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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雷后的萌动

(中国问题观察家、美国中国近现代史研究领域的泰斗费正清认为:中国家庭是自成一体的小天地,是个微型的邦国。社会单元是家庭而不是个人,家庭才是当地政治生活中负责的成分。孙中山也指出:“中国人最崇拜的是家族主义和宗族主义。中国人对于家族和宗族的团结力非常大,往往因为保护宗族起见,宁肯牺牲身家性命。” 正因为这样,封建国家对于宗族组织的合法性是承认的,并力图发挥其在乡村治理上的作用。)

朱为民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一波又一波的查帐原因,原来是常务副县长王长春大人的主意,说他有恩不报,原本是他和董用才帮你朱为民升的职,你才如此顺利地坐上书记的宝座,却一直不买他们的人情,不送不请也就算了,托人去报个万把块钱的条子都不给面子,以为自己真成精了?所以,县里就时不时的找个理由,要查黄沙镇的帐,看他有没有走别人的路子,给别人报销,一便找到治罚朱为民的把柄和证据。

知道了这些,朱为民除了更小心谨慎的把关所有的报销和开资外,那就是认真务实地干工作,开资中只要有不明的票据一律打回去,不管是谁送来的报销票,不该入帐的一分钱也不能入。他心说:“我就是让你们拿不到把柄,还要把工作干得风生水起!”

从社会角度来看,每个村子里的人主要还是按家族制组织起来的,其次才组成同一地区的邻里社会。

朱为为正在思考下一步的工作重点,电话骤然响起,竟让他惊了一瞬。原来是李梅的电话,口气很平静地说,请明天回家一趟,家里有事。

朱为民听老婆没有再赌气耍性格,心里一阵高兴,忙说:“好,明天一定回去。”再想顺竿爬的说几句道歉或安慰话时,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里的芒音,他苦笑了一下才放下。朱为民也没多想,一心想着明天去黄沙村如何做工作,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这个想法,更不知道能不能顺畅的实施下去,着迷一样的在脑子里设想着每个不同的场面和不同人的反应,万一群众不高兴不接受呢,往后怎么工作,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黄沙村,是黄沙镇驻地所在的街村,地处黄沙镇正中位置,南靠陇海铁路,北是中行公路,210国道从村子正中窜行而过,不言而喻,这个村,已经具备了天时和地利。俗话说,天子脚下都是黄金。对于乡村来说,乡镇所在地的一个街村,不敢与皇城相比,却也算是一个乡镇的最肥沃之地了。

黄沙,因地处黄河南岸,古时候常受黄河泛滥之苦,黄水下去后,到处是泥沙,人过之后就生起一层白茫茫烟雾,方圆数里总给人一种白朦朦的沙漠之状,自然也使当地人家穷困不堪。当地人总是年年外出逃荒要饭,再遇上干旱年,饿死人的事儿时有发生。所以,就在中原这样的地方,人们总是把这里喻为沙漠,意思是像沙漠一样贫不可居,“黄沙”这个特殊的名字还有这一层意思。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1948年10月,作为豫南省原省会的开封市得到解放。在解放开封的战役中,中国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在黄沙镇一带有过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即“黄沙狙击战”。黄沙人民积极参战,为战争起到了很好的后勤保障,使得黄沙狙击战取得了完满胜利。这充分展示出黄沙儿女的勇敢与智慧,他们不惜一切对人民解放军的贡献,更加彰显出黄沙人民对共产党有着无私的拥护和爱戴。从此后,黄沙人民得到解放做了新中国的主人。改革开放30年来,黄沙以天时、地利般的优势,发挥着他们的智慧,随着大形势的转变,黄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黄沙人民都过上了锦上添花的好日子!

朱为民把自己的新想法和傅满屯商量了一下,又在党委会上宣布了一下,他要从黄沙村实施镇里的新方法,自然也说出他一定的道理和想法。他说:“黄沙村在全镇23个行政村里,是最富余的,也是全镇经济文化的重心之地,应该处处走在前面的村子。先不说群众多是经商之人,接触外界多,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吧,文化水平应该普遍高一些,所以,我和满屯都觉得群众的素质和觉悟也会相应高一些,接受新事物和新方法也就相应容易多了。街村又是人群最聚集的大村,比较好召集好开会。大家谁有意见和异议的只管畅所欲言说出来。”

“再跟村里老黄通通思想吧,他还要积极带头才好工作。”傅满屯见没人说话,就发言说。

在黄沙村村书记兼村长的带领下,一个小组一个小组的开会,然后让他们各自回家,必须推选出每家的代表来。首先告诉他们,这个代表不同以往的代表,凡选上代表的,在三年内不准换人,而且朱为民又给他起个名字叫“家庭法人”。各家选好代表都要登记册,随后交到镇里,镇里按名单要颁发法人代表证书,以后,这个证就具有法律效应。关键是在提醒大家,各户都要慎重推选,不能像以前那么随便选一个上来。

