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宋熙丰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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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唐坰把小妾献给了邓绾

邓绾那面团团一张笑脸有时笑得腻人,有时又莫测高深。唐坰也是急于要进御史台,或者说必欲进御史台,反而不敢贸然开口,想请至家中再设法软泡硬化。两人边说边走,从东角楼往北,经东华门、晨晖门、宝箓宫直至酸枣门,再向东不远便是潘楼街了。这里是东京城里极热闹的所在,比之大相国寺前保康门左近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真珠疋帛、香药铺席、衣物书画、珍玩犀玉,不仅品类繁多,更兼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此时已近午时,最是人烟浩闹之时。尽管头上骄阳如火,街上依然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煮卤肉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唐坰和邓绾骑马慢行,从十字街往北,过潘楼酒店时,唐坰买了两包下酒菜,无非是羊头、牛肉、鹑、鸽之类。潘楼酒店再向北不远,便是枣冢子巷。此地离单将军庙不远。单将军便是唐将单雄信,庙后是墓,墓上有枣树,据说是单雄信使的枣木槊发的芽,枣冢子巷便由此得名。进巷后大约走了二、三十步,唐坰说声“到了,请邓大人下马。”邓绾看时,却是一户寻常宅第,两扇黑漆大门关着,门庭甚是冷落。邓绾下了马,又在系马桩上拴了马,唐坰早走了过来笑道:“寒舍简陋,倒叫邓大人见笑了。”唐坰的官衔不过从八品,每月俸禄往多上说也只有二十千文(二十贯或二十缗),度日有余,却也阔不起来。邓绾一笑说道:“彼此彼此。”

邓绾随唐坰进了门,经过一个不大的天井,便是客厅。唐坰和邓绾相让坐下,唐坰说声“好热”,便先把公服脱了,上身赤膊,下面只穿一条裤衩。又对邓绾说道:“邓大人何妨脱了公服?”邓绾微微一笑,心想,万一遇着女眷,不好看相。听得一声“相公回来了?”邓绾看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名丫头,大约十二、三岁年纪,小鼻子小眼睛,生得倒还清秀。一眼瞥见了邓绾,“啊”了一声,说道:“原来相公带了客人来家了,我告诉奶奶去。”说完,扭身往后面去了。唐坰对邓绾说道:“邓大人请宽坐,我去去就来。”说毕也往后面去了。

邓绾起身拱拱手,说声“唐大人请便”,并没有再坐下。他抖开摺扇扇了两扇,便走到客厅门口,看着天井里的那株香樟,体味着绿叶浓荫带来的丝丝凉气。

邓绾在王安石面前说了要举荐唐坰去御史台,见了唐坰又偏不告诉,反而拿话挑逗,看到唐坰几次欲言又止,那种急巴巴的样子,心里又暗暗好笑。他故作不知,把唐坰的欲望挑起了,又着意的消遣,着意的拿掐揉搓,固然有点自高身份,也是和唐坰开个玩笑,看唐坰今天如何款待他。其实,唐坰就是便饭一顿,他的御史依然不会跑掉,因为是王安石意思,唐坰如何知道这其间的内情?邓绾表面上看是一团和气,其实心机比曾布还深。曾布是行其所当行,性又刚愎,他把助役法改为免役法,便遭到了吕惠卿的忌恨,以至后来被吕惠卿逐出京师。邓绾却是见风使舵,八面玲珑,要斗心机,唐坰不是对手,何况唐坰是变着法儿要邓绾提携?

稍顷,丫头捧了一盆水出来,请邓绾洗了脸。又端了一盘西瓜片儿,说是既解渴又能消暑。洗脸用的是井水,西瓜又是搁井里浸着的,邓绾吃了几片西瓜,便觉通体沁凉。他的目光在丫头的脸上盘旋了一阵,慢慢往下移向丫头的胸部,那目光便如从眼睛里长出了两只手,在丫头刚刚发育微微隆起的胸前轻抚。丫头面孔一红头一低,说了声“请大人慢用”,转过屏风往后面去了。又过了一盏茶时,唐坰才来到客厅,先打了声哈哈,向着邓绾连连拱手,嘴里说道:“慢待慢待。”遂又伸手一让说道,“略备薄酒,就请移步入席。”邓绾手里纸扇轻摇,嘴里笑道:“唐兄客气了。”边说边随唐坰往客厅后走去。

