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的莲城,正处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
贺修民从省城大学毕业后,受上级委派,在县里担任农民部长。他在莲城成立了第一个农民协会,协会挂牌成立那天,鞭炮齐鸣,鼓乐喧天,群众像过节似的上街游行,舞狮舞龙灯,高呼口号: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解除民众痛苦!
贺修民再次发表演讲,号召民众起来与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作斗争。
不过几天,农协会员达到近万人。
农民运动在他的领导下开展得如火如荼,民众联合起来惩办土豪劣绅的热情空前高涨:贫苦农民拿着扁担、镐头冲进大土豪的院内,搜出田契债约,付之一炬,又打开粮仓,分发粮食。
不久,莲城百姓向贺修民递交了一份请愿书,上面列举了周四新的二十多条罪状,比如假借名义派捐派费、淫人妻女残害无辜、勾结盗匪蹂躏地方、贩运鸦片放高利贷、掳人勒赎等等,他们希望贺修民主持公道,将周四新绳之以法。
贺修民将请愿书拿给组织部长王金山看。
这王金山比贺修民大几岁,是个红脸膛的汉子,与贺修民同年在莲城加入共产党。他分析,周四新的团练队武器装备过硬,如果发动赤卫队去硬拼,不可胜算,对付周四新,还得县政府出面,县政府的警卫团,光枪支就有近百条。
两人合计了一下,立刻去找肖方举。
已从莲城知事变成莲城县长的肖方举,此时正在办公室闪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翻报纸。
贺修民递上那份请愿书,肖方举扫了一下放到了一边,哼哼哈哈摆起了官腔:“我说,贺部长啊,你还很年轻,这事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啊,莲城的情况复杂得很!凭一份请愿书,能判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据我了解,周四新还是不错的,可能是这些年他得罪了一些人,有人要报复他。”
贺修民一听就冒了火:“什么,他还算不错!你这个县长真有眼光啊!俗语说,公道自在人心,他周四新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肖方举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那,那你说,谁说了算?”
贺修民回答得很干脆:“莲城的老百姓说了算!”
肖方举依旧慢条斯理地说:“贺部长,我知道,早年你和周四新有些过节,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国共两党亲密合作,希望你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啊!”
贺修民嘴角一扬,笑道:“哈哈,个人恩怨,我与周四新之间,怎么会有个人恩怨?他为非作歹,不是一年两年了,多少人深受其害啊!我是凭着一颗良心,为民除害,也希望你能主持正义,扬善惩恶,留个好名声!”
肖方举站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威胁我吗?”
贺修民针锋相对地说:“说威胁我倒不敢,我只是提醒你,惩治周四新,是民心所向,全城百姓的眼睛都盯着你,你身为父母官,要为民做主!”
肖方举有些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周四新的事,让我先调查一下吧,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贺修民见肖方举下了逐客令,正要发作,王金山将他扯住,往外推。贺修民回头狠狠瞪了肖方举一眼,出了门。
下楼梯时,一位穿着马裤呢军装的青年军官,正要上楼来,贺修民一时觉得眼熟,但忽然想不起名字了。倒是那位青年军官,快步赶上前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叫道:“修民!”
贺修民这才记起,此人正是少年时的玩伴黄心安,连忙叫道:“心安,怎么是你?”
黄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修民,你越来越壮实,也越来越潇洒了!”
两人手拉着手,一时有好多话要说。
黄心安诚恳地说:“修民,我见一下肖县长,和他说几句话,就来找你,我们一起喝酒去!”
中午,望湖酒楼上,贺修民、黄心安、王金山三人要了个包间,点了酒菜,正准备动筷子。
忽然,包间的门帘被哗啦挑开,一位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她刚站定,就吐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哈哈哈,找得我好苦,你们三个,是在这里桃园三结义吗?”
来人正是卢皓月,她美目含情,嗔了贺修民一眼,撅着嘴道:“哼,回来以后,到普善堂就来了一次,还说是来看师傅的,是不是当上了什么部长,就连我这个师妹也不想理了!”
贺修民点着她的额头一笑:“你呀你,嘴还是那么厉害,千万别叫我什么部长,我呀,还是你的师哥,可别瞎猜!”
说罢,贺修民将卢皓月向黄心安、王金山二人介绍。
王金山抱拳道:“幸会,幸会!”
黄心安定定地看着卢皓月说:“哎呀,还是小时候见过你,一晃多年,没想到你长得这样漂亮了!”
卢皓月对这样的夸奖不以为然,她扬了扬脖子,盯着黄心安说:“难道只是漂亮,我可不是花瓶!”
黄心安笑道:“我当然晓得,皓月小姐有一身好武艺,十几个小伙子也未必能近身,本人十分敬慕啊!”
卢皓月细眉一挑:“你又不认识我,怎么晓得?”
贺修民说:“皓月,他是我从小玩大的好朋友黄心安,他哥就是‘金龙’典当铺的黄老板。小时候,他与我同在章师傅家学拳脚,后来,他外出读书,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现在他回莲城任职,这不,今天他刚刚到县政府报到,就遇到我了!他马上就要出任警卫团团长了。”
卢皓月伸出手与黄心安相握:“幸会,幸会!黄大团长,年轻有为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这些小民哦!”
