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鬼道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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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渡梦(3)

张真人状若癫狂,他心中恨极,毫不迟疑将素笺撕得粉碎,举起经书便重重丢于地上,踩上了好几脚才恶狠狠朝虚无喊道:“你这妖孽,休要满口堂皇!速速放吾归去!吾乃天尊弟子,为成大业而生!吾造梦之术直指人心,汝在幻境之中非人也,汝被识破原形,这才囚吾与此,说什么罪过装什么慈悲!天道渊深,你这妖孽妄言天意心怀叵测!”

十里长街,一只凤凰衔了只流光溢彩的葫芦盘旋飞来,落在了冰凌梦肩头。

冰凌梦面带春风般和煦的微笑,爱怜的抚摩过凤凰的头顶,凤凰将口中葫芦置入少年手里。拿到葫芦的冰凌梦收起折扇,自语道:“各位受苦了,这就出来投生去罢。”

接着他念了几声咒语,以另一只手拔开葫芦塞口。“簌……簌……”,伴着细不可闻的风声,数条淡淡的青烟自葫芦里钻出,渐渐化作人形以及各种虫蛇猛兽的影像四下散去,不到片刻烟消云散,徒留一只不复彩光的紫金葫芦。

冰凌梦掐指一算道:“时间刚刚好,李兄的火锅也该架好了吧?悠凤走!吃火锅去!”想到美食,冰凌梦不由心情大好,逐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只是随着他的每前进一步,身后的暗夜疏星、朱色牌楼纷纷如铜镜落地,一块一块碎成千万裂片,化作粉末渣滓,散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梦境已碎。

不知过了多久,冰凌梦猛地睁开了眼,暗色的梦境倏忽消散,冬日明亮的暖阳一下子照得人恍惚,无数尘埃在光晕中上下翻飞。晌午的空气沁凉干爽,荒芜的后院也被阳光洒上一种生机盎然的金色,悠凤在窗台边上悠然晒着太阳。

冰凌梦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披在身上的毛毯里似有什么重物,顺着他起身的姿势便拽着毛毡滑落下去,顿时一股冬日的寒意透心,叫他立马清醒过来。冰凌梦望着身旁不知何时熄灭的炭火盆,自嘲的笑了笑,昨夜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再看毛毯中的物件,赫然是那把无上古名剑承影!

冰凌梦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前庭,李太白正坐于太师椅之上,看冰凌梦手中提剑缓缓走来的冰凌梦,目光一亮,立刻接过冰凌梦手中的剑抽出一看问道:“上古名剑承影?你这是从何处得来?”

“这是昨夜梦中,我的一位道友所赠。”冰凌梦笑了笑说。

李太白微微一笑,已然明白,随即笑道:“当下的世界何尝不是一个梦呢?你我也许都不过是存在于某位神祗的梦境当中。你在梦中,又怎么分得清现实与幻境呢?”

冰凌梦淡然一笑道:“是啊,这长安城壮美得就犹如梦幻,那城中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梦幻的点缀呢?李兄这院中雪景,多美。”

庭院外,长安城正沐浴在冬日暖阳的耀目光辉中,工作了一上午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涌入大街小巷开始四处觅食进餐。食肆酒家热闹无比,哪儿见有一丝雪花?

只有李太白的翰林府中的庭院走廊里,一把白雪绘扇静静躺在地板上,雪花轻柔翻飞簌簌而下,映着院中一只美丽的凤凰飞来飞去,恍若隔世。

长安建于隋,旧称大兴,这座宏伟壮观的皇城法天地象,为隋长治久安大业而兴。城中一百零八坊寓意天上一百零八位神灵以及一百零八颗星曜;南北排列十三坊,意味一年有闰;皇城以南东西各四坊,象征一年有四季;皇城以南,南北九坊,象征《周礼》书中所载的“五城九逵……”

这样一座集结工匠智慧的皇城可谓是天人合一,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

只是天下事孰难尽?就像光明底下难免藏有阴暗。在这座为神灵祝福的城中,一样有着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一百零八坊,阡陌相连,每日里人群喧嚷,但入夜掌灯后必须宵禁,至二更天开始,大街上若有任何人,除巡逻的士兵衙差打更者外一律都按盗贼抓捕。

实行宵禁,一来能够保卫皇城安全,二来是因为有些道路,白天走人,夜行百鬼!若有人不小心误入其中,怕是便再也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这一夜,前来长安游历的陇西人李德霖自平康坊买醉离去,他骑上自己的爱马,想赶在各坊闭门之前赶回自己在光福坊的宅邸,否则一旦错过时辰,又要在客栈凑和一晚,这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可是不愿到客栈去与贩夫走卒同宿的。

他一路策马疾驰,街道两旁的景致变化犹如走马花灯,斑驳陆离。不知何时,德霖已经远离灯火通明的烟花柳巷,渐渐走入一条清冷黝黑的街道,这条街上的铺面早已关张,处处大门紧闭,不见灯火,显得坊市无比冷清。

