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猜到了离月心中所想,那小鬼连忙摇头说道:“诶!你可别问我!我可不知道!那好歹也是个上仙呢。就算投生到了这一世,以我的忍耐,我可算不出他是谁!”
那小鬼说了半天,眼看着身体周围的混沌光渐渐的淡了,他连忙说道:“你得走了!赶紧回去吧,你有一半仙心,倒无所谓,可是,你也别老是惦念着!你一死,连带着那人也死的话,原本定好的这一世众人生死又得跟着改变了。那我们可有得忙了。”
离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她忽然问道:“对了,我不是死了么?”
那小鬼忽然咧嘴一笑,原本就丑陋的脸越发难看。他从心口一抓,平白又抓出一支笔来,笔尖上却有墨汁一点,饱满的浸泡着笔尖,他说道:“这是我从尊主那里偷来的一滴墨!可以打开生死们,送你回去还阳,应该没有关系。不过,你这一生如果再放下不了心中的执着,那你来世也要受尽千般苦难了。所以,我特地在这里,原本是接应孤星上仙的童儿的。但没想到你有仙心竟然可以跟随他的魂魄来到此处,既然我们遇上了,就麻烦你,做做好事吧!在这一世放下执念!”
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离月豁然开朗起来。她回答:“好!”
那小鬼跳出混沌光后,整个混沌光便紧跟着消失不见了。
他牵着离月的手,来到他们身后的一棵桃树下,那棵桃树树干中心竟然是空的,向里望去,竟然黑压压的,一望无际。
“从这里跳进去吧。你就可以回去了。等你下去之后,我就用墨汁将这里重新画过,就当你没有来过就行了!”
“好!”离月依言,走向那棵桃树,她的手触摸到树干,树干上传来烈火灼烧一般的滚烫,她收回手,突然停住身形,回头看向那小鬼,她问道:“我回去后,还不是依然困在沙漠中,就算活过来,可是要不了,多久我不被渴死,也会被饿死!”
听罢她的话,那小鬼惊得长大了嘴巴。想想也对,他道:“放心吧,在干枯没人管的沙漠里,我用墨画一些绿洲植物也可以的。”
“可是,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啊!”离月再次为难他。
那小鬼几乎要哭了,他翻看了手中的书后,道:“那怎么办,你身边的那些人,应该会在三天之后死去的!”
离月闻言,骤然回身做在地上耍起了赖皮,“你要我走,但是他们必须得活着,而且要长长久久的活,最少也得寿终正寝!”
“篡改生死簿?”那小鬼惊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啊!”
“那你想办法啊!”
小鬼猛的深呼吸一口道:“办法是有,可是,得用你的寿命来换!你绝得可以吗?要是你短命了。那么后果还不是一样的吗?”
离月一听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好好的活着,她可管了不那么多。
“就拿我的去吧。”
小鬼哭了出来,他看着手中毛笔尖上的那一滴小小的墨,心疼地要死。他明白了,她是存心要为难他,一点私房体己的东西都不给他留!
本要拒绝,可是一想到,自己尊主楼河的那张脸,他就害怕得不行,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偷,哦,不是,是悄悄沾上一点好了。
那小鬼想着,拿起毛笔却在生死簿上添添写写起来,一面写还一面说道:“你可想好了哦,他们身上的可都是你的性命呢。你若百岁,能借出去的不过八十年,可是,八十年十八个人分,一人也只分得四、五年啊!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多圈一个零好了!”
小鬼看着笔尖上仅剩下的一丁点墨水,心疼得不行。
“我写完了,你可以跳下去了吧。”
离月满意的站起来,点点头,向着树洞那里走去。
“等等。”身后骤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鬼、离月回头,却见到一个清秀的身影。
“穆云迪!”离月脱口叫道。
“孤星上仙的童子!”小鬼也叫了起来。
他刚才哭就是因为童子跟他告别,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走远,但凡仙人历劫归来,即会将凡间诸事全数忘记的,可是,也有人会将那些事的感觉即刻在心底。他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要走,却听到了离月的声音,所以便躲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孤星上仙也在这世。
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紧随其后,接他回来呢?他这么想着,眼光去停留在离月身上。
小鬼知道他心里所想,走到他身旁,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你真要再去?”
他道:“是!”
小鬼总算翻了一个白眼,他附耳在侧对他说道:“你不过想跟着她罢了,你以为瞒得过我吗?”
“胡说!我不过是去接上仙!”
“嘿嘿!别想瞒我,要知道,这里可是冥阎殿呢。你虽然有仙身仙魂,但是到了我这里,以你的等级,要瞒我,可不容易呢。”小鬼呲牙咧嘴的就差兴奋的跳脚了。
穆云迪斜睨了他一眼,“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自己弄得好看一点!”