黄心安又笑道:“能与皓月小姐成为朋友,非常荣幸,谈不上关照,我也是混口饭吃!”
王金山插话道:“黄兄为党国尽忠,怎能说混饭吃呢?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黄心安说:“贺兄、王兄信仰共产主义,我信仰三民主义,虽然信仰不同,也是各为其主,但这并不妨碍合作,就说周四新这个家伙,我们就可以联手治他!”
“怎么治法?”贺修民问。
黄心安喝了一口酒,说:“你们在肖方举那里碰了钉子,但别忘记了,你们都是县党部委员,在党务会上,如果多数党部委员赞成抓周四新,肖方举就不好搞一言堂了!另外几位党部委员,由我去做工作,到时少数服从多数,并不难!”
卢皓月说:“如果肖方举再次阻挠,我们就揭发他!以前他当知事时,与王京甫狼狈为奸,诬陷亦莲谋杀亲夫,后来又收受贿赂,将亦莲私自卖给一个商人……”
贺修民的脸色一变,内心似乎因此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打断她的话:“皓月,别说了,提到亦莲,我心里就特别难受,她现在落到那帮土匪手里,不知怎样了!她真是世界上最苦命的女子,我,我,真是太无能了!”
王金山看贺修民心里难受,忙举杯道:“来,来,喝酒,喝酒!”
贺修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卢皓月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摆:“修民哥,少喝点啊。”
贺修民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给黄心安斟了一杯酒,说:“心安,这次收拾周四新,我的赤卫队打头阵,重头戏还要靠你的警卫团来唱!”
黄心安一仰脖子,喝干了酒,涨红着脸大声说:“没问题!”
在贺修民、王金山、黄心安的敦促下,肖方举召开党务会议讨论是否逮捕周四新。会上,超过半数的党部委员投了赞成票,肖方举无奈,很不情愿地签署了逮捕令。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三人连夜召集了赤卫队与警卫团,直扑周四新的住处。
天色暗淡,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好像一张灰蒙蒙的网。
周四新家的房子很大,光是大门楼就有一丈多宽,高高悬挂着用隶书写的“周宅”二字。院内房屋几十间,占地二十多亩,有七进六院,五个天井,宅前宅后都建有花园。
贺修民派人摸清了,周四新和团练队都住在中间院子里。
一群拿着大刀长矛的农家子弟,飞快地守住了中间院墙的各个角落。两列荷枪实弹的士兵跑步前来,在后门停下。几个士兵合起来撞门,门开了。
士兵从后门冲进来,穿过后院,几只狗狂吠起来。一个士兵撞倒了廊上的一盆花,花盆从高处落下,“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到响动,中间院内十几间平房的灯亮了,几十人的团练队就住在平房里面,这时乱成一锅粥,这些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穿鞋、找枪。
警卫团冲进来的时候,他们胡乱地朝院子里放起了枪。
黑夜中,双方交起了火。
院子里的警卫团在暗处,因为有灯,右厢房里的团练队就落在了明处,明处看暗处是一片漆黑,而暗处看明处却尽收眼底,团练队的人影子在窗格子上晃动,黄心安单腿跪地,举枪射击,一瞄一个准。
周四新住在左厢房,听到枪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从枕下摸出一支盒子炮,滚到墙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等枪声稍停,黄心安身边的副官伏在地上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我们是县警卫团,奉命来抓周四新,放下武器的,一律可以活命!”
周四新猫着腰用枪慢慢拨开窗户,看见右厢房里还亮着灯,急忙叫道:“弟兄们,快熄灯!”
右厢房里灯立刻灭了。黄心安正打得过瘾,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匍匐在地的他,不由骂道:“老狐狸!”
周四新继续在那里叫:“弟兄们,不管是么家团,都给老子狠命地打,打死打伤,老子都重重有赏!”
黄心安随手一枪,打在周四新的窗户上,周四新连忙蹲下,然后拉开房门冲出去,边跑边开枪,离左厢房五六丈处有一座假山,他认定假山那边没人,朝假山跑去。
警卫团一齐朝周四新射击,光线太暗,子弹从他头上呼啸而过,他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一下子滚到了假山背后。子弹嗖嗖击中假山上的石头,火星直冒。
马铁成带着十几个团练队员,冲出房屋,边打边跑,也躲到了假山后边。
马铁成与周四新撞个满怀,周四新叫道:“快,快往后门撤!”
他们撤到后门,几个团练队员刚冲出去,就被守在后门的赤卫队员撂倒、擒住。
一弯新月,不知何时从云朵里悄悄钻出来,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辉。
周四新翻身跳上围墙,就往下跳,刚刚落地,就见一个人已站在面前。
借着微光,凭感觉,他猜想此人就是贺修民。
周四新也不多说话,举拳就打,直击他的下巴,速度极快,对方左手一格,右掌闪电般劈出,周四新闪身急避,两人辗转腾挪,转眼之间就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周四新渐落下风,不敢恋战,耍个虚招,抬腿就跑。
一声枪响,周四新跌倒在地,赤卫队员一拥而上,拿住他。
贺修民提着枪走上前:“周四新,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周四新恶狠狠地瞪着他:“姓贺的,老子今天认栽了!你给老子记住了,以后你落在老子手里,老子要千刀万剐你!”