夜晚的风犹如枭叫,将一些没有关严的门窗吹得“嘎吱……”作响。这里没有人声,只在周遭乳白色的夜雾萦绕中,能够看见几个影影卓卓的人四散走动。

“奇怪。是走错了吗?怎么跟平日走的路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是宣阳坊,还是永乐坊?为何这坊里的人都如此奇怪?”德霖心中着急,看天色已暗,他是不愿再绕回去了。反正长安纵横连贯,往前一直走定然是没有错的。

只是这条街怎么那么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想要找人问问出去的路,冲入白雾之中却又哪有半个人?而且德霖越往前走,越是嗅到一股浓重的腥气。猛地,德霖坐下马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马失前蹄,往前一摔,便把他重重的抛了出去。

德霖原是陇西豪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这一摔可不轻,跌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适才在平康坊灌得黄汤也都摔清醒了。他挣扎着爬起,嘴中喃喃骂道:“哎哟疼死了,这破马明儿便将你煮了。”他一拐一拐的起身牵马,突然瞥见前方五步有人。

这人一身黑袍广袖,蹲在地上似抱着什么东西在啃。德霖想:“走了半天不见有人,这下可好,待我上前问他个路。”

他整整仪容,便走上前去绕到那人身前抱拳施礼道:“在下陇西李德霖,借问……”话到嘴边,猛地却见这人怀中竟是抱了一具残破的尸身!夜色中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德霖仅是听见那啃噬心肝所发出的“咔哧……”声,已经骇得魂飞魄散。

“啊!”他大叫着跑去牵马,终于看清将自己马驹绊倒在地的,就是一截大腿残肢。李德霖觉得自己要哭了,他自幼就是个见了刀子都要发抖的公子哥,更从未想到会遇上如此诡异血腥的一幕。他慌忙跃上马背,身后却传来吸食血肉的声音以及类似咬牙切齿令人恐惧的话:“啊!又有新鲜的心肝送来啦,再等等,等我吃干净这个,就来把你吃掉!”

德霖全身汗毛直竖,却不觉回头望去,那个人的脸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无以名说令人害怕的可怖之状。

“妈啊!”德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惊恐交加疯了一样催马狂奔。不知这里到底是哪儿?为什么一盏明灯都没有?连个避难的场所都找不到啊?但一定要跑快点,摆脱哪只恶鬼才好!可德霖还没有跑出多远,身后突然传来话语:“哈哈,你这家伙在这儿啊,找的我好苦!”

那东西追上来了!听声音就在身后不远。很快就要追到了吧?德霖挥动鞭子,拼命催马往前奔。

“啊哈!跑得这么快,原来是大宛的良驹啊。桀桀——汗血宝马的心肝最美了,先把马给吃掉吧!”那穷追不舍的东西越追越近,德霖似乎都能感到那家伙哈出的腥气喷到了自己的脖颈!

骤然间,自己的马像是被什么咬住了臀部,一声凄厉的嘶鸣,德霖又被重重的抛了出去。这一次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拔腿便跑,身后传来的是阵阵马的惨烈哀鸣,以及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德霖几近绝望,踉踉跄跄没命地跑。

只是没多久,那声音又像冤魂一样在身后响起:“在哪里?美味的心肝在哪里?啊!我闻到了,要快点抓住,不能让你逃到那间宅子里!”喘气声越来越近,德霖却已经筋疲力尽,就在他心想“要被抓住了……”的时候,猛然间看见前面有了灯火。

那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华丽的庭院,只听庭院之内隐隐听见有人声道:“披君作我貂,对君白玉壶。雪花酒上灭,顿觉夜寒无。凌梦,我的这首新作《雪夜对酒》你觉得如何?且陪我再饮一杯罢!”

不管是何场所都太好了!德霖拼命跑向大门,谢天谢地,门竟是敞开的。他冲入进去,顺手将门关严,又踩着砖石步入前庭,只见庭除杂草荒芜,院墙爬满古藤,井边一颗老树,树下还有两只白鹤正砸吧眼睛盯着他瞧。不管怎样,这些景象还是给了李德霖一丝安慰。

他边大喊“救我!”边想要冲入房中,哪知来到前廊梯阶旁,终究支撑不住,一个趔趄跌坐在泥地里。李德霖的帽冠掉了,结好的头发也散乱不堪,他倚着阶石“呼呼……”喘气,却见两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由房中走了出来,他俩身型相仿,一个是一袭白色道袍的美少年,一个是身穿翰林朝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

德霖先看那白袍少年,只见他年纪虽轻,整个气质却淡漠又疏离,仿佛他只是这世间一个冷眼看客,世上的任何变幻都不能叫他动容一般。此时他白皙的手指上还夹着一只夜光杯送到嘴边,看起来此刻就算天塌了,他也要饮净这一杯。

而那位中年男子就与这白袍少年不同,他相貌正经,神色一丝不苟,走路的样子和举止间都透着的浑然天成的浩然正气,他走出房来就已经开口喊道:“何人求救?”待看见跌倒在地的李德霖,更是急忙上前将之参扶起来。真是好一个古道热肠的好官!

德霖忙急急哀求道:“大人……大人救我啊!外面,有个吃人的妖怪!”