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玉死后,白笑天诸事冷静许多,日间有事没事便去“白云人家”走动,一方面打理些日常事务,学些经营之道;一方面总盼白芸能来,哪怕看她喝杯茶就走,心里也觉得是美的。可艾云却似乎时冷时热,琢磨不透。白笑天一直想吐露真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怕一旦开口遭到拒绝,云儿会再也不理他了。
却说这日,白笑天得了一件珍品,托小白捎信儿,让云儿到“怡人阁”,说有礼物要送。艾云收到信,思来想去,竟不知如何是好。待要不去,内心不安;若是去吧,却很害怕面对白笑天那张真挚的笑脸。如此犹豫不决了一会儿,最后拧了自己一把,自语道:“你怕什么?纵是虎狼之穴从未言怕,今日怎么如此的怯弱?!”
推开“怡人阁”的门,白笑天一见到她,满面含笑,示意她坐下,道:“云儿,你看,我有东西要送你,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才配拥有。”说着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精致小木箱,箱子棱角金边镶嵌,上面由象牙白花纹雕饰,精美绝伦。
打开来,只见一团白色的羽毛,艾云问:“这是什么?”说着用手抚摸了一下,只觉得蓬松柔软,丝绒一般。
白笑天道:“这是一位好友赠送与我的,是一个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斗篷)。”
艾云正要抖开了看,听到这句话,倏地站起身,浑身一哆嗦,鹤氅掉落地上。只见她双手抱肩,退开几步,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
白笑天再想不到一件礼物竟吓着了艾云,想要上前安慰,又不敢,只好急促的解释道:“云儿,你怎么了?对、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喜欢!”
白狐狸皮!我会喜欢吗?白笑天,你可真想得出!只是有句话叫物伤其类、齿战唇寒你难道没听过吗?
艾云好半天才稳下神,最后冷冷的说:“如此贵重的礼物,你还是留着送与他人吧!我有些不舒服,就此告别!”说完,也不等白笑天答话,夺门而去。留下白笑天如傻了一般。
这日晚饭后,艾云帮风婆婆收拾碗筷,正要卷袖子洗涮,风婆婆阻止道:“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这些活就用不着你干,有我,再说,还有牡丹呢!”说完,不由分说,夺过来。
艾云无奈地笑笑,只好放手。
等孩子们都练完功休息了,艾云去见冷面郎和风婆婆:“婆婆,郎伯伯,还未睡吧!搅扰你们了!”
“快进来吧,孩子!”风婆婆拉她进屋,亲切地说:“你随便坐,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一家子你可没少帮衬。”
“说哪里话!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好温暖,就如一家人一样,你却总客气!”云儿笑了笑,又正色道,“我来,是有件事求你们!”
冷面郎和风婆婆都有些愕然。风婆婆道:“何言求字,尽管说就是了!”
“是这样的,我想,牡丹渐渐大了,就不要让她去杂耍了,家里有我,还过得去。再说,一个女孩家,终日抛头露面,怕对以后不好。”艾云说这话也是考虑了很久,这么多日的相处,看牡丹便如亲妹妹一般。
冷面郎和风婆婆想不到是为牡丹而来,顿时感激。冷面郎点点头道:“你说的是!”
风婆婆也道:“唉,谁说不是呢!看她死命练功那份劲儿,我都心疼。想当初她也许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这些年跟了我们吃了不少苦,让她受委屈了!”
“婆婆不必难过,牡丹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拿你们也如亲爹娘一般,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艾云想到牡丹的懂事,着实令人喜爱。
“是呀,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唉,想起这孩子的身世真是可怜!”风婆婆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哦?能不能说来我听听?”艾云好奇地问道。心说,这孩子果然不一般。
看到冷面郎默许的表情,风婆婆这才道:“云儿,你有所不知,牡丹曾是被拐子拐的。大概十年前,我和郎到洛阳卖艺,在街上见一个男人狠命的打一个女孩儿,博取路人同情,好讨些钱。”
由风婆婆口中才得知牡丹凄楚的身世。
那天冷面郎夫妇看女孩儿被打哭得好生可怜,便上前制止,为此还差点和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打起来。半夜时,也亏牡丹有心,竟逃到了他们的住处,求他们收留她,说那个男人是个拐子,天天打她,还说若不听话就买到妓院去,她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却是怕极了。
冷面郎夫妇都是心软之人,听了这话怎能拒绝?再说多年未生育,很是喜欢小孩。仔细检查孩子身上,从上到下没有好的地方,到处青紫,看着让人落泪啊!于是他们不敢逗留,连夜离开了洛阳,辗转多个城市,也没寻着她父母,便索性认做女儿了。
艾云思量了一下,问道:“那可知道她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她总还记得吧!”
风婆婆道:“若知道,就好了!这话我也问过,也许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也许是被拐子打怕了,只是摇头不语。因是在洛阳遇见她的,便把她唤作‘牡丹’。”
艾云知道了这些,对牡丹更加怜悯。自此,牡丹便不去城里卖艺,与艾云同吃同睡,如亲姐妹一般,艾云又手把手教她识文断字,针线刺绣,牡丹聪明伶俐,耐性乖巧,很快便学会了所授的东西,性格也渐渐开朗了许多。
一转眼到了清明节,此时春和景明,万物复苏,绿柳如烟,莺歌燕舞。有那扫墓的,面露悲伤;有那踏青的,喜气洋洋。总之各有各的事,各度各的春。
一大早,白笑天便骑上白龙驹想去找云儿,可巧在出城的路上,碰上艾云和牡丹,连忙翻身下马。
艾云驻足笑迎道:“你这是去哪儿?急急忙忙的。”
艾云见牡丹在场,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想带你去拜祭我的爷爷奶奶。另外,还想带你去个好去处。”
“你拜祭亲人,我就不必去了吧!”也真是的,这种事也来相邀,艾云轻笑笑。
“要去要去!我好不容易求得母亲,不带一个随从,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的!”看艾云拒绝,白笑天未免显得有些着急。
“可是说混话,你……”艾云看看牡丹,不由红了脸。
那日的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不知者不为罪,我也有些太小气了。想到此,艾云生出些歉意。
牡丹一看这情景,也明白了几分,连忙说道:“姐姐,你去吧,我正想去找爹爹呢,今儿生意好,我去捧捧场。”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城了。
等牡丹走远,白笑天道:“那天的事,希望你不要生气,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心乱如麻,又不敢去找你。”
“我有那么小气吗?倒让你见笑了!好了,不提其它。既然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出来,我就姑且陪你走一趟吧!”艾云似乎早就忘了那天的事,笑着说道。
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白笑天挥手招了一顶轿子,让艾云坐,艾云想要拒绝,略想一下,只好作罢。
不想那一胖一瘦两位轿夫一看见艾云,却先笑了,其中一人打招呼道:“姑娘,原来是您呀!今儿怎么光顾我的生意呀?”
艾云冲马上的白笑天一努嘴,小声道:“盛情难却,今日只好麻烦二位了!”
胖子笑道:“我说嘛!还记得姑娘刚进城那天,我们俩软磨硬泡,您也不肯坐轿,像您这等娇柔的女子不坐轿可不多见呀!”
瘦子也笑道:“是呀,若都像姑娘这般,我们只好喝西北风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