他轻蔑一笑:“周四新,你还这样嚣张!我也给你说清楚了,本人今天枪下留情,是等着开你的公审大会!你就等着吧!”
院内,团练队在警卫团凌厉的攻势下,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周四新被抓以后,几家赌馆也关闭了。
与赌馆隔不多远的魏老幺茶馆倒是生意兴隆。茶客们人手一杯盖碗茶,有滋有味地品着。莲城百姓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动周四新,周四新被抓自然成了莲城的头号新闻。
一个茶客小声嘀咕:“听说周老虎挨了枪子?”
槽坊老板刘金堂问:“据说是打在腿上,不晓得是哪个打的枪?”
药店老板邵大海摆出一副万事通的样子,接过话茬说:“谁打的?还不是贺家老二开的枪!”
纸花店的谢九生凑过来:“周老虎这回肯定要没好日子过,听说被关到县城监狱里了,县政府要公审呢!”
邵大海不屑一顾:“你晓得个屁?这里头的水深得很,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过些日子,周老虎就会放出来?”
谢九生连忙摇手笑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周老虎的脾气和手段我是晓得的,要是他真的从里面出来了,还不找我算账啊!不过,我看贺家老二这回也是动了真格,他和周老虎斗起来,那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邵大海抓了几颗红枣放在茶杯里,又故作神秘地说:“昨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诸位晓得吗?”
茶客们纷纷凑上前来:“不晓得,邵老板快说说!”
邵大海抿了一口茶:“王二毛的绸缎店遭匪了!”
提到土匪,谢九生就很不自在,他迟疑着问:“莫非又是柴云飞?”
邵大海说:“当然,不过,这回,他们翻了船,正撞上了县警卫团的巡逻队,柴云飞的三当家六月亮被抓走了!”
两年前,谢九生的纸花店也被六月亮打过劫,他不光损失了几百块银洋,还被六月亮打折过一条腿,所以,他激动地拍了一下巴掌,叫道:“抓得好!这个****的六月亮要枪毙,才解我心头之恨!”
众茶客都望着谢九生笑,好像枪不枪毙六月亮与他们关系不大,那是谢九生一个人的事。
六月亮这回的确栽了跟头,这是他打劫以来第一次栽跟头。他带着人从王二毛的绸缎店出来的时候,黄心安的巡逻队正好巡查到那里。
“凛勾子凛勾子:土匪行话,暗指兵。来啦!”几个土匪大叫着四散逃窜,巡逻队开枪放倒了几个,六月亮不敢再跑,举手投降,被活捉了。
贺修民急忙找到黄心安,他希望亲审六月亮。他在心里系挂着亦莲的安危,很希望从六月亮那里得到亦莲的消息,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
黄心安告诉贺修民,六月亮是个软蛋,刚开始还嚎叫着“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等刚一上刑,他就什么都招了,还说如果要打柴云飞,他愿意带路,将功赎罪。
贺修民对六月亮的表现有些狐疑,他提醒黄心安,这帮土匪十分狡猾,要防止他们耍花招、设圈套。
黄心安不以为然:“一撮土匪,能翻起多大的浪!只要贺兄一个字,我马上就把他们的匪窝夷为平地!”
贺修民沉吟了一会,说:“还是让我会会六月亮,心里有底!”
贺修民让人押来六月亮。他看着六月亮不说话,犀利的目光好像要穿透六月亮的五脏六腑,六月亮身子一软,跪倒在地:“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愿意戴罪立功!”
“哦?”贺修民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个立功法?”
“我带你们找到柴云飞的老窝,一锅端了他们!”
“哈哈,好一个一锅端,你小子想得倒美,是不是想下套子,让我们往里面钻啊?”
六月亮脸色煞白,连连磕头:“长官,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我是真想将功赎罪,以后能到你们的队伍里来混啊!”
“什么是‘混’啊!你小子想得美!”贺修民斥道。
“我掌嘴,掌嘴!”六月亮抽了自己两嘴巴,“我该死,不是混,是光荣加入你们的队伍,长官,跟您说句心里话,干我们这行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被正法还不是早晚的事?哎,我早就不想干了。我只想到您手下当一个兵,弄口正正经经的饭吃!”