客厅之后又是一个不大的园子,没有曲槛清溪,只栽了几株丁香海棠,此时红粉早谢,只留下几丛不疏不密的绿叶。靠左有一个亭不像亭轩不像轩的房子,看样子是唐坰的书房了。一架紫藤围护在屋前,多了几分荫凉,也多了几分清雅。邓绾随唐坰走进屋里,见一席酒菜已准备妥当。环顾四周,满室虽无值钱古董摆设,文穸亮几不染纤尘,一柜图书显示了主人并不是耕佣之辈。此屋还有一个内室,却用一道湘帘隔开。当下唐坰和邓绾相揖就坐,唐坰举杯说道:“大人光降寒舍,区区幸何如之!请满饮此杯,以慰渴念。”说毕自己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向邓绾照了照杯底。

邓绾说道:“同为一殿之臣,又共襄新政,不必如此客气。多承款待,深表谢忱。”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这一杯酒仿佛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唐坰先给邓绾斟酒,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人的际遇真是不好说。曾布曾大人是熙宁二年九月以怀仁县令回京待选的,先是转为著作佐郎,熙宁三年九月六日授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八日权同判司农寺,十四日授集贤校理,二十三日检正中书户房公事,一月之内升了四次。今年二月五日直舍人院,八日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前不久又升知制诰、直学士院*,总共不到两年时间,从选人到朝庭重臣,离执政已只有一步之遥,真正的飞黄腾达。便是文约兄你,从宁州通判任上回京不过一年时间,身兼司农寺和侍御史知杂事两大要职,御史中丞之位也已稳稳的置于囊中。只有区区不才,这一年来一直在崇文院坐着冷板凳,想起来真有向隅之叹。”

邓绾说道:“老弟说的虽是事实,但风云际会要的是时机。你本是北京监当官,管的是仓库物料,比起提壶扫地的杂差好不了多少。一来京城,当今皇上先是钦赐进士出身,接着以大理寺评事授崇文院校书,又改修令式,即便是堂堂进士及第的大多也只实授参军、县尉,第二任才做到县令,天下又有多少县令想除馆职而不可得?虽说有大半年没有升迁,却也不能说是向隅吧!宦海浮沉,谁又能说得准?你在他日春风得意,跻身于我等之上,却也说不定呢!”

唐坰说道:“诚如所言,也还少不了文约兄提携。——来,喝酒!”两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邓绾见唐坰话说得诚恳,心想,唐坰今天邀请自己所为何来?无非是想谋御史之职,也罢,这一顺水人情送给他吧!邓绾放下酒杯,嘴里说道:“襄赞新法,御史最是要紧。王丞相王大人初入中书治政,御史无不群起而攻,如今御史转而弹劾不按常平新法行事之人,朝中还有谁敢反对新法?御史台众御史自然也不全是我辈中人,推直官宋飞卿、孙奕是前御史中丞吕公著所举荐,御史台主薄赵同是薛昌朝、谢景温荐引,各怀所知,意趣乖异,能与我辈同心?皇上已经下诏,此三人并送审官东院,御史台正缺人呢!以王丞相大人之意……”

邓绾说到这里,只听湘帘一声轻响,从里间走出一名女子,款款而来,巧笑焉然,向邓绾裣衽说道:“这位就是我家相公经常提起的邓大人吗?邓大人真好福相,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邓绾见这女子二十不到年纪,虽称不上绝色,却也在中人以上。黛眉斜拖,眼波微闪,别有一种俏媚。一身家常装束,天气又热,露出一段粉颈和半截玉臂,温润莹洁。胸部素绸轻复,两座乳峰在雾约朦胧中隐然挺立。邓绾的目光从此女的脸上下移到胸部,不觉心里一荡。因见此女行礼,忙不及站起来还了一礼,笑对唐坰说道:“这便是老弟的如夫人吗?”不等唐坰回答,又笑对此女说道,“原来这间房后面连着广寒宫,我和唐老弟正说着话呢,广寒仙子下凡来了。”

来女正是唐坰的侍妾花氏。邓绾虽语涉戏谑,因邓绾的官衔品秩比唐坰高得多,唐坰和花氏也不以为意。花氏说道:“邓大人真会说笑话,贱妾蒲柳之姿,如何当得邓大人谬赞?”花氏轻笑一声,又说,“邓大人,说错了话是要罚酒的。”

邓绾忙道:“该罚,该罚。”

花氏先把邓绾的酒杯斟满,接着又把唐坰的酒杯斟满,说道:“邓大人罚酒一杯,相公陪一杯。”

邓绾和唐坰相视一笑,双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花氏说道:“听说邓大人是状无及第,好风光噢!夫人一定是名门千金,美如天仙了?”

邓绾说道:“十年前的老状元了,还谈什么风光?贱内已是半老徐娘,跟着我在宁州几年,弄得皮粗肉糙,哪比得上唐老弟,守着如花似玉的如夫人,这才叫艳福!”

花氏说道:“邓大人又取笑人了,罚酒!”

