榜样引进了以慈悲宽容,利乐众生为价值观的大乘佛教文明。佛教分内明、外明,内明包括佛教哲学和佛教道德伦理体系,外明包括语言文学、医学、天文历算、工艺美术、因明逻辑等包罗万象的世俗学问。佛教和随着佛教一起进入青藏高原的中原和印度的世俗文化构成了以佛教为主体的藏族文化。因此,藏族文化与中原、南亚文化之间存在着特殊的亲缘关系。

松赞干布与大唐和尼泊尔结亲,迎娶文成和赤尊二位公主,除了政治上的考虑,更重要的是出于文化上的考虑。这从二位公主的特殊嫁妆足以证明。

文成公主的嫁妆是被称作“拉萨觉奥”(拉萨的救主)的释迦牟尼佛像、佛经和医学、卜易、历算、风水、工艺等类经书,以及一批精通学问的和尚、大摩哈迪哇等僧俗知识分子和各类工匠。

尼泊尔公主的嫁妆同样也是一尊被称作“觉奥迷觉多吉”的不动金刚佛像和梵文佛经,以及建筑、工艺美术方面的一批能人。象征吐蕃文明曙光的上述两尊佛像,被藏族人民看做今生和来世的救主(觉奥),至今供奉在大昭寺和小昭寺中,接受着千百万人的顶礼膜拜。

在高楠顺次郎·木村泰贤所著《印度哲学宗教史》中说:“佛陀开创佛教历千数百年以来,不独为印度思想界之光明,并进而开全世界光明之端。”藏族人在拉萨大小昭寺佛像前点燃起一盏盏酥油灯,从表面上看来是一种宗教行为,但从深层意义上看是表示对佛教所开创的文明的思想认同。因为佛教文明对藏民族精神心理素质的改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松赞干布在引进佛教文明时,对当时的吐蕃社会具有强烈的针对性。如前所述,当时的吐蕃社会是个你争我斗,硝烟弥漫,贫穷饥饿,盗贼横行,社会秩序混乱,人心惶惶,充满仇恨和不满的一种乱世景象。在这种情况下迫切需要的是社会的安定和国民心灵的疗治。

针对这种情况下,在引进佛教文明中将代表慈悲宽容精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思想教义,作为重点和首选项目引了进来。这从以下几个方面可以证明:

1.创造出藏文后的第一项工作是委派吐弥桑布扎翻译了观音系列二十一部佛经。这项翻译工作也是松赞干布时期的一项主要文化工程。

2.松赞干布亲自带兵,深入南印度,请来了檀香木雕刻的观音圣像,称“觉奥洛盖晓热”。这尊佛像和上面所说来自大唐和尼泊尔的两尊佛像加在一起,共称“雪域三大至宝”。

3.以先祖拉脱陀日的预言的名义,宣布吐蕃人的天赐佛缘是大悲观音,佛号是六字真言。其预言如下:“雪域蕃人契缘法,诸佛心藏密中密,化为六字法身形,生在此地岩石上,成就众多众生利。”当时刻在拉萨药王山岩壁上的六字真言,附带着许多神奇的传说,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4.制定以佛教抑恶扬善的道德戒律为基础的法律法规。

在松赞干布所制定的法律法规中最主要的是双“十六条”。

(1)世俗善法十六条是佛教十善戒律,即:

①不杀生;

②不偷窃;

③不****;

④不撒谎;

⑤不说离间语;

⑥不说粗恶不敬语;

⑦不说闲言废语;

⑧不生贪心;

⑨不生嗔恨心;

⑩不持邪见等十条加上;

(11)孝敬母亲;

(12)孝敬父亲;

(13)尊敬僧尼及修行人;

(14)尊敬显贵及长辈;

(15)对有恩者报恩;

(16)不欺骗人。

(2)松赞干布所定十六条行为准则是:

①信奉三宝(佛法僧);

②寻求佛法,依法修行;

③报答父母养育之恩;

④尊重有知识者;

⑤尊敬显贵及长辈;

⑥帮助邻里乡亲;

⑦说话诚实谨慎;

⑧对亲戚朋友要亲善守信用;

⑨学好人,持贤德;

⑩对财富的贪心要节制;

(11)对有恩之人,要进行报答;

(12)不拖欠债务,斗秤要公平;

(13)不嫉妒别人;

(14)自己要有主见,不听信坏人;

(15)说话要温和,言少为贵;

(16)心胸宽阔,能忍辱负重。

松赞干布引进佛教所采取的上述措施,对愈合人们的心灵创伤,稳定社会,改变好斗嗜杀的恶习,使藏民族摆脱原始野蛮状态,走向文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贤哲喜宴》中说:“因信佛法今生来世得安乐,知众为母百姓相安无争斗。”

吐蕃人原始的信仰是信天神,重牲祭。青藏高原恶劣的气候和自然环境,以及自然灾害和战争灾难,加剧了对天神的投靠和依赖。为了求得天神的帮助和保护,宰杀牛羊频频做牲祭,妨碍了畜牧业发展。佛教的不杀生善戒,起到了保护牲畜,发展生产的作用。

松赞干布引进佛教文明,将佛教定为全民族的信仰,制定符合佛教原则的法律法规,施行慈悲宽容的仁德之政,对藏民族共同心理素质的塑造和人格道德观念坐标的奠定起到了深远的影响。一个驯野牛、缚虎豹的野蛮、强悍、尚武的民族,变成了文弱慈善,热爱和平的民族。

他们手中的兵器,换成了嘛呢珠,帐篷上竖起了嘛呢旗,满山遍野刻上了嘛呢石,男女老少口念着嘛呢咒,转起了大大小小的嘛呢轮,甚至把引进慈悲佛教文明,施行慈悲仁政的松赞干布也在人们的心目中当成了观音菩萨的化身,造出了松赞干布头上长着阿弥陀佛像的神话传说,因为观音菩萨的佛冠上有阿弥陀佛像。在松赞干布画像和塑像的头顶上都有阿弥陀佛像,就是来源于这个神话。不仅如此,松赞干布之后的吐蕃王系和****转世系统各个也都变成了观音菩萨的化身。在古老神话中的吐蕃人的始祖神猴和罗刹女也从此升格为观音菩萨和度母的化身了。这样一来藏族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观世音的血统人种。这就是观世音文化所折射出的奇观。

慈悲宽容为特色的藏传佛教不但改变了藏民族,也改变了蒙古族。使曾经铁骑风暴横扫亚欧大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的后代也都变成了手持念珠的斯文牧人。

佛教的信仰消除了因部落氏族之间长期混战形成的思想隔阂和仇恨,起到了藏民族内部团结统一的作用,也改善了相邻各民族之间的关系,减少甚至消除了战争和摩擦。如《十三世****喇嘛传》中记载:英国外交官查尔斯对一位西藏官员谈话时说:“你们不能制造轮船、飞机、大炮,太遗憾了。”那位西藏官员回答说:“我们不想侵略别人,没有必要制造那些东西。”西藏官员的这句话,充分反映了藏族人的思想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