“道上的规矩你忘了?你这叫出卖江湖,柴云飞知道了,那就不仅仅是挨三刀六眼了,你想好没有?”贺修民问。
“想好了,长官,你们是政府正规军,枪多人多,再加上有我带路,吃掉他,还不是坛子里乌龟——十拿九稳!”六月亮胁肩谄笑。
“前段时间,柴云飞劫了个叫关亦莲的姑娘,是不是你干的?”贺修民又问。
“我该死,我有罪!关亦莲是我弄到柴云飞那里的,是他指使我干的!”六月亮又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两巴掌。
贺修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关亦莲还真美!不愧莲城第一美人!不过,我没动她一指头,柴云飞好像也没动她一指头。”他小心地赔笑。
“哦,这么说,柴云飞还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贺修民冷笑道。
“哪里是这样?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想和这个女人培养感情,将她发展成为压寨夫人哩!”六月亮诡秘地笑着。
“长官,您和她很熟吗?是不是要去救她?要去就赶早啊,去迟了,我怕柴云飞等不及了,要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哩!”他偷偷观察着贺修民的脸色,问道。
“少废话,我要怎样做,还用得着你来教?你小子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果耍花招,死路一条!”贺修民喝道。
“不敢,不敢,小人随时听候差遣!”六月亮伏在地上磕头。
由六月亮带人突袭柴云飞,贺修民怎么都不放心,但他又是那么担心亦莲,他一闭上眼,亦莲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浮现在面前,他甚至想做一个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与柴云飞拼个你死我活,成也好,败也罢,不连累任何人。然而,他又在内心提醒了自己的身份,否定了自己的幼稚。
黄心安也有私虑。他嫂子吴四娘被柴云飞占为己有,一直是黄家的奇耻大辱。当时,他年纪轻,还在外地读书,就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
黄心安坚决要去打柴云飞,贺修民也要跟着去,这正合县长肖方举心意。
周四新受了枪伤后,在监狱治疗,这几天,周四新的家人不断活动,给他送了重礼,新阳县长王京甫也派人来求情,希望对周四新网开一面。
肖方举也知道,周四新是贺修民与黄心安抓来的,两人都盯得紧。他要搞小动作,十分困难。
他暗暗希望二人这次出师不利,最好都被柴云飞干掉,这样,他就可以偷偷放周四新出来了。
这个心思,他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他对黄心安打起了官腔:“剿匪嘛,当然是件大好事,莲城百姓深受匪祸多年,苦不堪言!如果你们这次能灭掉柴云飞,也算是为莲城百姓做了件大好事啊!我这个做县长的,脸上也有光啊!不过嘛,这伙土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如果剿匪成功,我会上报到省城,为你请功,如果有什么闪失,你要负责!”
黄心安语气果决:“如果有闪失,我愿意负全责,接受处罚!”
肖方举拍手道:“好,好!我在莲城等你凯旋,为你摆庆功酒!”
黄心安淡然一笑:“谢了,不必了!”说罢,他转身就走。
肖方举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自从那次柴云飞在亦莲面前碰了软钉子后,他又来了几次,亦莲都显得十分冷淡。
这天,他实在是等不及了,踹开门,喘着粗气抱住了亦莲:“他娘的,老子真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老子不信就治不了你!”
他凶蛮地去扯她的衣服,她挣扎着,惊骇地去咬他的手,他哎哟一声,跳开了,嬉皮笑脸地说:“别这么凶啊!小美人,做我的压寨夫人吧,我决不会亏待你!”
她冷冷地说:“你,你出去!”
他哈哈大笑:“出去?哈哈,你说要我出去?整个阳湖都是老子的!老子想待在哪就待在哪,想要和你成亲,就能和你成亲!”
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更加撩动了他的****,他的目光肆意抚摸着她的全身。
她顺手拿起一条板凳,护卫着自己。
他轻蔑地一笑,夺过那条板凳,单手一劈,那条板凳竟断成两截。
他眼里闪着攫夺的暴戾的光,步步逼近:“老子就喜欢骑你这样的烈马,看老子怎么降服你!”
她惊恐无助地往后退,快要抵住后面那面墙的时候,她盯着他恨恨地说:“好,你不滚开,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
她一扭头真的要往墙上撞。
这时,吴四娘进来了,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她,她大叫一声:“亦莲妹子!使不得!”
她冲过去,抱住亦莲。
柴云飞正好顺水推舟:“四娘,你来得正好,这小娘们想不开,你开导开导她,啊,要她快快从了老子,免得老子费老大的劲!”
柴云飞出门后,亦莲一下子觉得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坐在地上,泪水从眼里瞬间涌出。
吴四娘轻抚着她的背,喃喃地说:“看来,狗改不了****,没想到,他还真的要用强!”
亦莲吃力地扶着墙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吴四娘急忙扶住她:“亦莲,你没事吧?”
亦莲摇摇头:“没事,四娘,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吴四娘觉得没趣,就直接去了柴云飞那里。
当吴四娘款款扭动着细腰走进来时,柴云飞上前搂住她,亲她的嘴。很快,两个纠缠在一起,他将她按在一张椅子,手伸进她的胸衣,粗鲁地揉搓着,她脸儿通红,媚眼如丝:“柴哥,大白天的!羞死人了,你今天怎么这样猛啊!”
柴云飞的动作没有停:“骚娘们,大哥我哪天不猛!”
