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鬼道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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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心魔(4)

追风不说话了,单纯如他,又如何能够明白张夫人那报仇的执念以及不甘心死去的心。从与那鬼差对话开始,她便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个怎样的结局,虽然关键的记忆模糊不清,可在无尽的时空之中轮回,总是有一些残余的记忆通过空间重叠,不断被保留下来,她当然知道走入迷雾之中又是一次不归路。可那是唯一的机会,是溺水人的一根稻草,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她要救自己的儿子,她更不想死!前方还有路,希望就在每一次血腥的无间轮回中!

两人一时无话,心中都被这种因痴迷的执念所做出的疯狂行为所震惊,人心究竟能够深沉晦暗至何种地步?如果说朱红与柳老板之间的悲剧除非时光倒流才可挽回,那张夫人不断推卸责任且没理由的仇恨,却是她自身即便时光倒流也无可挽救的悲惨命运。

还是追风开口道:“难怪那鬼差说‘如论如何都救不了那个孩子了’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她一腔怨念如不化解,便是有再多机会也只能眼睁睁错过,反而使自己囚于异境,不得投胎做人。可若她能够战胜心魔,在回到过去时完全放下恩怨纠葛,全心去救助家人,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也许会的吧,心魔的无边法力,可以轻易达成任何人的愿望,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心魔的‘诱惑’面前成功脱身。”冰凌梦微微一笑道。

“对了,既然张府确实是意外之火,但为何六扇门验尸,却发现尸体有刀伤痕迹?这实在说不通啊。”追风突然想到这一疑点。

“那张夫人最初凭怨念之力,曾突破时空间隙,回到过去,她既然改变了‘过去’之时空,自然会在我们所处的‘现世’中留下痕迹,这不足奇。不寻常的,反而是我连日来调查发现,这张夫人因行为失常,戾气深重,犯下种种错事,实在有些突然。虽然这位夫人悍妇之名早有耳闻,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分轻重。我知道许多符咒术法能够操控人心,将人心中黑暗尽数释放,令人失智疯魔。奈何张府烧得片瓦不剩,半点查不出痕迹。”冰凌梦又一语将追风从疑惑中点醒。

“冰道长你这样说来,我也觉得奇怪,区区一根小小蜡烛,怎能够使偌大的司马府烧成这个样子,而且府中之人竟没有一个出来灭火或是逃跑的,倒像是安安静静坐已待毙,实在奇怪!可六扇门又找不出丝毫人为纵火的迹象,这司马大人在朝中是依附杨家势力,莫非因此得罪了什么人,要致他于死?”

追风皱眉道,细细思索,忽然间又似想到了什么。

“对,一切都像是计划好了,先使张夫人疯魔,引起火灾,再以‘术’将张府中人困入梦魇,召轻风助火势,一切自然而然混无痕迹,若非是张夫人那不甘赴死的怨魂回到‘过去’在尸体上留下许多刀戟痕迹,又找到道长你求助,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窥知其中关节!可这究竟是何人所谓,实在太过阴险毒辣!”追风惊道。

“不知。”冰凌梦神色淡然道。

听得冰凌梦回答得如此干脆,追风不由翻了翻白眼道:“道长你不是号称江湖占星第一人,医道皆精,能知过去未来三百年事的少年天才鬼道神医吗?”

“追风啊,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你看你可别与那张夫人一样执着啊!须知浮名皆是噱头,浮名如浮云啊。唉你这是用什么眼神在看我?江湖一流的道师也是要吃饭的,不然明晚的酒从何来?莫非靠你这位号称没有抓不到的罪犯,从不走漏一个罪犯的六扇门名捕吗?”冰凌梦一声轻笑道,自从跟嗜酒如命的李太白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冰凌梦似乎也变得很喜欢喝酒了。

后来,张夫人再也没出现过,她究竟是在某个交错的时空之中获得了‘重生’呢?还是早已经投胎做人了?

或者在那无尽的怨念中,周而复始的消耗着一丝丝精魂,直至魂飞魄散。

又或者,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黄昏,每一个清晨。在人们熙来攘往的这条长安街上,会有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孤独女鬼,在与人间一线之隔的另一个时空,与人世擦肩而过。

鬼怪,天眼可测,罗盘可测,人心,不可测。幽闭在人心深处的‘鬼’,往往比妖魔鬼怪更加邪恶。

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阳春时节百花齐放,这是洛阳一年最美好的光景,贵族子弟中有个风俗,每年阳春都要带上城中最美的歌姬舞伎结伴出游,遇着了陌生人,便互相攀谈,报报家门,一来比比身份高低,二来也多结识几个权势富贵的新朋友。

由洛阳城内通往城东南曲江芙蓉园的条条道路上杨柳摇青,春风拂面。沾衣不湿的杏花烟雨漫天飞扬,与光影五色的彩灯绣旗一起铺开了长街十里春浓。淑女贵妇们坐在珠帘绣幌的油蓬香车中缓缓前行,锦衣华服的五陵年少则银鞍白马,打马扬鞭,穿行于柳花之间,直抵曲江池岸。

