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烨这一日去城外一个亲戚家喝喜酒,因嫌碍事,并未带一个随从,直喝到日头偏西还意犹未尽,嚷嚷着非要闹洞房不可。亲戚也是苦不堪言,怕他喝醉酒做出什么不得当之事,趁他神智还有些清醒,连哄带骗,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把他送出了府,扶上马,道:“蔡爷,用不用派几个人送你一程?改日咱一定好好喝!”
蔡烨一摆手,舌头直打嘟噜道:“不用派人,我又没、没醉,再喝一坛也没事,改日,咱一定、一定好好喝,好好喝!啊!”
“好好好!”亲戚看他打马走远,松了一口气,擦擦汗,返回不提。
蔡烨从城外到了城郊,骑马慢行,风一吹,吐了些,有了些清醒。此时天色已晚,半个月亮已经升起,时而亮如白玉,明明晃晃,时而乌云遮月,朦朦胧胧。
蔡烨好不惬意,摇头晃脑,眯斜着眼哼起了小曲:
妹妹你打从哪儿来?
好像那花儿开。
乌溜溜的眼珠你三寸金莲儿,
惹呀么惹人爱。
你要是想要啥嘛不要让我猜,
说出来呀嘛说出来,
哥哥给你买呀哥哥给你买……
正走着,觉得前边大老远的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走得近了,发现是个白衣姑娘,面上蒙着一层白色纱巾,亭亭玉立,在月色下宛如嫦娥下凡。
蔡烨正想张口搭讪,不妨那女子柔声道:“蔡爷,你怎地才回来!”
“哦,我、我……姑娘认得我?”蔡烨激动地赶紧翻身下马。
那姑娘似乎生气地转身要走,娇声道:“哼,打听你去喝喜酒了,我在此好不容易等到你,你、你却把我忘了,你一定是想着其他姑娘,不把我当回事儿!”
蔡烨急急拉住,一叠声道:“没忘没忘,怎么会忘呢?你看,我、我这不来了吗!”因平时接触的女子太多,心中一时却再想不起是谁。正思忖间,只见那女子转忧为喜,娇滴滴地说:“那——你还不跟我走!”
“走?去哪儿?”菜叶子几乎傻了眼,没想到还有这等艳福。
“瞧你那傻样儿,当然是找一个僻静之所!”女子柔柔的声音简直如莺歌燕语般动听。
蔡烨一听这话,骨头都要酥了,心里如喝了蜜一般,牵着马跟着女子就走。但见女子身姿袅袅婷婷,婀娜多姿,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虽是看不见容颜,只那偶尔回眸的一双媚眼足以让人神魂颠倒,晕头转向,想必一定美若天仙。
渐渐所过之处越来越荒芜,满地杂草,枝蔓丛生,到一个树林前,那马便不肯再走,任凭蔡烨怎么拽都硬着头,女子见此情形,嗔怪道:“蔡爷,你就放了它,让它在此候着嘛!”
蔡烨忙丢了缰绳,随女子进了树林,到了密林深处,女子方停住脚步,温情地说:“你看,在这里可好!”
蔡烨喜不自禁地答道:“好!好!”心里更如猫爪一般直痒痒。
女子咯咯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的样子?”
“想!想!当然想!”蔡烨一叠声地说。
女子慢慢转身,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轻摘面纱,口中犹柔声道:“这下,你可一定要看清楚,别又认不出我是谁!”
此时,突地阴风大作,枝叶狂舞,还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哀叫声。蔡烨忽然想起此处离小玉葬身的乱坟岗不远,心中不由一颤,打了个激灵。
女子慢慢露出了容颜,蔡烨瞪大了双眼……
哪是什么天仙美女,却是一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双眼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白花花的牙齿狰狞可怖,再看搭在肩头的玉手已变成支支叉叉的白骨,而另一只白骨手正五指张开,向他面门抓来……
蔡烨“啊”地一声惨叫,顿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下,耳边犹听到一阵恐怖的声音传来:“哈哈,我要挖你的心,掏你的肝……”
一个赶夜路的人,急着进城,忽听到远处“啊”的一声,顿时停住脚步,细听了听,并无动静,于是继续前行。却见前方一团白影闪现,往城内方向去了,内心有些不安,想此处乱坟岗,果然有些邪气。也不敢耽搁,急忙向城门方向奔去。
蔡烨一夜未归,也是常事,家人想他吃醉了酒,留宿在了亲戚家,或是回城后去寻花问柳也未可知。一直到第二天午后,蔡家人才慌了手脚,派去亲戚家的人回来说昨日已回来了,急忙遣人去城里各家酒楼妓院去找,也无音讯,无奈连官府的人都出动了,最后才在城北一个偏僻处所看见他的马匹,正在啃草,又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蔡烨。
那蔡烨虽有呼吸心跳,眼睛睁着却无一丝神采,身体则如僵尸一般不能动弹,任凭呼喊敲打也无任何反应,奇怪的是衣冠整齐,并无一丝伤痕,众人七手八脚用一门板抬回府上,慌忙请医来诊。
大夫号了号脉,上下检查一遍,又撑开眼皮细瞧了瞧,道:“令公子这病有些蹊跷,脉象平和,呼吸平稳,可是并无任何生机,无神智,无行动,只怕是如花草一般啊!”
蔡景急道:“可知是因何而致?”
“这可不好说,浑身并不见伤痕,也许是惊吓所致,也许是撞了什么邪气。”大夫叹口气道。
蔡景一把抓住大夫道:“这,这能有救吗?”
大夫欲言又止,蔡景怒道:“还不快说!”
“请恕告知实情,十有八九就一直这样了,你们就让他吃好,喝好,精心料理就是!”大夫摇摇头道。
蔡景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大夫推开,咆哮道:“滚!滚!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蔡烨得了这样一种病,吃喝拉撒日夜有几个仆人轮流伺候,就如废人一般。京城传开,人们无不拍手称快,说是祸害太多,遭了报应,也不知是谁为民除了一大害,使京城平和不少。
那蔡景着人去查,并无任何线索。想是蔡烨在小玉坟旁出事,也许是小玉变成厉鬼来寻仇,或是得罪了那个仇家,遭人暗算。总之,一定是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惹下祸端,也不甚光彩。蔡家有口难言,最后不了了之。
白笑天听说了此事,顿觉云开雾散,心胸开阔。白昊夫妇见他恢复正常,重现笑脸,便不再派人跟着。几次说要为他张罗亲事,他总是不允。
白笑天有时想想,这蔡烨的病来得真是及时又蹊跷,再想想日间艾云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便认定是艾云所为,更是钦佩。可等见了艾云,她却一口否认,说菜叶子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和我们有何干系?倒让白笑天更加迷惑不解,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有多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