“门,门关上!”吴四娘无力地呻吟着。
关上门后,柴云飞抱着吴四娘在椅子上快活起来,他今天特别用力,似乎身体里那股无名火,都化作狂****焰发泄出来才舒服,有一会,他似乎把身下的吴四娘想象成了亦莲,他的动作幅度更大了,吴四娘的手紧紧地攥着椅子,椅子也和她一样发出有节奏的呻吟。
完事后,柴云飞从她身上爬起来,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说:“要是那个小娘们也像你这样骚,老子该有多爽啊!”
吴四娘酸酸地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们这些男人哪!”
“碗里锅里?她和你一样,都是我碗里的肉!”柴云飞拍拍她的脸,“本来,我是想哪天吃,就哪天吃的,是你要我先笼络她的心,我才没来硬的,现在看来,她是软硬不吃啊!”
吴四娘认真地说:“这个关亦莲是个烈性子,刚才你也看见了,你要真逼她,她就会寻短见!这不是鸡飞蛋打了吗?”
柴云飞捏了捏她的脸:“老子可不想养个姑奶奶,供她吃供她喝,还汗毛都不能动一下!”
吴四娘摸着他下巴的短胡子:“你真的等不得了?你想要她,那也不难,今晚我和她睡,你来,我给你开门!”
柴云飞惊喜地抓住她的手:“当真?”
吴四娘说:“我还骗你不成?不过,亦莲是个烈性子,等她睡熟了,你才好下手。弄得大呼小叫的,都晓得你是强奸了她,不好吧?”
柴云飞眼里露出淫邪的向往,笑着说:“好吧,心肝,就听你的!”
忽然像记起什么,他又说:“四娘,最近我这里会有大事发生,这大事与你有关呢!现在暂时不告诉你!”
吴四娘仰着脸微闭着眼,杏眼中一片波光艳媚,娇嗔地打了他一下:“好啊,老是卖关子,你真坏!”
傍晚,吴四娘给亦莲端来饭菜,亦莲没胃口,不怎么想吃。吴四娘又转身给她端来一碗红枣莲子羹,她只是吃了几口,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睡觉。原来,这吴四娘在红枣莲子羹中加了蒙汗药。
吴四娘连连唤了几声“亦莲”,亦莲都没有动静,她架起亦莲,将亦莲搀到床上躺下。
夜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蹿进来,还没立稳,就一把抱住了开门的女人,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女人小声嗔骂道:“死鬼,等不及了?”
那人问:“那小娘们呢!”
女人说:“不是在床上吗?”
他迫不及待地放开女人,径直向床走去。借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微光,可以看见亦莲还在深睡,黑亮的长发散乱地铺开,脸如玉般光洁温润,她圆润的肩有一只露在被子外面,一下子便勾起他蓬勃的欲念。
他坐在床边,在亦莲的脸上亲了一下,回头嘿嘿笑道:“嗯,好香!四娘,你真好!”
吴四娘醋意十足:“柴大官人,恭喜您今天做新郎官啊!”
柴云飞又用手捏了捏亦莲的耳垂,得意地说:“哈哈,今晚小娘们是我的了!不过,四娘,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来个三人同眠怎样?”
吴四娘打了他一下,幽幽地说:“你真不知足,自己快活吧,我要走了,等下,她醒了,肯定要用刀劈了我!”
吴四娘带上门出去。天上一轮月亮,好似涂了黄色的颜料,嵌在一片死寂的夜空中,好像一只香蕉,又像女人笑的时候露出的一弯糯米细牙,还像人乜着的一双耐人寻味的斜眼。
吴四娘突然觉得,这样的月亮这样的夜空,好像在梦里见到过,月亮是夜的眼睛,这眼睛在看着她做坏事,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她想到了“报应”两个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天早晨,亦莲醒来的时候,柴云飞还没有走。
亦莲就是他的猎物,昨晚他俘获了亦莲,现在他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以一个猎人的姿态,欣赏这头刚刚苏醒的小兽。
亦莲动了动身子,只觉浑身酸痛,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当看到柴云飞的时候,立刻明白了一切。
她翻身坐起,用被子捂住上身,眼里放出仇恨的光芒:“你……畜生!”
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颌:“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啊,我们昨夜已做了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她低头去咬他的手,他躲开了。
他觍着脸笑着说:“小美人,做我的压寨夫人,好不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对他吼道:“你,你滚!”
他依旧嬉笑着说:“小美人,我偏不滚,哈哈!”
她盯着他恨恨地说:“好,你不滚开,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
他连忙拉住她:“好,好!我走,我走,不行吗?”
他出门后,她一下子瘫在床上,泪水在瞬间涌出,她生生感觉到了心的疼痛,就像无数只利钩生生地钩得心尖流血。
中午,吴四娘又送来饭菜,她低头不敢看亦莲,以为亦莲会狂风暴雨骂她一顿,骂她无耻,骂她不要脸。
但是,亦莲没有,她对吴四娘怒目而视,当然,那眼光里还有鄙夷,似针一样刺得吴四娘不敢看她。
她将送来的饭菜都丢了出去,只对吴四娘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亦莲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枚生锈的铜钱,浑身都布满了发霉的绿斑点,她又觉得自己很脏,突然渴望看到那碧绿清澈的湖水了。
傍晚的时候,她出了门,她站在湖边,只见历经一冬的枯白色芦苇开始返青,秆尖虽还缠着一些白絮,但幼芽已抽出,马上就可以铺成淡绿的云朵,绵延到视野的尽头了。她想,人要是芦苇该多好,即使被火烧过,被刀砍过,又劫后重生脱胎换骨,绽出新的生命!