三天后,朱为民和傅满屯又分别去了不同的小组,一户一家核定所选的每个代表平时在家庭的长久性、权威性和号召力,检查有没有故意选那些长期在外打工或者不满18周岁的孩子当代表,也不能选老弱得不能参加会议的人当代表。

他们统统核定完全黄沙村中各组,所选的代表都符合要求后,镇里就真的统一制定了证书,分别让各位代表签字并在领取时按上红指印,这才发放给各个法人代表们证书。此行为,以示其严肃性和重要性,并再次告诉大家,以后,凡开会等公共事宜,均要证件与人对号,别人一律不准代替参加或领取村里发放的任何钱款和物资。

“当家人选好了,下一步要筹备如何培训,这还得有个周密的计划和安排啊?”朱为民这样跟傅满屯说。

“是啊,培训要严肃、认真,还要让每个培训的人都有所收获。”傅满屯是这样说的,心里也还是不敢松一点劲儿。

镇党委会上,经过周密布置,于2004年的秋天,黄沙镇在中州武警职工学院,招集全镇村组干部和全体党员共500多名,在那里全面培训了一周之久。

培训一周下来,两人这才相视一笑,想回去先喝一杯酒,暂时轻松一下这一段过于紧张的神经和长久没有休息而疲惫的身心。

也就在他们刚回到镇里来的第二天,朱为民却看到李梅来到黄沙镇了。他这才猛然想起,本来答应她一定回家,结果自己只顾实验金点子而把回家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顾不得还有别的同事在场,用平生少有的亲密表情和温柔声音跟老婆说:“去我办公室坐坐,夫人也视察一下我的工作环境,你难得来一回黄沙镇。”说着,他急忙前头带路,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匆忙着在楼梯上就掏出钥匙,先挑出办公室的那个来,还没忘了小心翼翼地偷偷回头看一眼李梅的脸色。

等李梅刚把后一只脚踏进来,他就使劲关上房门,脸上堆满愧疚地笑说:“真对不起,我今晚一定回去。”

“不行,现在就去民政局。”说着,李梅面无表情地把离婚协议书轻轻放在他面前。

“我真的老忙啊,请你理解……”

“我不想再听这两个字,永远都不要听了。”

“别那么大声,这是单位。”

“哦,我忘了,这是大官的办公室,是皇帝的龙座贵地,对不起,我太放肆。不过,我倒想请您这大官降罪于我,休了我吧。”

“我就是大官你也是管这个大官的,有张床也只能是行宫,别闹了行吗,求你?”

“废话少说,我已经没力气吵架斗气了,好合好散吧全领导,全大书记同志,请签字吧。”

“咱能不能回家再说?”

“没必要了,那个家是我单位的房子,房改时也写的我的名字,儿子你也不可能管,就归我了,你的几件衣服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你也永远不用回去了,这儿有吃有喝有住,很好吗。”

“这不是为了工作方便,有时又要值班,才临时放张床的吗。”

“你不是早就做过选择吗,家和工作选择哪个,你坚定的说,要工作。当时,我只当你是气话,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给你自由,朱为民同志,好好工作吧,跟你的工作过一辈子吧!”

“那也得要家啊,别赌气了行不?”

“签字!谁跟你赌气了,如果不签字,我就站在你们楼下大叫,直到你签字为止,不信你试试,我给你留着面子呢,别到时说我没教养不给你大领导面子?”

“好好,姑奶奶,我跟你去民政局行不,现在就走!”

出了镇政府,朱为民没有坐镇里的车,而是打了辆出租车。他让出租直接开到家门口,他说要回家拿点东西,李梅说先去民政局,办完手续再回来拿不迟。两个人在大门口僵持起来,朱为民太爱面子,只得依着李梅,有些丧气地跟在老婆后面往县民政局去。

他不愿走大街,专捡小巷子走。目的是再多说几句话,背街道也好多求她原谅。

“李梅,你不能这样绝情吧,我一心为的是工作,只是没有照顾好家和你,并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或者说胡作非为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一个老婆作手术就不来签字的男人,一个不把老婆生命当回事的丈夫,他不配有家!”

“我都几天没睡好觉了,那天趴在床边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醒来已经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了?”

“那能说明什么,只能证明领导心里没有我,我死了你才高兴,更方便去找年轻漂亮女人。”

“去哪儿找,你都不要我了,除了你更没女人要我。”

“骗死人不偿命,整天为工作忙当借口,谁知道为着哪个女人转去了。”

“我发誓,如果有别的女人了,就天打五雷轰!”

