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喝得兴起,哪管甘宁困倦,他忽地起身,径直下了楼,取了兵器上来。
只见一杆亮银银的芦叶枪横在了孙策手中。
“今天跟三位喝得实在是痛快,容孙某舞枪助兴!”
说罢,那枪上红缨便开始围着孙策翻飞起来。
酒馆里其他顾客早就都走光了,只剩下这毫无去意的一桌儿,想打烊的掌柜的和孙策打了个照面,胆怯地把话咽了回去。
孙策先练了一套六合枪,觉得不过瘾,又舞起了霸王枪。
“怎么样?”
蒋钦看向周泰,示意其评价一下孙策的枪法。
“辣。”
周泰就说了一个字。
周瑜听了,微微一笑,点头道:“刚猛有余,精细不足。”
琴声,从枪舞起的那一刻,就没停下来过。而枪,也好似会说话了。
夜深人静,音波与枪舞的风声,相得益彰,不显吵闹。
“俗语讲:年棍,月刀,久练枪,伯符兄弟的武艺果然扎实。”
蒋钦笑着说。
“他自小最欣赏西楚霸王项羽,于是每日都必练霸王枪示敬。”
周瑜一边抚琴一边说。
孙策终于练得疲惫,痛快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粗气。
周围的桌椅板凳,杯盘烛碗,被孙策扎、刺、挞、抨、缠的枪招儿卷得一片狼藉粉碎。
掌柜的和伙计哭丧着脸走上来,刚要说话,却迎面飞来甘宁的两块金条。
金条准确地往二人怀里扎进去,二人一人接住一个。
“掌柜的,再拿些酒食来!”
蒋钦终因喝得过量,说话开始大山大叫起来。
三个悍匪居然没喝过两名少年。
甘宁眼皮一耷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酒壶倒下,酒水流出,一直流到他的脸下。
五个人一直憨醉到东方发白,才各自散去,为三天后的比武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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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医馆院内。
“呵呵,几位少侠要比武,老夫这里倒是可以有一套拳可以传授于你们。”
甘宁三人听罢,忍俊不禁。
“行啊,我们倒要看看神医会哪路独门武功!”
华佗听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走到院子中央,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练了起来。
还没练到一半,蒋钦便笑着偷偷耳语甘宁。
“这叫什么武功啊?太像耍猴了……”
院子里观看的病患者也不禁捂上了嘴。
周泰却打断了蒋钦。
“你仔细看,他的呼吸……气色都不一样了。”
华佗这套拳,打了很久,却完全看不出累。
收招后,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出于对练武者本身的尊敬,院子里还是勉强响起了掌声。
华佗把整套拳从头至尾打了一遍,而周泰也全部记住了。
华佗笑着冲着甘宁三人道:“此套拳法名为‘五禽戏’,是老夫根据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的神态动作编创的一套调息导引内气的拳法。”
“是哦,用你这套拳去比武,要是不能把对手逗趴下,那便只有被揍死的份儿了。”
甘宁说完,很多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问道。
“是啊,神医,您这套拳,怎么看也只是养生延寿的拳法罢了,与人打斗,完全讨不到便宜啊!”
华佗笑而不语。
虽然此时太极八卦图已经有了,但太极拳兴起还得等个八百年。
而大部分人,也只懂得“一力降十会”,而不知“力不打拳,拳不打功”,“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的道理。
甘宁也看出了华佗此时满脸红润的气色。
“这是增强内气的,不是直接搬到比武台上打人用的。”
尹天香一边说,一边闪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望着甘宁。
“你要不信,我再给你练一遍,你看看。”
“行啦行啦,大姑娘家的,别在这儿给我出洋相了!”
大伙儿又笑成一片。
“只因老夫近来忙于治病采药,一直没倒出空练习。三位要是比武前这几天能坚持这样修神练气,绝对能达到意想不到之果。”
于是饭后大家练了一下午,顿觉精气神百倍。甘宁的刀伤,蒋钦的腿伤,都或多或少地缩短了复原时间,但因二人没听华佗的劝告,晚饭依旧豪饮宿醉,康复的效果并未特别显著。
比武前一天傍晚,孙策和周瑜带着酒食出现在医馆门口,二人依旧是一白一红的衣着,只是短衣襟小打扮取代了宽衣大袖,发髻也束得很精干。
身后跟着不少募集到的壮士——即便不打群架,也可以撑撑场面。
“我今天刚刚跟那许仲康过了几招!”
孙策这洪亮的一句,好似一个闷雷,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胆子真大!”
“是啊,长得这么俊俏,真看不出来,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人们七嘴八舌。
蒋钦迎上去,接过公瑾与伯符手中的酒食,见孙策周身完好无损,脸色也饱满,看来是没受什么伤。
“结果如何?”
“哈哈,一点便宜也讨不到,还差一点遭殃,多亏公瑾和对方其中一人当场交下了朋友!人家及时出来制止,给了我喘息的时间。”
蒋钦听了,轻舒一口气。
“行啊,你还年轻,慢慢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周瑜也说:“可不是么,伯符就是沉不住气,见街头巷尾都吹许褚如何恐怖,便非要先去见识见识,谁都拦不住,这下弄得更加被动了。”
甘宁慨然一笑,暗道多亏有此二人的出手相助,两名美少年都不是绣花枕头。
周瑜身后壮丁的素质,毫不亚于八百健儿。
“不知阁下和对方哪个人交上朋友了?”
“临淮东城鲁子敬。”
“哈哈,你拽上了一个钱袋子啊!”
孙策听了,也大有同感地笑起来。
“是啊,那鲁子敬也就比我们兄弟俩大三岁,尤其是和公瑾,一见如故,临别时还有意平息这场武斗,自愿出钱填补贺齐董袭被夺的那份儿缺,让大伙儿化干戈为玉帛。”
“妈的,说打也是他们,说和也是他们,当我们是什么?”
周泰不禁怒道。
蒋钦急忙拉了一下周泰。
“你傻啊,这不是好事么,我们拿了货,也没任何损失,大家还交了朋友,如今的状况,真比起武来,我们也不占优势。”
旁边周瑜笑着说道:“难道说周义士还是执意要和那许褚分个高下?”
周泰不爽地扭过头,看上去混身有股能量无处释放。
“行啦,都别磨叽了,明天的擂台还是要打的,那贺齐家是会稽大姓,根本不差那点钱,他要的是脸面,可我甘兴霸偏偏就不给他。”
甘宁一边把孙策和周瑜带来的酒食在桌上摊开一边说。
尹天香上前帮忙,不时打趣调侃。
“哎,我一离开你身边几年,你便交上一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朋友。”
“所以今后你要寸步不离我左右,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两句名着鸟枪带炮,暗着打情骂俏的话,将现场蹩脚的气氛驱散。
大伙儿围坐在一桌儿,吃起比武前的大餐。
孙策慷慨地向每个人敬酒,潇洒豪迈的气质,好似一杯酒下肚就可以让人心中生出一股马首是瞻的冲动。
“对了天香,我刚才忘了介绍,这位是你仇敌的大儿子孙伯符,旁边的是他的生死之交庐江周公瑾。”
甘宁毫不避讳的一句,又一下子将桌上的气氛弄得微妙。
“老兄,玩笑了吧?”
孙策的笑容僵住了一半。
尹天香却依旧笑得很自然。
“没有玩笑,你父亲曾经在宛城差点一刀杀了我,然后还砍伤了我姐姐。”
“你姐姐?”
“没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更胜过亲人的姐姐——西凉叛军首领北宫伯玉的小女儿,北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