不远处的芦苇上,立着一对白鸟,一只正殷勤地用尖尖的喙为另一只梳理着羽毛。一阵风过,叶子与芦秆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昵喃,又像梦呓。放眼望去,湖水烟波浩淼,水天相连,远处,夕阳如血,更像红色的车轮,随风滚动在银白色的芦苇之上。
这种苍凉壮阔的美,震撼了她,她突然想到了贺修民,短短几月,她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他是不晓得的。她又想,他最终会晓得这一切,因为他曾说,从学校毕业了,他肯定会回莲城。
但莲城,她是真的回不去了。不光是莲城,是这个世界,她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她便又流下泪来。
微风吹过,湖水泛起粼粼金光,水是那样那样深邃那样纯净而且冰冷,小鱼三五成群,在绿色的水草中悠游嬉戏,它们不怕冷吗?
但晶莹剔透的湖水,似乎是一种诱惑,是一种召唤,一种强烈跳进去的冲动攫住了她:只有湖水可以洗涤她身体被侵入的污秽,她将在湖水里获得新生,那是另一个世界。
儿时听父亲讲龙女和柳毅的故事,也许湖底真的有一个纯洁的水晶宫,她只要纵身一跳,就有传说中的神仙接她回水晶宫。但谁是柳毅呢?对了,只有修民哥。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她纵身一跃,跳进湖中,湖水发出“泼剌剌”地响声,芦苇中的两只绿头鸭,“扑楞楞”展翅腾空,飞向远处如血的夕阳……
黄心安带着四十多名警卫队员,与贺修民分乘五艘船,押着六月亮,渐渐划到湖中心来。
黄心安与贺修民都生在莲城,对于包围着莲城之外的这些湖泊,并不陌生。小时候,他们经常和小伙伴到湖边上玩。一到夏天,他们就打鼓泅、摸蚌螺、捞鱼虾、摘莲蓬、摘菱角,真是好玩得不得了。
湖里盛产一种野生的茭白,剥去层层绿衣,将嫩白的芯洗净,切成丝,放进锅里清炒,那是极美味的菜肴。还有一种叫鸡头米的植物,和荷叶有点相像,荷叶是撑出水面的,鸡头米的叶子则皱巴巴地铺在水上,就像一件揉皱的绿衣服,它开暗红色的花,花谢后结出的果带尖刺,像鸡头昂着,剥出的米跟珍珠一样白,可以直接生吃,有一种清甜的滋味。
莲城闹过几次饥荒,如果没有这些天然的湖泊,不知会饿死多少人,湖泊就是最大的粮仓,它全身是宝,这湖里的东西什么不能吃啊?不说那天上飞的沙雁、白额雁、金珠雁、狗头雁,也不说水里游的赤麻鸭、八鸭、金眼鸭、琵嘴鸭,还有那数不清的鱼虾蚌螺,就说那湖边的各种野菜、湖心的荷叶、莲藕、荻笋、水草,哪一样不能填饱肚子?
可以说,对于湖边的风景,贺修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闭上眼睛都能数出每一根水草的位置。但是越往湖里面行进,他心中越发没底了。湖水是如此浩淼深邃,像天上的星空,让他捉摸不定。不安的情绪慢慢滋长,又像湖里青青的扁担草纠缠着他,他的一颗心,也如被船桨打乱的湖水起起伏伏。
这些警卫队员,有一些根本不是莲城本地人,不谙水性,是典型的旱鸭子,一旦发生意外,掉进湖中,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已近中午,开阔的湖面上竟然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湿雾扑面,使人看不清远处,抬头望天,那一轮毫无威力的太阳,就像是一轮满月,被裹在雾中,这更让贺修民觉得此行成败难料,甚至凶机暗藏,但他并不后悔这次行动的鲁莽。这次,他跟随黄心安去打柴云飞,并不代表组织,所以他没带一个赤卫队员,连王金山要一同前来,他也婉拒了。
他要去救亦莲,他认定了,这是他自己的事。
六月亮被两个警卫押着,他的手指了指前方,又在空中画了两个圈,讨好地对黄心安说:“黄团长,再往前面划半里路,转几个弯就到柴云飞的老窝了!”
黄心安喝道:“你小子老实点,要是耍花招,老子立马毙了你!”