李梅也傻了眼,愣愣地站下没再走路,眼泪再一次如断了线的珍珠。朱为民这才走过去轻轻地拥抱着她,看着老婆哭得那么痛苦,后来还浑身颤抖像筛糠一样,他动情的拍了拍李梅的后背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啊!”

朱为民拉着李梅的右手,轻轻地一个转身,见她犹豫着还是跟自己往回走了,又进一步把她的手臂夹到胳膊下,昂起头不敢回看一眼,心里却仍然忐忑着慢慢往家走。

“算你还没坏透良心。”

“我啥时就没坏过一点良心。”

“就是不管我死活。”

“夫人,别说这么难听吗,把我说的像杀人犯一样。”

“其实,那些坏人犯人为什么还有女人敢爱他们,你明白吗?就是因为那些男人舍得为女人不要命的付出,像你这样的男人哪个能做到?”

“你说的还真有点儿道理,世界还真是这样子。我们正常的有理智的男人,哪个也不会盲目地为女人拼命,更不敢不顾一切为女人办傻事,整天围着女人裙子转圈更是难做到。话有两说,我要真是那样不顾一切不要命的男人,你这样智慧又聪明的女人敢爱我,愿意嫁给我吗?”

“啥时学会讨好人了,有进步啊?”

“人的智慧和谋略都是逼出来的,这不是你教导有方吗。”

“贫嘴吧,谁跟你笑,没脸皮。”

“男人跟自己老婆合着一张脸皮,一起笑一起哭。”

“不理你。”

“李梅,说真的,从今天起,我尽量对你和家多关心,只是请你再不准说离婚二字,行吗?”

“你能做到?”

“我尽最大努力。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其实也就只有一条。往后谁再提离婚一事,骂娘!”

在老婆眼里,朱为民是个很不称职的丈夫,可是在黄沙镇的一些妇女家庭代表们心中,朱为民却是“三好”书记。

之所以能得到黄沙镇妇女们如此尊称,那是因为一次长达十天的培训中,她们零距离接触朱为民而得出的结论。

刚召集新一批家庭法人代表培训时,这些不关心大事的家庭妇女们,叽叽喳喳本着玩玩的思想参加了第一次学习。通过几天的培训,大家仿佛明白了人生许多大道理,人生不是活着就好,而是要活出样子活出精彩来。特别是培训中途的分组讨论会上,朱为民参加了她们的小组会,大家一致要求朱书记讲话,朱为民就笑着说:“大家说说,什么才能让女人更美?”

大家笑了,纷纷争抢着说,好衣服穿身上,好化妆品抹几天,不干活、不晒太阳,自然人就白了也漂亮了。

朱为民笑了笑说:“我不这样看,不信咱们做个实验,让你们几个穿上名牌衣服,抹名牌化妆品,随便找几个城市同龄女人跟你们站在一起,让人家看,人家一眼就能分出你们来。那是因为,你们和城市女人再穿一样衣服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人家五十岁像三十岁,我们三十岁像五十岁。”一个妇女代表感叹着说。

“确实是这样,为什么呢?”

“她们会打扮呗。”

“不全对,因为人家有知识有文化。一个有文化的人才能有素质,素质高了自身的气质自然就高雅了。一个女人,她平时注重自己的言行,穿戴得体,内外整洁,无论是家里还是在外,都能够温文儒雅,这样的女人才最有自信,一样让男人敬佩。就是不化妆站到你们中间,一眼就能分辨出她的不同来,你们信不信?”

“其实,我要说的是,咱们农村妇女现在也不差钱了,想穿什么衣服也能买得起,关键是咱们要把好衣服如何穿出品位来?那就得填补咱们的脑子,把气质和素质提上来,这样一个女人才活出自己的价值来。比如你们住的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咱们学了,回家也这样把自己的家收拾成像这里一样,无论是丈夫还是客人看了,不佩服你们吗。回去后,把所学的东西用到实处,敢于参与到村中的大事里来,这样才活出农村妇女的精彩来!”

一席话,让在场的妇女们感动不已,突然响起的掌声是最好的证明,朱为民走后,这些中年妇女们就列出了:好得行,好品质,好心思。

从此后,朱为民成了黄沙镇中年妇女们的偶象,无论谁家生气了,妇女们总会说:“朱书记那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然而,在老婆李梅心里,朱为民却是一个极不称职的丈夫。最终,她还是容忍了一切,那是因为男人活的是事业,女人活的是爱情,两个人都拥有着本应拥有的东西,小矛盾哪能相提并论?

离婚风波的起落,连傅满屯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朱为民跟老婆一起回家了一趟,下午又来正常上班了,仿若没事人一样,也无人打听长短,谁家没个要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