小鬼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你嫌弃我!当年我们同在修行时,你怎么不嫌弃!现在到好,遇见了漂亮的人,就来嫌弃我了!”他气愤的挥着拳头:“我可告诉你,就算你只是个仙童,可你也是仙!当了仙,动了凡心可有你受的!”
“仙?呵呵,”他冷笑几声:“即算是仙又如何,孤星上仙孤独那么多年,我早明白了,孤寂比恐惧更可怕!与其再过那样心如寒石的日子,我情愿在这一世,守着她,爱护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话,让原本蹦蹦跳跳的小鬼顿时无话可说。
那样孤寂的是日子是比恐惧更加深刻,也更加可怕!否则他不会握着离月当年的魂魄时,被她深深的思念所感染,甚至是羡慕!
那样的心动,就算是苦是涩的,也比冷冰冰的,一动不动的好!他可以从胸口里随便什么都能抓出来,但是,他却抓不出心来!
“那你要保重!”良久,小鬼才说出来。
穆云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径直向离月走去,“走吧,就算是烈火焚身,也别怕,我陪你!”
“好!”骤然见到他,她心底感觉温暖。
小鬼摇摇头道:“管你们的!反正就这点墨了,我也豁出去了!”他说着又从胸口一抓,这次竟然抓出一把鲜血还有一个砚台来,他将血扔进砚台中,用手指搅拌,笔一蘸,原本一点的墨水有了他血的滋润竟然变成了黑红二色,他用这双手墨水在半空中画了起来。
“去吧!下去之后,你们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忘记!不过!我会帮你们走出沙漠的!离月,希望你今生别再执着了!”
随着那小鬼的话,离月与穆云迪两人齐齐跳进树洞。
灼热传来,似乎要将两人在一瞬间烤成炭灰!可是,就这样,他们的手都紧紧牵着从未放开!
以往几世,离月都为了一个人而活,可是,这一世,她却第一次对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人拨动心中的琴弦!
尽管那道音不是因为情而奏!
南宫衍音正在军帐中看着奏报,那天阿铁来报之后,他听罢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将自己锁在帐中整整三天三夜!
等他再出来时,脸上的妖孽之色瞬间变成了狠戾。
他整顿大军挥军南下,他要替离月报仇!他要杀了古曜那个老皇后!
当他在灯下看着奏报时,溯冰去坐在一旁,细心替他挑去灯花,拨亮油灯。
房中骤然明亮起来,他放下奏报,回身看向溯冰:“你为何不走?”
溯冰却无惧色,他那天将她丢进军营,她无奈却在最后关头将他问的与离月有关的一切和盘托出,他将她从那群“饿狼”手中捞了回来。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要对自己做什么,他放她离开。可是,得知穆云迪与离月遇害的消息后,她默然了很久。她想离开,可是,当她发现失去了心底最珍爱与在意的东西后,她似乎连活着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说道:“走吧!别待在我身边!”
溯冰怔怔的看他一眼,站起身来,默默的向外走去,可是临别时,却回头望了一眼那颠倒众生的倾城之容。
这些天的接触,她明白了,他是那样恣意狷狂的一个人,其实却有一颗孤独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心!
忽然她不想离开他是身边!原以为从小和穆云迪在一起,就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她以为那就是爱!因为那是很多的年岁与时光堆积而来的感情。可是,今天,溯冰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原来爱不是那样的,爱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一份感觉!
她看着南宫衍音,要离开他,心底竟然酸涩、抽痛起来……
而与此同时,杨天城也独自枯坐在月下窗前,他看着天边的夜空,那轮明月现在却是一弯下玄月。
他想说什么,可是,泪水却溢出了眼角。
月儿,你不是说你是那样深爱我的吗?可是,现在你竟也舍得离我而去了……
喝下杯中的酒,他拿起酒壶,可是,壶中却早就空空。
这间离月曾经住过的房屋,什么东西都没有动,他也不许别人动,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可是,这些东西还在,但是她却不在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掷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片。
门外,裴莲听得浑身一颤,仿佛刚才那个杯子就是自己的下场!
她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日了,可是,杨天城却依旧将自己锁在房中。
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在没有发现他对离月竟然用心至此!
她知道自己错了,错自不该偷窃了他与她的密函,让皇后派人刺杀她去。其实她大可什么也不做,离月已经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杨天城推开房门,他冷冷的扫了跪到在地的裴莲一眼,这个女子,自从嫁入王府后已经七年了,她的青春韶华全给了洛城王府,可是,杨天城却很恨,与其说恨她偷了密函泄露了离月踪迹,不如说,他其实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保护自己心爱人的能力!
他从袖底抽出一份信,扔在裴莲脚边:“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