五艘船,黄心安的船在前面,后面四艘船,相隔一丈左右,两两并行,船在湖面驶过,留下道道水痕。
黄心安这时候倒是不大担心什么,看见手下人划桨笨手笨脚,就接过双桨,有节奏地划起来,船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又行进了三四里水路之后,雾气才渐渐散去,碧悠悠的湖水清粼粼的,映出了蓝蓝天空上的白色云朵。
五只船呈品字形划到一个汊口,湖面像一只麻袋,被无形的手一捏,突然收窄了,只留一条约三丈宽的水道向前伸展,水里漂着一些水葫芦草、猪耳朵草。水道两边,是苇叶密密织成的墙壁,刚刚泛青的苇叶上挂着露珠,此时显得如此静谧诡秘。船过之处,许多小土蛙相继从苇丛跳入湖水,“咕咚”、“咕咚”之声不时响起。几只受了惊的黑水鸡,则慌张地伸缩着脖子,从湖中逃窜到苇林里。
水道太窄,五艘船只好排成一字队形,依次慢慢前行,船桨荡起哗啦哗啦的响声。
黄心安的船在最前面,刚刚进入水道,就惊起一大群“青庄”。“青庄”学名苍鹭,脖长腿细,体长近三尺,它们腾空飞起,起飞的那一瞬间真如一架架小型飞机,发出震耳的呼啸之声,天空乌压压一片,然后,它们再次降落,又如一架架小小飞机滑翔下来,歇在远处。
一时,气氛有些紧张。扭着六月亮胳膊的两个士兵,不由警惕起来,加足了手上的劲。六月亮皱着眉,夸张地叫道:“兄弟,放松点。疼死我了!”
黄心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叫?”
贺修民的船在后面,他见这条水道狭长诡异,随即掏出盒子枪,打开保险。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别着的那圈子弹,他还想提醒前面的黄心安,让黄心安退出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尖利的唿哨仿佛从半空中传来,黄心安与六月亮的那只小船,突然被卡在水道当中,水下有什么东西,像镣铐一样将船生生绊住了。
船舷两边冒出七八个人来,这几个人头上还顶着水草,不等船上的人反应过来,他们就一阵猛摇,然后一齐用力,一下子就将船掀翻了!船上好几个士兵根本不会水,伸出双手在水里胡乱折腾了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贺修民失声大叫:“不好!”
芦苇丛里人影绰绰,冷不丁冒出几只黑洞洞的枪口,有人大叫:“水涨了水涨了:黑话,官兵来了。,弟兄们,狠狠地打啊!”
噼噼啪啪,枪声四起。
坏了,中了土匪埋伏!贺修民对身边的人嘀咕了一声。
他连忙趴在船舷,举枪点射,撂倒了两个土匪后,就再也没有击中目标了,这些芦苇是天然的掩体,人藏在里面,就像是兔子藏在草中,很难打中。
贺修民一边还击,一边心焦地在水面上寻找黄心安。黄心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水性不错,但他还是担心。
警卫团士兵举枪朝芦苇丛射击,苇秆齐刷刷地折断。对方火力也很猛,几位士兵被子弹击中,身子一歪,落进湖中。
一个人的脑袋在贺修民的船边冒出来,他惊喜地叫道:“心安,快上来!”
黄心安被他拖到船上来,由于重量倾向一边,小船差点翻了!
黄心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咬牙叫道:“可恨,中了土匪的奸计了!****的六月亮,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土匪们在苇丛里面跳窜自如,一个小头目歪着脑袋,嬉笑叫嚣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黄心安拿起汉阳造,狠狠地朝喊话的家伙打了几枪,这家伙往芦苇丛中一钻,不见了。
这时候,贺修民忽然看见前方驶过来三只小船,每只小船的船头,都架着一尊油光发亮的土炮。以前,他听人说过,这土炮威力极大,土匪们常用它打野鸭,一炮过后,水面上的野鸭就灰蒙蒙地浮了一大片。
贺修民碰了碰黄心安的胳膊:“不好!快撤,土匪们的土炮来了!”
黄心安抬头向前一看,打头阵的那艘船,船头放着一尊土炮,土炮旁,正是六月亮与柴云飞,此时,六月亮挥舞着一支短枪,神气活现地指挥着,俨然大功臣。
黄心安操起手边上的汉阳造,朝六月亮射击,可惜射程稍远,没有打中,六月亮慌忙趴下。柴云飞挥手,示意开炮。
黄心安再次射击,只听“轰隆”一声,一发炮弹落在旁边的船上,一大片铁砂、碎铁屑呈扇面状散开,随着几声惨叫,几位战士挂了彩,在船上滚动呻吟。
又有一颗炮弹落在船边,铁屑四散飞开,贺修民觉得额头一麻,连忙用手去摸,摸了热乎乎的一手鲜血。不一会,他的脸上就满是鲜血了。黄心安连忙扯了一条绷带,绑在他的额头。
一个手下从船尾移过来,伏在黄心安身边,问:“团长,弟兄们支撑不住了,要不要撤?”
黄心安不甘心地一挥手,发出命令:“撤!”
四艘船边打边往回划,速度很快,出了这条狭窄的水道,土匪们的优势也没多少了,见占不到多少便宜,他们也未远追。枪声渐稀,硝烟散去,湖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次日中午,柴云飞在匪窝大摆庆功宴。
十几个大小头目坐了两张桌子,其他众匪或围坐于地,或就着简陋的桌椅,狂呼乱喝,恣意纵酒吃肉,一片喧闹。
柴云飞的左边坐着三当家六月亮,右边坐着吴四娘。六月亮今天特别兴奋,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野莲酒,两碗酒下肚后,他有些醉了,脸上那处弯月形的伤疤红得要滴出血来。
六月亮讨好地对柴云飞说:“大哥,你真厉害,要不是你派人跟我通信息,我怕早死在黄心安那个杂种手里了!”