三人正说笑着,丫头走了进来,对唐坰说道:“相公,门外有一人自称从大名府来的,说是相公的本家兄弟,名叫唐容,要不要让他进来?请相公示下。”

唐坰说道:“先让他在客厅等候。”

邓绾说道:“既是老弟的兄弟,何妨一起用餐?”

唐坰说道:“粗鄙之人,如何可与文约兄共餐?”略一沉吟,向邓绾一揖说道,“家乡来人,少不了作些安置,失礼之极,恕罪恕罪。”转脸又对花氏说道,“劝邓大人多喝几杯,我去去就来。”

邓绾是何许人?早已觉察了唐坰之意。“家乡来人”云云,其实是唐坰离开房间由花氏单独陪邓绾喝酒的托词。唐坰一心想去御史台,并且知道只要有邓绾的一纸荐书,便有九成把握,只是自己和邓绾并无深交,如何开口?想了几天,觉得只有一法:约邓绾来家,奉上侍妾,便不致推托了。花氏先是不肯,啼哭怒骂,寻死觅活的,唐坰用了几个晚上,下了几次跪,说了满满几屋子的好话,终于说通了花氏。现在花氏见邓绾不仅官比唐坰大了许多,人物之气度轩昂也非唐坰能比,反倒暗暗的喜欢起来。

唐坰一走,房内便只有邓绾和花氏两人,邓绾心里便有了一种男女单独相处时的洋洋然的感觉。花氏说道:“拙夫多有失礼,奴家给大人赔不是了。”说完向邓绾裣衽一礼。遂又说道,“拙夫之事,还望大人相顾。奴家奉敬大人三杯,不知大人可否允应。”

邓绾还礼说道:“夫人有命,下官岂敢不遵?”说完话,端起酒杯,喝完杯中酒。花氏执壶斟酒,邓绾忙说道:“不敢有劳夫人玉手把盏。”边说边用手去拿酒壶,不意一把抓着了花氏的手,邓绾连忙缩手。

花氏面孔微微发红,“咭”的一声笑道:“说了奴家给大人敬酒的,大人不必客气。”

邓绾也笑道:“不错。只是‘大人’‘奴家’的听起来别扭。”

花氏说道:“就请大人宽去公服,奴家方敢以名相称。”说毕款款走至房门口,轻轻掩上了门,又上了闩,然后走到邓绾身后,侍候邓绾脱去公服。

邓绾此时已经明白了个十分,心想:“有佳人投怀送抱,自然笑而纳之。”嘴里却说“下官不敢唐突佳人”。花氏的乳峰有意无意的在邓绾的肩上蹭了两蹭,邓绾只觉丹田中升起一股热气,顷刻间弥漫全身,一颗心“嘭嘭”的跳着,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一种欲望勃然而起。

花氏说道:“奴家用肉杯再敬一杯如何?”

邓绾说道:“有劳夫人。只不知何谓‘肉杯’?”

花氏一笑,也不搭话,先把邓绾杯中酒喝了含在口中,再骑坐在邓绾腿上,双手抱着邓绾的颈项,嘴对着邓绾的嘴,花氏口中的酒慢慢度在了邓绾的口中。两人身体相接,两嘴相吻,花氏又在邓绾的怀里扭了几扭,邓绾如何禁得起如此挑逗?裤裆里那话儿早硬橛橛挺了起来。花氏在邓绾耳边吃吃笑道:“什么东西抵在我那地方?好叫人难受!”

邓绾一把抱起花氏,轻轻笑道:“这就叫你尝尝销魂滋味。”

花氏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抱我去帘子后面。”

邓绾被请到客厅用茶时,与唐坰相对,颇觉不好意思。不等唐坰发话,他先向唐坰拱手作了个揖,话也说得格外客气:“不知唐兄可愿去御史台?下官这就上表举荐。”

唐坰说道:“不敢请尔,固所愿也。”

邓绾说道:“绾不敢耽搁正事,就此别过。不出三日,必有佳音。”

唐坰送邓绾走出大门,目送着邓绾骑上了马,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回到客厅。唐坰的目的达到了,不出三日,他便是御史了,按他的品秩,应该是监察御史里行,他在仕途上又迈出了一大步。再过一年两载,他也会如曾布、邓绾那样青云直上,弄个御史中丞或翰林学士什么的,离进中书参政也就不远了。

唐坰在独自畅想,或者说做着白日梦,得意之余,又感到有点怅然,有点若有所失。他想起了侍妾花氏,而一想到花氏,眼前便晃动着邓绾的影子,邓绾的身体伏在花氏的身体上扭动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心想:“黄昏时叫一乘小轿,索心把花氏送给邓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