碧池曲水汀清,仿佛一天星斗,曲江两岸香风散绮罗,双双粉蝶宿花丛,对对游蜂穿柳浪。无数绫罗金衣的人影穿行在花丛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花树底下三五成群摆开绣筵金盏,人们把酒言欢,娇歌暗飞。

这日,熙熙攘攘的曲江池畔并肩策马驰来两个少年,一个风度翩翩,穿一身朴实无华的白色道袍,剑眉星目,眉宇之间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一个英气蓬发,身着一袭白衣,一脸正经之色,腰带上垂下一个腰牌,那是六扇门四大名捕的腰牌。

两个少年虽然气质迴异,却都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才入曲江岸,已引得不少佳人隔着薄纱帐子偷偷窥视,更有些胆子大的淑女挽起帐帷一角,露出半张贴鹅黄的花生媚脸,扑闪着一双水剪明蛑,朝马上的俊俏郎君或送秋波,或投香花。

两名少年正是冰凌梦和追风。

越往前走,袅袅波斯香料的气味就越浓烈,各种环佩声、笑语声响成一片,热闹的景象直比方才更甚。

此处临近芙蓉园,景致也更美,因天子每年都要春游芙蓉园,于是这里也几乎成了贵族们游春的专属范围,平民虽也同在曲江游园,却始终默契地与这些大人物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互不冲撞。

春意浓,人们正沉浸于透明的香风之中,林中却突然喧闹起来。

“咦,好热闹啊!莫非是谁家请来了百戏班子歌舞助兴?道长咱们快去看看!”追风一个扬鞭,率先策马上前,冰凌梦无奈,只好随后跟上,走没两步,已远远看见人群中哪是什么歌舞演出,却是两个少年正在争执。

只见其中一个披金戴翠家丁环绕的富贵少年,正朝另一个轻衣简装的小书生大加奚落。那富少身形孱弱矮小,走两步路便像要被大风刮去,容貌更是猥琐粗糙贼眉鼠眼惹人厌恶。

他把疏眉一挑,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又阴阳怪气地对那书生道:“你……你这穷小子,好……好大的胆子,不知道……不知道此处游园,是不许贱民随意入内的吗?!你不止入内,适才还……还踩死了本公子饲养多年的爱宠小强,呜呜!小强你死得好……好惨!小子你说!这帐……帐可怎么算!”想不到这少爷面相奇丑不说,居然还是个结巴。

“哼!没错!咱们要算账……”“对!你这贱民!扰了我们公子雅兴。”“你小子敢得罪我家公子,嘿嘿……”富少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家丁便附和起哄开。

书生模样的少年面对着这群摩拳擦掌的凶神恶煞,面上竟毫无畏惧之色,反露出淡淡笑容,一双星眸带着好玩又好奇的神色直视富少,竟像是在看人表演什么猴戏一般。这份自若神色、处变不惊之风度,胜似闲庭信步。

那书生打量了一番富少,目光最终落在了富少手中拎着的那只被踩扁的“小强……”身上,他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认真的语气道:“这位公子爷,天下尚且是人民的天下,这曲江却何时变成了富贵豪族专美之所?孔夫子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我朝高祖皇帝便是深明此意,以此理治天下,才有我李唐江山今日之盛,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世上又何来贱民之说。”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当今圣上春游芙蓉园时,亦不忘与民同乐,莫非公子之尊竟比天子更甚么?须知富贵者不可骄人,更不可鱼肉百姓,若持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还望公子三思。”

遭了这一番抢白,富少不由急得面红耳赤,他念书不多,听不懂什么水阿舟阿的,但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肯定不是一句好话他还是明白的,再看看围观者流露出对少年的赞美神情,又都对自己面露鄙夷,他平时骄横惯了哪里受过如此大辱,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恶胆横生,恨不得立时叫着少年吃点苦头才好。

其实人们之所以对这少年流露出赞赏神色,实则是倾倒于他那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大家风度。他这一番话说来。那不亢不卑据理以述的从容之色更足以使在场所有人心折。且不管两人有何恩怨,孰是孰非,单看这二人形貌风度,小书生实在是无懈可击。而那富少与之一比,纵然金翠加身,依旧是有云泥之别,也就难怪人们要暗暗对富少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那富少此时一张麻皮脸涨成了紫红的猪肝色,他恶狠狠盯住少年,一字一咬牙道:“你……你这贱民啰哩啰唆的废……废什么话,你可知本公子这千金之躯的‘小强’,从小……从小便是金汁玉液喂养大的,能……能通人性,价值万金,全洛阳也找不出第二只了!你……你踩死了它,本公子便是乱棍打死了你也不会有人二话……只是,嘻嘻,本公子谅你可……可怜,你只需摘下腰间那枚五色玉环献于本公子,本公子也就……也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