柴云飞对吴四娘说:“快,快给三当家满上,昨天一战,他可是头功!”
六月亮谦逊着:“大哥过……过奖了!”
柴云飞与六月亮碗碰碗,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碗底朝下,众头目都一起大叫道:“大哥爽快,好酒量!”
柴云飞这时又对吴四娘说:“四娘,你再给我们的朱军师满上,昨天一战,他的功劳也不小!”
朱军师三十有余,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他本名朱文锡,读过私塾,又读过高小,是土匪里文化最高的,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精通天文地理、周易八卦。平时就待在匪窝,负责替土匪写敲诈信出谋划策。土匪们外出之前,他会推算时间和方位之吉凶宜忌,比如哪天是“黄道吉日”,走哪条道最安全,等等。有了几次误打误撞瞎猫碰死老鼠的应验之后,众匪就都慢慢服了他。
吴四娘倒酒,朱军师推辞道:“我,我不胜酒力,四娘就饶了我吧!”
吴四娘往朱军师身上靠了靠:“哎呀,我最喜欢读书人了,足智多谋啊,都是诸葛亮一般的人物,你要不喝,就是瞧不起我这个没念过书的人了!”
朱军师就收回遮住酒碗的手,任由吴四娘倒了一满碗。
柴云飞也有点喝醉了,对小头目们说:“当初,朱军师为我出了一个妙计,让我分三步走。第一步,先收买警卫团看守三当家的那个家伙,这一点不难,我花了一百大洋就搞定了;第二步,诱敌深入,让三当家把他们引进来;第三步嘛,就是关门打狗,这场精彩的戏,昨天你们都看到了!黄心安那黄毛小子,妄想跟我作对,真是癞蛤蟆跳秤盘——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
众头目都大笑起来。
柴云飞用筷子敲打着酒杯地给自己伴奏:“老子本姓天,家住阳湖边,有人来捉我,除非是神仙。枪口对枪口,刀尖对刀尖,有你就无我,你死我上天!”
唱罢,他搂了搂旁边的吴四娘:“四娘,你这个小叔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啊?或者说,还蛮记仇的啊,几年前,我把你从黄金龙那里接过来,他还一直记挂着呢!要不是他特别想报这个仇,也不会让三当家骗进来啊!哈哈!”
吴四娘也喝了一点酒,双颊绯红,半个娇躯往柴云飞怀里靠:“你真坏,明明是‘抢’,却说是‘接’!再说,这个黄心安,现在早不是我的小叔子了,我前脚刚走,他哥黄金龙后脚就买了个乡下丫头,我和黄金龙早就没夫妻名分了!”
这时,朱军师举起酒碗,对柴云飞说:“老大,我敬你一碗酒,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柴云飞一挥手:“朱军师,有屁就放!你们这些迂腐砣子,就喜欢拐弯抹角!”
朱军师瞄了一眼吴四娘说:“老大,这么多年来,你闯荡江湖,有哪个女人对你知冷疼热?我看只有四娘。要我说,四娘这几年跟着老大,早该给她一个名分了,就让她做我们的嫂子!大伙说,好不好?”
话音一落,小头目们都大声应和:“好啊!好啊!我们早巴望着喝老大的喜酒呢!”
柴云飞在吴四娘的脸上亲一口,说:“我柴云飞早就把四娘当婆娘了呢!还在乎么家狗屁仪式?四娘你说,是不是?”
吴四娘酸酸地说:“现在怕不同了吧?我们这里来了莲城第一美人关亦莲,我看你的心思,早就不在我身上了吧?”
柴云飞大笑:“这是么话?那小娘们又臭又硬,怎能和你比呢?”
六月亮结结巴巴地说:“就是!那小娘们怎能和……和四娘比?我刚回来,就听说她……她前几天跳到湖里自杀,还……还是四娘救了她?”
吴四娘说:“可不是!她当时跳了湖,是我喊人捞她起来的,要不,早就喂鱼了!”
柴云飞像记起什么,对六月亮说:“这小娘们现在还不能让她死,你不是说那个狗屁农民部长贺修民,问起过这个女人吗?反正,这个女人,我得留着。”
然后又对吴四娘说:“四娘,你现在替我把她看好,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吴四娘撇撇嘴:“我上次帮你成了好事,人家是要杀我的心都有,不过,我这个人脸皮厚,每天给她送饭送菜,希望她能晓得我一片好心!”
柴云飞哈哈大笑:“四娘,你辛苦了,来,我和你喝一碗!”
他举碗欲和吴四娘碰,头目们叫起来:“不行!要喝交杯酒!”
“这有何难?”柴云飞与吴四娘双目相接,将酒碗端到对方唇边。柴云飞喝了个干净,吴四娘喝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柴云飞拿过吴四娘的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